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魏晋玄学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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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通人、通才和通材(1)

(273—275页)《淮南子·修务训》:

今剑或绝侧羸文,啮缺卷銋,而称以顷襄之剑,则贵人争带之;琴或拨刺枉桡,阔解漏越,而称为楚庄之琴,侧室争鼓之。苗山之鋋,羊头之销,虽水断龙舟,陆剸兕甲,莫之服带。山桐之琴,涧梓之腹,虽鸣廉修营,唐牙莫之鼓也。通人则不然。服剑者期于恬利,而不期于墨阳、莫邪;乘马者期于千里,而不期于骅骝、绿耳;鼓琴者期于鸣廉修营,而不期于滥肋、号钟;诵《诗》、《书》者期于通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

(《淮南鸿烈集解》卷十九,655—657页)徐案:此处“通人”意谓“通于事类”者,即不拘泥于表面之名义者。自西汉以来,经学大兴,著作滋繁,然士人亦渐失通材之学,或白首而不能通一经,故至东汉而渐尚通博。学问广博而赅览群义,谓之“通人”,“通材”(通才);博洽群经而不拘古今者,名之“通儒”,“大儒”。斯风渐炽,被及学术,玄风之兴,于学于行,均沾其溉矣。故自西汉以来多录之。

贾谊《服鸟赋》: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冯生。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愚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氾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史记》卷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2499—2500页)司马迁《史记》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太史公曰:盖孔子晚而喜《易》。《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人达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后;及完奔齐,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专齐国之政,非必事势之渐然也,盖若遵厌兆祥云。

(1903页)《汉书》卷七十五《李寻传》:

(汉哀帝时,李寻上疏曰:)语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贤,不务于通人,故世陵夷。

(3190页)桓谭《抑谶重赏疏》:

(光武帝信谶,桓谭上疏曰:)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

(《后汉书》卷二十八上《桓谭冯衍列传》,960页)

《桓子新论中·识通第十》:

刘子政、子骏、子骏兄子伯玉,三人俱是通人,尤珍重《左氏》,教授子孙,下至妇女,无不读诵者。此亦蔽也。

(《全后汉文》卷十四,546页)《桓子新论》曰:

汉高祖建立鸿基,侔功汤武。及身病,得良医,弗用,专委妇人,归之天命,亦以误矣!此必通人而蔽者也。

(《文选》卷二十三谢灵运《庐陵王墓下作》李善注引,1095页;《全后汉文》卷十四亦载,题作《桓子新论中·识通第十》,546页)《太平御览》卷二《天部二》引桓谭《新论》曰:

通人扬子云因众儒之说,以天为盖,常左旋,日月星辰随而东西。乃图画形体行度,参以四时历数,昏明昼夜,欲为世人立纪律,以垂法后嗣。余难之曰:“春秋,昼夜欲等,平旦,日出於卯正东方;暮,日入於酉正西方。今以天下之占视之,此乃人之卯酉,非天卯酉。当北斗极。北斗极,天枢。枢,天轴也,犹盖有保斗矣。盖虽转,而保斗不移。天亦转周匝,斗极常在,知为天之中也。仰视之,又在北,不正在人上,而春秋分时,日出入乃在斗南,如盖转,则北道近,南道远,彼昼夜数何从等乎?”子云无以解也。后与子云奏事,坐白虎殿廊庑下,以寒,故背日曝背。有顷,日光去背,不复曝焉。因以示子云曰:“天即盖转而日西行,其光影当照此廊下而稍东耳,无乃是反应浑天家法焉!”子云立坏其所作,则儒家以天为左转是也。

(9—10页)《论衡》卷十一《说日篇》:

儒者说日,及工伎之家,皆以日为一。禹、贡《山海经》言日有十,在海外东方有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浴沐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淮南书》又言:“烛十日。尧时十日并出,万物焦枯,尧上射十日。”以故不并一日见也。世俗又名甲乙为日,甲至癸凡十日,日之有十,犹星之有五也。通人谈士,归於难知,不肯辨明。是以文二传而不定,世两言而无主。

(507—509页)《论衡》卷十三《别通篇》:

富人之宅,以一丈之地为内,内中所有,柙匮所羸,缣布丝绵也。贫人之宅,亦以一丈为内,内中空虚,徒四壁立,故名曰贫。夫通人犹富人,不通者犹贫人也。俱以七尺为形,通人胸中怀百家之言,不通者空腹无一牒之诵,贫人之内,徒四所壁立也。慕料贫富不相如,则夫通与不通不相及也。世人慕富不荣通,羞贫不贱不贤,不推类以况之也。

夫富人可慕者,货财多则饶裕,故人慕之。夫富人不如儒生,儒生不如通人。通人积文,十箧以上,圣人之言,贤者之语,上自黄帝,下至秦、汉,治国肥家之术,刺世讥俗之言,备矣。使人通明博见,其为可荣,非徒缣布丝绵也。萧何入秦,收拾文书,汉所以能制九州者,文书之力也。以文书御天下,天下之富,孰与家人之财?

人目不见青黄曰盲,耳不闻宫商曰聋,鼻不知香臭曰癕。癕、聋与盲,不成人者也。人不博览者,不闻古今,不见事类,不知然否,犹目盲、耳聋、鼻癕也。儒生不博览,犹为闭暗,况庸人无篇章之业,不知是非,其为闭暗,甚矣。

(590—591页)《论衡》卷十三《别通篇》:

夫孔子之门,讲习五经,五经皆习,庶几之才也。颜渊曰:“博我以文。”才智高者,能为博矣。颜渊之曰“博”者,岂徒一经哉?不能博五经,又不能博众事,守信一学,不好广观,无温故知新之明,而有守愚不览之暗,其谓一经是者,其宜也。开户内日之光,日光不能照幽;凿窗启牖,以助户明也。夫一经之说,犹日明也;助以传书,犹窗牖也。百家之言,令人晓明,非徒窗牖之开,日光之照也。是故日光照室内,道术明胸中。开户内光,坐高堂之上,眇升楼台,窥四邻之庭,人之所愿也。闭户幽坐,向冥冥之内,穿圹穴卧,造黄泉之际,人之所恶也。夫闭心塞意,不高瞻览者,死人之徒也哉。

(592—593页)《论衡》卷十三《别通篇》:

或曰:“通人之官,兰台令史,职校书定字,比夫太史、太柷,职在文书,无典民之用,不可施设。是以兰台之史,班固、贾逵、杨终、傅毅之徒,名香文美,委积不绁,无大用于世。”曰:此不继。(黄晖注:“继”疑当作“然”。)周世通览之人,邹衍之徒,孙卿之辈,受时王之宠,尊显于世。董仲舒虽无鼎足之位,知在公卿之上。周监二代,汉监周、秦。然则兰台之官,国所监得失也。以心如丸卵,为体内藏;眸子如豆,为身光明。令史虽微,典国道藏,通人所由进,犹博士之官,儒生所由兴也。委积不绁,岂圣国微遇之哉?殆以书未定而职未毕也。

(603—605页)《论衡》卷十三《超奇篇》:

通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弘畅雅闲,审定文读,而以教授为人师者,通人也。杼其义旨,损益其文句,而以上书奏记,或兴论立说,结连篇章者,文人、鸿儒也。好学勤力,博闻强识,世间多有;著书表文,论说古今,万不耐一。然则著书表文,博通所能用之者也。入山见木,长短无所不知;入野见草,大小无所不识。然而不能伐木以作室屋,采草以和方药,此知草木所不能用也。夫通人览见广博,不能掇以论说,此为匿生书主人,孔子所谓“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者也,与彼草木不能伐采,一实也。孔子得《史记》以作《春秋》,及其立义创意,褒贬赏诛,不复因《史记》者,眇思自出于胸中也。凡贵通者,贵其能用之也。即徒诵读,读诗讽术,虽千篇以上,鹦鹉能言之类也。衍传书之意,出膏腴之辞,非俶傥之才,不能任也。夫通览者,世间比有;著文者,历世希然。所世刘子政父子、杨子云、桓君山,其犹文、武、周公并出一时也;其余直有,往往而然,譬珠玉不可多得,以其珍也。

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鸿儒。故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故夫鸿儒,所谓超而又超者也。以超之奇,退与儒生相料,文轩之比于敝车,锦绣之方于缊袍也,其相过,远矣。

(606—607页)《论衡》卷二十三《薄葬篇》:

世无祭祀复生之人,故死生之义未有所定。通人知士,虽博览古今,窥涉百家,条入叶贯,不能审知。唯圣心贤意,方比物类,为能实之。

(962页)《论衡》卷二十五《解除篇》:

案天下人民,夭寿贵贱,皆有禄命;操行吉凶,皆有衰盛。祭祀不为福,福不由祭祀,世信鬼神,故好祭祀。祭祀无鬼神,故通人不务焉。

(1043页)《论衡》卷三十《自纪篇》:

充既疾俗情,作《讥俗》之书;又闵人君之政,徒欲治人,不得其宜,不晓其务,愁精苦思,不睹所趋,故作《政务》之书。又伤伪书俗文多不实诚,故为《论衡》之书。夫贤圣殁而大义分,蹉跎殊趋,各自开门。通人观览,不能钉铨,遥闻传授,笔写耳取,在百岁之前。历日弥久,以为昔古之事,所言近是,信之入骨,不可自解,故作实论。其文盛,其辩争,浮华虚伪之语,莫不澄定。没华虚之文,存敦宠之朴;拨流失之风,反宓戏之俗。

(1194—1195页)《晋书》卷九十五《艺术传序》:

艺术之兴,由来尚矣。先王以是决犹豫,定吉凶,审存亡,省祸福。曰神与智,藏往乱来,幽赞冥符,弼成人事;既兴利而除害,亦威众以立权,所谓神道设教,率由于此。然而诡托近于妖妄,迂诞难可根源,法术纷以多端,变态谅非一绪,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圣人不语怪力乱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叙妖梦以垂文,子长继作,援龟策以立传,自兹厥后,史不绝书。汉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谶术,遂使文成、五利逞诡诈而取宠荣,尹敏、桓谭由忤时而婴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虑之一失者乎!

(2467页)《世说新语·文学》第23则刘孝标注引《牟子》曰:

汉明帝夜梦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问群臣。通人傅毅对曰:“臣闻天竺有道者号曰佛,轻举能飞,身有日光,殆将其神也。”于是遣羽林将军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国,写取佛经四十二部,在兰台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