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师傅(当然还有别的厨师在帮忙)忙了一个上午,所有菜肴应该做的准备都以最佳质量标准做完了。老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和我对着菜单一个菜一个菜地认真核对,确认万无一失以后才装箱,并只由我和师傅两人来具体执行,因为人一多就会手杂,说不定真的会缺这少那,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
东西装好,两点多钟我们就到了中南海西门,有人把我们接了进去,车子径直开到厨房门口,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物品都搬了下来。走进厨房一看,还不错,和我们的厨房大体相似,我和陈师傅依照在饭店的常规,把冷菜放入了冷菜间,把小吃放入了面点间,热菜依菜单顺序摆放在了灶前的案台上。陈师傅决定由他去做冷菜和小吃的准备工作,而我则是全力以赴做好所有热菜的准备工作。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宴会所有菜肴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们又来到了餐厅,见两名服务员也格外精神。台面已经摆好,我在台上的座位签上看到了胡乔木等人的名字,陈师傅笑着对我们说:“宴会开始你们可不要慌,就和在饭店工作一样。”我们三个都会心地点了点头。
我和陈师傅又回到了厨房,这时一个中年人来到我们面前,自我介绍说他就是胡耀邦同志的专职厨师。我一听就来了兴趣,连忙和他谈了起来,请他介绍首长的饮食习惯。他说,首长平日饮食很简单,饭菜不挑剔,但是他用饭时精神很集中,不喜欢过热,夹起来就能吃的热度最好。他看了看我们的菜单和准备好的菜肴对我说:“今天的宴会菜肴很对首长的口味,因为他平日就喜欢吃一些稍带辣味的菜肴,不然也就不会请你们四川饭店的师傅了。”
我一听心里更是有了底,陈师傅也说:“从习惯的上看,我们今天的菜肴无论是品种还是质量都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宴时间,客人已经就座,开始上凉菜了,我见陈师傅把凉菜个个做得那么精美,比在饭店做得还好呢。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进来说可以走热菜了。这时可就要看我的素质了,我同样娴熟地按菜肴的每一道程序做着,师傅在旁边帮这帮那,当一盘我自己以为无可挑剔的干烧黄肉翅由厨房端进餐厅时,我的心才有了一点平静。
要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参加的宴会,您说,作为菜肴制作者心里能不有些慌神儿吗?接着又上了一道樟茶鸭脯,改好刀码放盘中,周围再放上荷叶卷、葱、酱,由服务员端进了餐厅。
片刻之后,服务员进厨房对陈师傅说,菜先停一下再做。我明白这时肯定是在讲话,宴会规模不大,称为谈话好像更准确。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又开始走菜了,而且服务员讲菜可以一个接一个地上席。我按照在饭店养成的走菜速度不紧不慢地做着,陈师傅在旁边是一丝不苟地检验着,不知不觉走菜已接近尾声。该上凉桃脯了,只见老人不慌不忙从凉菜间端出一盘桃黄汁红的桃脯来,双手放在了托盘上,自信地朝服务员点了一下头,示意可以上席了。
我这里开始做汤菜了,服务员进来对我们说:“首长对今天宴会安排的菜肴很是满意,说味道个个都好,不愧是四川饭店的川菜!”
听到这儿,我朝陈师傅笑了笑,心里更有底了。汤菜走完该走小吃了,煎完牛肉焦饼,煮水饺的水就开锅了,水饺煮熟分盛碗中(红油味已兑入)。
只是汤圆有些费事,陈师傅煮着汤圆,我来烧醪糟汁。待我刚把汁盛入碗中,汤圆也已煮好,捞出,分盛入碗。就剩最后一道担担面了,这时服务员进来说:“首长就盼着担担面上席呢!”
我们听了也都笑了起来,只用了不大一会儿工夫,担担面也端出了厨房。
我看着案台上的空盘子空碗,这时也感觉有些累了,从早晨上班一直到现在,整整一天没休息。不一会儿,主办方的一位领导来到了厨房,高兴地对陈师傅说:“谢谢您了,今天的宴会非常成功,首长们一个劲儿地夸服务有水平,菜肴有特色,说今后还要请你们来中南海承办宴会。”
听到这些对我们工作的褒奖之言,累的感觉一下子也就没了,我看着陈师傅,老人家也显出了倦意,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是啊,作为厨师,还有比听到客人对菜肴的赞美声更值得欣慰的吗?这种感觉相信每一个同行都会有的!
加拿大总理喜吃川菜
回首往事,在40年的司厨生涯中,有一次厨事经历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就是当年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四川饭店举行的宴会。
宴会的举办时间大约是在1991年的9月间。当年的我正是风华正茂,而立之年已过,无论是工作还是业余时间的理论学习都处在小有成绩的状态,而且此时我对川菜的理论研究已到了着迷的程度,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伏案写作,结合饭店川菜制作实践写出了被同行们称道的文章。
也就是在那时候,一天早晨,刚进厨房的陈师傅就被电话请进了经理室,这时在厨房的我们这帮师兄师弟们凭着以往的经验可就猜七猜八地说开了——准是又有重要宴会了,说不定哪国的国家元首又要在饭店用餐了,说不定邓小平同志又要来咱们饭店用餐了。这时有一位师兄大声说:你们讲的都不对,我想这次说不定是该涨工资了!这句话可把所有的人精神提了起来,指着工资过日子的人谁又不把薪水当做天大的事来看待呢?听到这话,我心里也是甜甜的,虽然作为技师,我的工资已比一般厨师多了不少,但我还是希望能够适时加薪的!
一会儿,陈师傅回来了,我们围了过去,嘴快的人问这又问那,只见老人家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过两天,加拿大的当政总理要来咱们饭店举办宴会,规模不算大,总共才3桌,但规格可是国宴的级别,我是领任务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呀!大伙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开了。陈师傅喝了两口刚沏上的重庆坨茶,说:“按照惯例,咱们还是把各工作间的厨师长们招集在一起,先把菜单制订出来。”
参加这样的会议,我始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原则,这就是不发表意见,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从资历上讲,诸位都是师傅辈分,而相对年轻的我是不能随意发表意见的,在我们这个行业中这样做是行规使然。在陈师傅的主持下,大家各抒己见,集思广益,最后把菜单定了下来:
冷菜
花色拼盘:锦鸡双拼
八围碟:虾须牛肉 椒麻兔片
怪味鸡丝 水晶虾片
五香酥鱼 姜汁菠菜
红油泡菜 炝黄瓜皮
热菜
汤菜:清汤鸡豆花(中餐西吃)
热菜:红烧黄肉翅 桃仁茶鸭方
开水白菜盅 三圆牛头方
板栗黄秧白 鱼香网油虾卷
黄汁焖驼掌 姜汁蒸鲥鱼
甜菜:冰汁红苕圆
小吃
牛肉焦饼 醪糟汤圆
炸春卷 担担面
冷菜和小吃很自然地就被冷菜间和面点间的厨师长们领走了,剩下的只有热菜了。砧板好说,肯定是由师傅来主持切配了;炉灶间有点难办,炒菜厨师谁不想亲手做一做这个级别的宴会菜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