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月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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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想我南诏,本来地僻国小,百姓各族杂处,以务农为本,不比大唐和吐蕃的地势广袤,人多物博。立国数十年来,向以独善其身为根本。当年先国主追随吐蕃,北攻大唐,子女玉帛,百里塞途,牛羊积储,一月馆谷。即使如此,先国主也时常心中不安,攻掠之事,实在并非南诏本意,因此在这太和城中建起一座南诏德化碑,以此昭明心意。”

异牟寻目中流露出哀痛之色:“我年少之时,初登国主大位,意气风发,与吐蕃结盟,北攻剑南,直取成都,因此才有大渡河之惨败。三万南诏军几至全军覆没,累得南诏国内哀声遍地,母痛其子,妻哭其夫,子失其父,伤痛又何止三万家。”

他闭上眼睛,脸上神情哀戚:“自此一役,我日日夜夜不能安心。近日我身体不适,更是哀哭遍野之声仿佛时时回响耳畔,深悔当年轻浮意气,累得百姓如此。”

他睁开眼睛,继续道:“我思虑再三,因此才有今日的决定。”

他看向达朗玛,语音诚恳:“烦请达朗玛将军上禀赤松德赞,我南诏国小力弱,实不堪奔袭征伐。贸然出兵,只会误了赞普的大事。但也请赞普放心,南诏也绝不会相助于大唐,只盼在此西南之地自给自足,让各族百姓乐业安居,异牟寻也算上不负于列祖列宗,下无愧于黎民百姓了。”

异牟寻这一番话,听得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脸上神情各异,点头赞叹者有之,手足无措者有之,低头沉思者有之。

达朗玛脸上还带着微笑,目中杀机一闪即逝。异牟寻这一番话,更是让他下定了兵变逼宫的决心。

逻立隆听了王兄这一席话,眼中各种情绪变换。

他早知达朗玛非要逼宫的最大缘由是担心异牟寻不肯出兵助吐蕃,甚至反而要相助于大唐。他逻立隆虽然想坐上王位,却对如此这样以兵变形式逼得王兄退位多少有些不忍心,因此刚才才找机会再次挑动王兄出兵大唐,谁料却逼出王兄这样一番话来。

偷看一旁的达朗玛,看他面上神情,便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消他兵变逼宫的决心了,达朗玛怎容得南诏对吐蕃、大唐之战袖手旁观?

寻阁劝依然表情沉静地注视着父王,心中却在暗暗叹息。

南诏地处西南,地势险要,北接大唐,南临吐蕃,这两个大国相争,又怎容得你小小南诏独善其身呢?身处两国夹缝之中,即使你立誓两不相帮,可国与国的政治中,又哪能轻易就相信你确实能够中立呢?谁不怕你突然反悔,反从背后给自己一刀?大唐和吐蕃,必然会威逼你选择一方,而选择其中一方依附,在这纷扰的天下大势中,也是南诏注定的命运。

父王的一番话,看似有理,深以南诏百姓为重,但是却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父王啊,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