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妖冶,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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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同生之缘

双宝也落了泪,跪倒道贺:“恭喜大人,恭喜公子,既弄璋,也有弄瓦,真是双喜临门。”

兰芽带着孩子,三个人睡了好长好长的一大觉。

可是屋子太小,三个人加上那些物件儿就将小小的地炕全都给占据了。司夜染便出门坐在廊檐下,满足又疲惫地靠着廊柱,如梦似幻地微笑。

好消息早经过双宝传到了虎子和东海帮那边去了,大家也不敢太声张,但是个个都欢喜得眉飞色舞。

虎子便跟东海帮的兄弟借了银子,叫去买酒肉来,今晚必定得好好乐乐。

金翼作为一家之主便也自然跟着一起忙碌。

只有金翼老婆远远地盯着司夜染,有一点惊色未定。对于她来说,这个年轻人就是从市集上找回来的郎中而已。之前还被人家夫人骂,说怕是找来了个医棍;现在好不容易母子三人皆平安,可是这位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身为大明的藩属国,李朝百姓很是不敢得罪大明来客,于是趁着虎子他们都各自忙碌,她便自己凑过来跟司夜染嘀咕:“给你两片金叶子,你赶紧走吧!”

这金叶子就是爱兰珠嫁衣的凤冠上扯下来的。

司夜染抬头望金翼老婆,笑了笑:“就两片金叶子便能打发我走?今天就算嫂子你端两座金山来,我也不会走的。”

初为人父,他连孩子还没看够呢,给他什么他能换?

如此想来,他比皇上又不知幸运了多少倍。

金翼老婆却给吓坏了,急着跟他低吼:“我说你这个人!原本在市集上见你模样周正、穿戴整齐,还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庶子,不得已才出来当郎中。却没想到你还是个泼皮!给你金子都不走,你究竟想怎么样?”

司夜染靠着廊柱,一边闭眼打瞌睡,一边笑得唇角扬起。

这若是从前的他,听见有人敢这么跟他啰唣,甚至说他是泼皮的话,他早冷眉冷眼地治罪了。可是今儿……却是听见什么都开心,一个劲儿地就想乐。

别人都没留意,倒是金翼发现了,连忙上前一把将自己老婆扯走,然后向司夜染拱手:“大人勿怪。我那屋里的,没见过世面。”

司夜染便反倒睁开眼,神色清冷下去:“哦?照此说来,你是个见过世面的?”

这个金翼不但将他老婆扯走,还上来就毕恭毕敬地喊“大人”,叫司夜染心下生了疑。

兰芽本来在里面睡得好好的,可却还是听见了外头的交谈声。

她只能悄然叹了口气,抓过枕头砸向纸门,“哐”的一声。

外头都被吓了一跳,司夜染也顾不上对金翼起不起疑了,赶紧进来问:“可是哪儿疼了?”

李朝民居都搭地炕,也就是说地面本身就是炕,下头架高了烧火进去,倒是跟大明的宫廷里暖阁地砖下头烧的火龙很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时地炕烧得热热的,兰芽的脸红扑扑的,却冲他嗔怪地瞪眼:“别吓唬人家金翼。”

她低低解释:“金翼,是四铃的兄弟。”

司夜染挑眉,便是一笑:“原来果然如此啊。”

兰芽便撅嘴:“哦?原来大人早就猜到了。怪不得自己到市集里去搭棚子装医棍,还非要只看千金科,且除了人命关天的不看?”

实则这话现在一琢磨,就是姜太公钓鱼,等着她的下落自己上钩呢。

司夜染便笑了:“是。我只能想到你是奔着李朝这边来了,却具体并不知你落脚何处,情形如何。虽则想到你之前莫名对四铃的身世感兴趣,所以我借着给吉祥接生的机会,也细细询问了四铃,可是终究她被选中来大明的时候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几十年过去,她的家乡变成什么样,她的家里还剩下谁,她自己也早一无所知了。我从她嘴里能知道的只是‘风田’一个地名而已。”

“彼时情势紧迫,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来找你。”

兰芽轻轻一叹:“还好咱们没有再错过。”

司夜染笑起来,目光里却露出怆然:“怎么会再错过呢?老天它已经欠了我那么多回,如果这次再错过了,我便毁了它整个天地!”

好狂的口气……

兰芽笑起来,却心下明白,倘若他想,他未必办不到。只是他这些年情愿委屈自己,一切都忍耐下来罢了。

两人的目光不由得又都聚拢在两个孩子身上去。

说来也有趣,本来两个孩子是一左一右睡在兰芽各一边的,可是因为兰芽坐了起来,给他们两个腾出了地方,于是两个小家伙竟然各自朝对方的方向滚动了过去。看似都闭着眼呢,一派睡态安详,却竟然矢志不渝地一直滚到了的对方身边。

各自伸手,将对方拥在了自己怀中。

小小的龙凤双生,抱着彼此,恬然微笑。

看着一对恬然的孩子,兰芽欣慰含笑,却终究还是眼中拢起了水意:“……大人,能留几天?”

最怕说的事,却不能不说。

若是大人不来,她自己便更是已经要开始盘算归期。

司夜染点头:“就在这几日。辽东那边的事你交给我,你在这便至少坐完月子。双生胎劳损更重,你且将一切全都抛开,只专心将养。”

虽则万事都交给大人,自然是最妥帖不过。可是一想到孩儿刚刚出生,父子之间团聚不过数日便要别离,便不由得红了眼眶。

“嘘,千万别掉泪。”司夜染伸手捉住兰芽小手,“月子里掉眼泪,将来便要一辈子都眼眶疼。”

兰芽破涕为笑:“我才不信。”

司夜染轻轻将兰芽抱进怀里,两人相依相偎,共同垂眸望向一双孩儿。

兰芽轻轻开口:“大人,我有一事请求。”

司夜染轻笑:“我已明白:女儿便姓岳吧。”

“大人?!”兰芽惊喜转眸:“你真的肯?”

“为什么不肯?”他垂眸深深凝注她的眼睛:“若将来我们的女儿也生成你岳家女儿的风范,那我梦里都能笑醒。实则彼时从草原归来,我察知你有双生胎的脉象,心下早已做下如此决定。只是倘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也是男孩儿的话,也许能更对得起你岳家。”

兰芽心下安慰,却还是垂首给了他一拳:“我可不重男轻女。”

实则她刚生产完,纵然有力坐着,可是打出的拳头也早是绵软无力。他却还故意呼痛:“娘子,手下留情。”

兰芽便笑了,笑得好幸福,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涌起酸楚。

因生了孩儿,这颗心便越发厌弃朝堂,越发向往能跟大人与孩子,一家四口逍遥天下。可是命运从不容自己左右,如今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大人,都被皇上死死扣在掌心,不知将来终究要哪一日才得自由。

他瞧出她又伤感了,便赶紧岔开话题:“我自然不是重男轻女,自然不是说咱们的女儿不好,只是你岳家终究已经有了月月这个女孩儿家,所以我想如果是咱们的孩儿里多一个男孩儿的话,那才是两全其美。”

兰芽破涕为笑,歪头瞟他:“以后再生一个呗。”

司夜染长眉高高挑起,惊喜地盯着她:“你是说,以后……你还肯继续为我生?”

兰芽面颊大红,忍不住伸手拍他:“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不肯为你生了啊?”

“很辛苦。”他心疼地捉住她的小手:“又是这样的双生胎。我也很担心将来怕会是接踵而至多为双生,我舍不得。”

“又胡说。”兰芽笑起来:“这世上虽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到鬼门关前走一遭,可是你瞧这普天之下,究竟是女人顺利生出孩子的多,还是死于非命的多?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的好吧?既然生为女子,便自然有能耐生得出自己的孩儿。”

她俏脸一红:“我不怕。我……还想生。”

这一次虽则千辛万苦,可是十月怀胎的感受却是那么奇妙。头一回有一种茫茫天下,却总是有人如影随形相伴的感觉,再不觉得孤单。这种踏实,有时候甚至是情侣和夫妻都无法比拟的。

更何况这一次十月怀胎惊心动魄,她并没能十足体会到那种恬然满足,所以她希望能有机会补上这次缺憾。

还有就是,无论是大人那一脉,还是她岳家,都已人丁稀薄。若她能多生几个,尤其是双生胎的话,恰可同时为两家开枝散叶,也算尽了自己的孝心。

司夜染便笑起来,忍不住落下唇来去细细密密吻住她的面颊、颈侧,直到耳珠。

他呵气微痒:“那为夫自然求之不得……你想要多少个,我都给你。”

“去!”兰芽大羞,连忙推开他。

孩子还在眼前呢,虽然知道到他们现在睡着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睁开眼来,也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终归为人父母了呀,得做出个端庄样儿来,将来才好教育儿女。

她待他平复了些,才红着脸转头望他:“我们的女儿姓岳,那我们的儿子呢?姓朱么?”

朱自然是本朝至贵至重的姓氏,虽然同样是“朱”,但是就连当今天子的那个“朱”都比不上他们儿子的贵重。

司夜染却轻轻摇了摇头:“……姓司。”

兰芽的心便一颤:“大人!”

司不是他本姓,更是他身为太监之后才选用的,自然比不上“朱”的无上贵重。

司夜染却轻轻摇头:“……我背着朱姓,沉重这么多年,无可开解;我却舍不得我们的儿子再背上这重重的责任。我会在他加冠之日将他的血脉告诉他,可是将来的路却随他自己去走。我们的儿子,不要这大明江山,不当那九重宫阙里的孤家寡人,难道就不能逍遥自在过完一生么?”

他语气里万丈豪情,一扫从前的压抑和隐忍。叫她真是喜欢。

兰芽便也舒心一笑,将手伸进他掌心里去:“好,那我们就姓司,谁稀罕姓朱啦?”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煌煌筛过铜锣去。

司夜染眉头一皱,按住兰芽手腕,他自己猫腰出了门去。

虎子和赵玄等人早行动一步,虎子回来低低禀告:“是李朝王室也报了喜讯:今年刚刚亲政的李娎也于今日得了王子,是其继室王妃尹氏生下的嫡长子,于是喜报全国,昭告各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