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人。”
吕氏似乎深有感触,幽幽地叹了一句。莫颜还有两个舅舅,都在外做官,很少有回京都的机会,以前吕氏未出嫁,两位兄长很宠爱她,到是对姐姐大吕氏一般,这么多年,兄长们和永平侯府几乎不太走动。
母女言谈间,马车已经出了县城,来到一个小镇上,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只要穿过这个小镇,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爹爹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夫人,前面围着很多百姓,咱们的马车过不去。”
车夫用脖子上的白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停下了马车,询问吕氏意见,“小的让这些百姓们让让吧。”
“不用,我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时间还早,吕氏并不着急,她和莫颜只要能赶在晚膳之前到达村里就好,再说在颍川,谁认识她这个二品夫人,前方人流拥挤,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哎呀,这个苦命的姑娘啊!”
“是啊,天这么热,人得赶紧下葬,可咱们百姓人家,也出不起银子啊。”
莫颜冲着人流的方向走去,百姓们见她穿得不错,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前面是发生了什么?”
莫颜挤不到最前面,站在原地看了看,和身旁一个胖胖的婶子打听,“我听人说命苦的姑娘,还有尸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唉。”
那婶子叹息了一声,愁眉不展。前面有个姑娘卖身葬父,需要十两银子,她和她爹爹都是南边的流民,水患,村里被淹没了,出来讨生活,谁想到他爹爹染病,一命呜呼了,这个姑娘身无分文,只好立起来卖身葬父的排位。
“十两银子?”
莫颜知晓,一般村里五两银子就能娶一个媳妇儿,给老人下葬更用不了那么多,这位姑娘没有亲人,不用置办丧葬的席面,只需要一杯水酒,根本用不了十两银子。
“唉,那姑娘说,要用上好的棺椁,她爹年轻就没享福过,想他让走得安详。”
胖婶子还是个性情中人,用手抹了抹眼泪,本来大家都是好心人,想着一人凑点铜板,人多力量大,凑够十两银子帮助姑娘爹爹下葬,结果那姑娘拒绝了,说是一个人的人情好偿还,可以为奴为婢,但是一群人的话,她实在无以为报。
“小姐,您需要丫鬟吗?不如把那个姑娘买了吧。”
周围的百姓看到莫颜,眼中带了希望,刚才已经有镇上几家大户人家来说和,那姑娘相貌不错,看着人也麻利,想买了做个小妾姨娘或是通房丫环。
百姓们连连叹息,好好的闺女家,宁可为奴,也不能给那些人糟蹋,可这年头百姓日子过的都不太富裕,谁家也拿不出十两银子买个丫头啊。
或许看到莫颜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前面围观叹息的百姓们,立刻闪开一条路,莫颜这才看到前面女子的模样。一身水蓝的碎花衣裙,看上去有些破旧了,上面有几个大补丁,浆洗得还算干净。
姑娘一头乌黑的头发,低垂着头,睫毛纤长卷翘,而她身边有一具男人的尸体,上面蒙着白布,看不清楚模样。早晨,天气还不太热,不过空气中弥漫一种腐烂的气息,莫颜对这种味道很敏感,初步推测,此人至少死了有一段日子。
“大娘,这位姑娘的牌子立了多久了?”
莫颜小声地询问最前面的头发半白的大娘,她不相信如此姿容的姑娘没人买,十两银子不少,绝对不算多,这若是几天了,还没有下葬,有些说不过去。
“俺家就在前面第一家,早上天亮刚来的,那会把俺吓了一跳呢。”
大娘面露不忍,这镇上那几家大户真不是东西,好色成性,看到人家闺女标志,就差强抢了,一旁有好几个家丁看着,他们想帮忙,实在出不上力啊,谁也不敢和那些土霸王抢人。
“小姐,您买了我吧,我愿意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您!”
前面一直低头沉默的姑娘突然抬起头,约莫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杏仁眼,小巧的琼鼻,看着分外秀美,她低垂着眼睛道,“我想赶紧让我爹爹下葬。”
“是啊是啊,这位小姐,您行行好吧,您看到没有,那边的家丁就是镇上几家大户的,没准要抢人呢,唉。”
这年头,有银子才硬气,何况这姑娘也说,她和她爹都是南边的流民,户籍不在颍川,那么把人抢了,颍川知县也不会多管闲事,这些大户平时没少送油水,知县大人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呜呜,我不想做姨娘和通房丫环,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姑娘梨花带雨,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又惹人怜惜,周围的百姓都在劝说莫颜,这让莫颜眯了眯眼,她不过是看这边堵车,下来问问何事,就被闲事找上门。
何况,这姑娘的话语之间有很大漏洞,说是从南边而来,口音并不是南边的,而且那具尸体,也不像新丧。她一时间想不到此女的真正目的,好像就是刻意等她上钩。
“是啊,小姐,十两银子,您就当积德行善,替这位姑娘完成一个心愿,也为自己找个丫鬟使唤着。”
百姓们纷纷劝说,他们觉得要是莫颜不买下,那些大户人家定会出手,到时候一个姑娘家被强行带走,该如何反抗?
“好,既然如此,就麻烦乡亲们了。”
莫颜扔过去十两银子,对着那姑娘道,“这银子给你爹爹安葬吧,应该够用,不过本小姐不需要丫鬟伺候。”
说完,莫颜转身要走,那姑娘立刻上来,抱住莫颜的大腿,一直哭,让百姓们又软了心思,“小姐,她一个姑娘家,无亲无故,世道又乱着,不如您就放在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