莫颜的衣裳打包在箱子里,到时候直接搬上马车就好,她又把买来的杏仁糕,给了墨冰一大包。
夕阳散尽最后的余韵,远处的天空,成片的灰蓝色。
空气中流动着湿润的风,风中漂浮着花香,站在露台上远眺,分外惬意。
远处,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偶尔能听到几声孩子的哭喊和狗叫。
露台的一侧,是客栈挂着的红灯笼,红光打在花花草草上,形成一种瑰丽的颜色,让人感觉到很温暖。
“颜颜,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楼下,一声幽幽叹息,然后,便进入长久的沉默。
莫颜在扶手边站定,斜下方有一个女子,站在阴影处,灯光太暗,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你知道了。”
于菲儿比前两天更是清瘦了几分,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有些空荡荡的,她披着一件衣衫,看不到神色。
莫颜轻轻点头,明日就要出发,这消息瞒不住。
“他发现了我的身份。”
于菲儿本来已经麻木的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开始渐渐地有了知觉,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没有结果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千万不能存有一丝妄念,让于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为什么要跟着去大越?
于菲儿很清楚,若大吴表示友好,派使节参加南平王的登基大典,对于洛峰最好的选择,是留在大吴。
她没有勇气再接近他,只想逃到远远的地方。
每当看到那么一双忧伤的眸子,她的心就在滴血。
洛峰并非不在乎亲情,只是大吴的老皇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从一开始,就是众人唾弃的存在。
身份不够高贵,占着个皇子的名头。大皇子洛旸一死,他就成了长子。
只有她,只有她才懂他,对吗?
失去亲情,那么最重要的只有权势。
亲情是靠别人给的,随时有可能被收回去,而权势不同,全凭自己!
“你有什么打算?”
于菲儿想要回北地,路线和一行人一致,沿途不可能没有交集。
两个人只能远远的对视,每日相见,然后各自压抑感情,忍受心底的那份痛楚。
“颜颜,我想一直在马车里。”
于菲儿心头苦涩。从北地偷偷地跑出来之前,她只想看他一眼,只一眼,她就满足了。
到大吴才知道,她奢望的,原来那么多。
原本的一眼,变成很多,她想和他相处,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
于菲儿知道,如果有第一次,她会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会利用她吧?利用她得到北地的消息。
“那好,我会和叶相说明,你的病会传染,然后单独给你派一辆马车。”
莫颜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响动,消失一天的万俟玉翎迈着大步进门。
万俟玉翎对着莫颜点点头,绕到内室去看两个包子。
等他出来,坐在椅子上品茶,深不见底的幽暗黑眸,连同情绪,一起隐藏在低敛的长睫之下。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烛台,昏暗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映在雪白的墙壁上。
莫颜和于菲儿匆忙说了几句话,布置好行程,她转身关上露台的门,坐到万俟玉翎的对面。
“玉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犹豫后,莫颜终究问出口,就算不能为他分担,至少不是他的累赘。
回程之路,千难万险。
万俟玉翎轻轻地点头,他握住莫颜的手。
这双手冰冷,没有温度,是他给她的触感。
而在这个夏夜,却能让莫颜心底的浮躁逐渐消失,她勾唇一笑。
大越是她的家,必须要回去,尽管,现在留在大吴其实比较安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北地蛮族有什么动静?”
时间紧迫,从大吴到大越,这一路上不能耽搁,大吴方给出的路线,其中有一条是水路。
从京都码头出发,乘船要三天三夜。
万俟玉翎考虑后,同意这个安排。无论走哪条路,都无法摆脱追杀。
他和洛祁密谈一番,就到了这个时辰。
走水路三天三夜,至少节约五天的行程,这五天时间充裕,足够应付那些突来的刺杀者。
弊端有,水路是沿途最为凶险的。
大吴有一条大运河,河面宽约数百尺,水深不可测,水流湍急,若是掉入水中,凶多吉少。
“我们必定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回京都。”
莫颜马上明白大吴方的意图。
两国交好谈不上,但是短期内不会开战。
自从停战的合约签署后,大吴方面已经退兵,如今两位皇子去朝贺,已经给出最大的诚意。
沿途那些刺客,有可能是南边小国留在大吴的暗桩,其中大部分,应该是北地蛮族人。
就算杀不了万俟玉翎,找点麻烦,沿途耽搁一行人时间,让他们赶不上八月十五的大典。
北地蛮族人凶残,身边还跟着冯牡丹师父这颗炸弹,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一切有我。”
万俟玉翎声音平静而淡然,仿佛所有的难题,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
这一刻,莫颜突然笑出声来。
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皇叔大人在,还有值得担心的吗?
他只要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她的内心就是安静的。
唯一的弱点,就是两个小包子。
莫颜突然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让双胞胎快快长大。
“玉翎,有你真好。”
莫颜站起身,旋转一周,绕到万俟玉翎的身后,两手抱住他的脖颈处。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背部紧贴着柔软,万俟玉翎闭上双眼,拉住莫颜的手。
事情并不如他说的那般轻松,那又如何?有他在,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和两个孩子!
外面一片漆黑,夜里静悄悄的。
湿润的凉风吹着,夫妻二人站在露台上。
明日,即将离开华城,开始踏入归途。
当初离开大越京都,莫颜没有想过,再回去是两年以后。
爹娘还好不好?大哥和陈英应该到京都了吧?还有那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小侄子。
夜幕低垂,天边有一丝暗淡的月光,时而被乌云笼罩。
远处,一望无际的宽阔长河波澜不起,恍若一条黑色镶嵌金丝的绸缎,荡漾着点点金色的光芒。
“那里就是大吴的运河,横跨数座城池。”
夜风下,万俟玉翎抬起手,指着远方。
那里,就是明日开始,一行人的出发之地。
莫颜的水性不算好,但是她会游泳,相信万一真掉了河水里,短时间也淹不死。
“宝贝和宝宝被墨冰带着玩了一天,累了,咱们也歇下吧。”
莫颜说完,低下头,掩饰眼中的不自在。
这话放在现代没什么,在这里就有点邀宠的感觉。
万俟玉翎身形一顿,莫颜趁着这工夫,逃也似的离开,“我先去洗漱,你别进来。”
丫鬟们早已退出去,内室只有夫妻二人。
莫颜用了几片在露台采来的馨香花瓣,放在水池上漂浮,为了那点香味,她只好辣手摧花。
万俟玉翎暗色的眸子中闪现两个小火苗,火焰猛地蹿高,自家娘子的一句话,就让他的身体起反应。
莫颜洗漱完毕,脸上带着红润,她故作轻松地催促万俟玉翎。
走进内室,莫颜脱掉里衣,披上淘来的纱衣,她坐在铜镜前。
几片羽毛彻底遮住了重点部位,白纱下,光滑如丝缎的肌肤若隐若现,有一种朦胧的美,更能激发男子原始的欲望。
莫颜抬起手轻轻一拉,长发垂下,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冯牡丹不就是会跳舞,她也会,而且更加惹火。
练功后,莫颜的身体柔软,无论是叉腿还是下腰,灵活而不费力,手臂伸展的动作流畅。
万俟玉翎刚在盥洗室出来,看到自家娘子的动作,他站在原地,眼眸幽深地咽了咽喉咙。
“玉翎,我也会跳舞,你来伴奏如何?”
棋琴书画皆不精通的草包,到底是谁那么缺德,给她这种名声?
所说是老掉牙的黄历,但莫颜仍旧耿耿于怀。
万俟玉翎没有回答,而是迈着大步打横抱起自家娘子,两个人在床榻上翻滚着。
跳舞也可,要在云雨之后。
“喂……”
双唇相接,莫颜的脑子混沌,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件纱衣是白买了,在皇叔大人的暴力下被撕扯成碎片。
想来点情调,怎么就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