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长嘶一声,疼痛让它四蹄乱蹬,狂躁地甩下驾车的暗一,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跑去。
“不好!”
暗一在地上翻滚两圈,正想施展轻功追马车,黑衣人立刻围上,二对一,拖延着暗一不得不留在原地交手。
关键时刻,莫颜强迫自己冷静,她没有让墨冰出去迎敌,只因马车有三个小包子,她一人照顾不过来。
双胞胎是亲生骨肉,而牛牛是堂姐失而复得的珍宝,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竭尽所能,护两个孩儿周全!
“王妃,马发狂,暗一被甩下去了!”
墨冰打开车窗,目测马车和追赶的黑衣人的距离。
她进退两难,只得请示莫颜做最后的决定。
莫颜痛苦地闭上眼睛,越是危急关头,就必须冷静。
她把三个小包子裹得严实,仅露出小脑袋,然后放到墨冰身边。
莫颜打开前面的车门。
黑衣们紧追不舍,因为距离远,他们对着驾车的位置射箭,上面密密麻麻,已经成了筛子,根本无法坐人。
不仅如此,他们的两匹马,此刻成了刺猬。
雨越发大了,一阵耀眼的电光闪过,夜幕上金蛇狂舞,将这条路照如白昼一般。
前方,有一处开阔地,似乎,似乎前面是断崖!
莫颜看到前面的开阔,心止不住地下沉。
她想起两年以前,和万俟玉翎在断崖处的生死一线间,她,绝对不会再来一次!前面的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
这里没有水,也没有作为缓冲的雪,悬崖下,是一片碎石,只要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王妃,让奴婢来!”
前方的情况,让一向稳重的墨冰变了面色,此刻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不,我来。”
莫颜声音平稳,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来,要比墨冰更安全!
杀马或者砍断缰绳,莫颜选择后者。
这两匹都是汗血宝马,生命力顽强,万一刀剑穿透,马不死,更加发狂,直奔悬崖,他们更没了生还的希望。
为今之计,砍断缰绳,拉紧车厢,让马车减小惯性!
还好,万俟玉翎命人打造的马车分外结实,没有被撞散架,这简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王妃,您不能出去!”
墨冰想先一步冲出,被莫颜拦住,黑衣人射着箭雨,根本不想给一行人留丝毫活命的机会。
只要探出头,注定是被射成刺猬的下场,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人献身。
“墨冰,你安心,我身上有金丝软甲。”
莫颜抽出墨冰的佩剑,让她看好三个小包子。
万俟玉翎信任的人,就是她信任的,只因她信他。
刚才道路两边都是巨型大石,不是最佳地势,眼瞅着到了前方的开阔地。
莫颜从马车中飞身,手起刀落,迅速地斩断缰绳。
皮肉有微微的刺痛,莫颜的手护卫住头部,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剑,现在还不是她苦笑的时候。
当年灯会,刺客曾射出火流箭,李月娥试图推莫颜挡箭,被万俟玉翎识破,反受其害。
在那之后不久,万俟玉翎送给莫颜一套宝甲,当时他轻描淡写,只说可以阻挡箭矣袭击,或许以后用得上。
莫颜不懂金丝软甲多么珍贵,压了箱底,直到一年多以后,偶然听到墨冰提起,她才知道,这世上,仅有这一件。
万俟玉翎请人改成莫颜的尺寸,然后用剩下的布料做了一块护心甲,贴身戴着。
呼啦啦的大雨滂沱而下,马车的惯性要比想象的强大,莫颜被淋得全身上下滴水。
远处,黑衣人呼啸而至,她抓着自己的袖口,里面是她自己做的暗器,只有近距离攻击才有效果。
上面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是祝神医帮助完成,给莫颜保命用的。
她要拖延,用尽全力,拖延,引开黑衣人,这样,小包子们才会安全!
与此同时,万俟玉翎已经到被滑坡封住的官道上,他底下头,见前面路口有马车碾过的痕迹,暗道不好。
地上鲜血淋漓,残破的尸首七零八落,白花花的肉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惨白,血迹深入到泥土中。
天色漆黑,远处传来刀剑相接的声响,暗一应付黑衣人,抬起头,看到万俟玉翎,大叫道,“主上,王妃在前面!”
万俟玉翎顾不得,策马发狂地向前追赶,所到之处,黑衣人的喉咙上满是暗器,被一股躲闪不及的力量割喉!
莫颜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车辕,用力向后拖拉,她不忘记嘱咐墨冰,“你就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强大的惯性让莫颜的身体呈抛物线的方向,她一头扎到来人的怀中。
摸着纯白色的料子,莫颜大喜,她抬起头,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万俟玉翎双眸冷冷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这么凉,万一受风寒怎生是好?”
在此时,他还能想着她的身体。
万俟玉翎从袖兜中掏出一方洁净的帕子,包扎莫颜手上流血的伤口,紧锁眉头,浑身上下散发强大的怒气。
竟然,竟然敢让她受伤!
全部都去死,一个也不能留下!
万俟玉翎抬起手,对着天空做了个手势。
轰隆,轰隆!
震耳的雷声夹杂着闪电,天幕中呈现一个巨大的裂口,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众人的脸庞。
黑衣人们大惊失色,南平王在聊城打仗,怎么会赶来?
他们之所以有把握,就是笃定万俟玉翎不在。
雨水顺着头发流到脸颊上,莫颜抹了一把脸,急切地道,“玉翎,我们的孩儿在马车里,墨冰看着,他们……他们都没事。”
“我知道。”
万俟玉翎褪下外衫,拧干后披在莫颜身上,面色缓和了一些,“听话,回到车里。”
打发了莫颜,万俟玉翎原地跃起,如有凌云之势,冲着不远处的黑衣人们飞奔。
他手里只拿着几块普通的石头儿,在原地掠过,如死神的镰刀,只见黑衣人们,像被收割的麦子,几乎同时躺倒在地。
己方的护卫们杀红了眼睛,见此不过瘾,忙上去补刀,把黑衣人大卸八块。
“主上,用不用留活口?”
暗一单膝跪地,低着头,这次是他失职,没有保护好王妃。
“不必,全灭。”
雨夜里,万俟玉翎身量笔直,他眼神淡漠如水,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吐出让黑衣人们发抖的几个字。
被万俟玉翎所杀,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反正死了也没有感觉。
黑衣人纷纷吞毒自尽。
这些人效忠万俟御风,当然不会有半个口风,而且,万俟玉翎既然知晓,就没有审问的必要。
“主上,属下领罪。”
暗一没有解释,跪倒在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万俟玉翎冷眼看了片刻,道,“起来吧。”
领罪,是该领罪,可不是现在。
今日刺杀,万俟御风酝酿良久,宝贝和宝宝的出生,是导火索而已。
怪只怪,传信晚了两天,只差两天。
莫颜见一切尘埃落定,打着油纸伞从马车中走出,她握住万俟玉翎冰凉而有力的手,“玉翎,你怎么来了?”
“你离开,边境没有关系吗?”
主帅不能擅自离开大营,这点,莫颜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不来,你有关系。”
万俟玉翎把莫颜拥在怀里,丝毫不顾周围的站立的护卫们,低下头,狠狠地吻上莫颜的双唇。
暗一捂脸,对着跟来的暗三和暗四打手势,关心则乱,又不是生死离别,主上至于这么快就发情吗?
就算不来,众人只是凶险点,最后剩不下几个人,他会誓死护卫王妃和小主子的安全。
莫颜被吻得连连娇喘,等了好久,才被万俟玉翎放开,她发现,周围的侍卫们已经背过身去。
今日之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万俟御风用心险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必须要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
“对了,红袖呢?”
赵红袖和莫颜同行,惨遭牵连,莫颜只记得她们的马跑了,车厢倒在草丛中。
不晓得,有没有引黑衣人痛下杀手。
“别人都不相干。”
两个人拥吻,莫颜刚换下的衣衫又湿了。
换一个方向,约十里左右,有一个小村落,今夜一行人在此露宿,雨夜寒凉,得喝姜汤驱寒。
“剩下的事交给暗一处理。”
马车还能用,万俟玉翎用自己的马套车,充当车夫,墨冰实在不好意思坐在马车里,和暗一留下来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