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的学校,是一所很特殊的学校。
没有一名学生的父母,是在当地或身边,我算是较好的一类,至少父亲还不太远。
这些大人们,要么就出远门打工,七八年都不回家来。
要么就是在外挖煤遇难,病死或累死,永远也回不来。
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家境,父母离婚,却都不愿照顾自己的孩子等等。
这些大人们,都将我们这种学生以扔进学校就万事大吉的方式离我们而去。
我们的校长有一句名言:你们是留守难民,学校是难民集中营。
当然,也有一部分学生的家中,至少还有一名老人。
这现象,使我们的校长好像成了所有学生的父亲。
书记自然也就像所有学生们的母亲。
大家不论什么事,都去找这么个父亲母亲。
时间久了,反到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家事、心事和烦事的最后终结点,都在那两名代理父母那里。
出远门打工应该是为了家,留守学生应该是代表家。
但是,无数的父母,三五年或十年回来一次时,家破落了,孩子们认不得了。
这个世界,变了。
很灰色的,也很眼泪的那种。
特别在一些小县城,你看到的,差不多和我写的一样。
这个家的意义,也就只是空荡荡的一丘记忆,仰或算是一种怀念吧。
因为,外面的世界,早已属于梦幻奴隶的枷锁。
绑架着,无数成年人的灵魂,也扼杀了无数“家”的翅膀。
从家到学校,约有一百四十里路。
可以骑自行车,也可以搭乘路过的客车。
但是,我想走一走路,多看看这毛糙的不自然世界,把家里的晦气,吐个干净。
最终,我还是没有做到。
一路上都在想父亲母亲,都在想一些本不属于我该想的家庭问题。
河风呼啦啦阵阵吹来,没有凉意,却有刺骨的痛。
下午才来到学校,报名的学生三五成群。
他们大多是笑着,这样的气氛是该笑。
数学老师曾说过,开学是学生笑的日子,不论你在假期见没见到传说中的父母亲。
笑是可以让难民精神,就得伪文化一些。
因为,学校不是监狱,是知识殿堂,是可以挖到比黄金更值钱的财富。
所以,在肯定能挖到财富的难民营里,没有一名学生有理由不笑。
为此,我跨进校门的一瞬,就立即笑了一下。
不过很短暂,也很不自在。
毕竟,刚刚接受了家庭破裂的折磨,不是有点大,而是非常大。
负责填报名表的老师,见我一脸苦逼相。
很不高兴,说读书咋有这样的表情?
像是被学校借了你家的米,还了你家糠一样。
明天是开学典礼,不许有这种哭相。
我听了之后,才想起狗尾续貂。
强扭了一下脸皮,似笑非笑。
老师突然说我比哭还难看,重笑一次。
我顿时觉得这老师无聊得超西特纳,这事还管得比收学费认真。
也不知这是学校哪一代人建设起来的规矩,渣打。
索性再一次将脸皮扯开来,悠远而漫长,鼻涕都差点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