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芝加哥 晴
下午我们去参观微妮就读的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UIC)。学校附近有一家泰国餐馆,微妮曾在这里短暂地打过工。路过这里,微妮进门去看望一下她曾经的老板。餐馆不大,老板自己也参与服务。他俩交谈了一会儿,我不能完全听懂,但能估摸出来,老板欢迎她随时回来工作。
接着,我们去逛芝加哥最繁华也是最美丽、气派的密歇根大街。说它美丽、气派,是因为在这条大街的中央和两旁,有在美国难得一见的街道花坛,而且花草搭配讲究,护理得很好,简直就像一个个微型植物园。
阿莉今天的任务是来这街上的一家专卖女性和儿童服装的Zara,为她的亲戚朋友买些礼物带回去。女人一逛商店,必定没完没了。我就在门外的街边抽烟,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一会儿,在一家男装店的门外,一个年轻的黑人男子摆开一个小摊子,一边播放着音乐,一边开始用某种银白色的油膏涂抹自己的脸和双臂,不一会儿就涂抹好了,显得很熟练,接着又穿上一件银白色上衣,整个人的上身就完全成了银人。
然后,他站到音箱上,开始舞蹈,做各种很拽的动作,或者,好一会儿一动不动,把自己扮演成一尊雕像。
街边围着许多人在看他表演,不少人还往他面前的小桶里扔下钱。我拍了他许多照片,又四下环顾一番,看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就有两名警察站在那里。但他俩无动于衷,没有任何人过来干涉。只是那家男装店的一个女店员在劝说几个堵在她家门口的观众稍微挪挪脚步,非常和颜悦色,还频频说谢谢。
时间一长,他的表演未免重复,观众腻了,自然就散了。
除了这老兄收到一些钱,许多路人被娱乐了一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又回过头去看,那两个警察还在那里聊天。我不知道美国有没有“城管”这类部门,我只看到美国社会给了那黑人青年这样的自由,并且实际上没有人受到了妨碍,损失了什么,当然也没有人因为这类事对社会不满,耿耿于怀。
等到阿莉她们从Zara出来,我们继续前行。走着走着,我发现一家名为“美国女孩园地”(American Girl Place)的店家,有点好奇,心想他们美国佬生意做得那么精细,还有专为女孩子开的店!进去一看,里面大得很,商品从洋娃娃到适合女孩读的书,你能想到的什么都有。禁不止诱惑,已经五十多岁,做了外婆、姑奶奶的阿莉,居然给自己买了一个美国娃娃。
这些娃娃大小一般,却形形色色,有着你能够想象到的各种肤色、发型和服饰,正如真实的美国社会漂亮女孩千姿百态。阿莉说她早就知道American Girl Place的娃娃,她几乎成了每个美国女孩的最爱,早晚咱们家的摩根也会迷上她。有些女孩长大后还对她不离不弃,直至做了祖母,收集了好多好多。这种无比精致的娃娃,不仅衣帽周全,甚至还穿着内裤,让天性爱打扮的女孩们对她有好多事情可做,主要的就是不断地为她更换新衣。店家也毫不怠慢,不时地推出新款衣裙,以满足女孩们的心愿。譬如,等到摩根过两周岁生日,某亲友送了她一个这样的娃娃。然后,她三周岁时,田桑若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很可能会说,想给娃娃换一件新衣服,那么田桑就得去American Girl Place为她买了。再下一个生日,摩根的娃娃又有新衣服穿了。这个消费很可能没完没了……更有甚者,女孩们本来想不好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见娃娃穿了新衣,好比替她们做了模特,觉得很不错,就想要这样一件,让自己和娃娃穿的一样。没问题,American Girl Place有卖同样款式、花色的!那就再花一笔钱吧,横竖你已经让美国娃娃的生意经给套住了,还心甘情愿的。
好在我们只是偶尔来美国一趟,不然阿莉的这项开支很让人犯愁。
受她的启发,我坚持要到街对面的迪士尼专卖店为好友张杭新买一件礼物。结果我挑中了一条绒布玩具的高菲狗(Goofy),希望杭新保持童心,永远年轻。但愿他会喜欢。
几乎整条密歇根大街都有看头。我一边走着一边在想,对于我们这些难得出国一趟的中国人来说,在美国逛街、逛mall,也相当于参观博物馆了。
中午出门前,阿莉对我讲了妮克两人的未来打算,让我心宽了许多。这回来美国,我心头始终有个疙瘩,就是眼看着他俩成天黏在一起,却不知道他俩对未来有何打算。我最担心的事,是等我们回国后,克瑞斯回荷兰,留下微妮一人在美国,她肯定颇受煎熬。且他俩关系的前途未卜,难免枪法大乱。
万一因此影响学习,成绩滑坡,读不出来,那我可就白付学费了。我这样的文人,既不会写主旋律,又不会写畅销书,挣钱很不容易,完全是靠着卖掉房子才有底气供微妮来美国念书的。而今我在杭州是个无房户,靠租别人的房子过生活。万一微妮要让我多付一年的学费,我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我的养老安排还一点儿没有影儿呢。
好在阿莉跟我讲了妮克的计划:微妮下半年先休学一个学期,到荷兰和克瑞斯一起生活半年,等他把他在荷兰学校必须修成的课修完,然后他俩再决定是回美国还是微妮转学荷兰继续就读本科,直到毕业。阿莉和妮克为此征求我意见。我表态赞同。无论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有一个计划,有具体的打算,有比较清晰的目标,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在去微妮学校的路上,我对她说,我赞赏她一边读书一边恋爱、结婚乃至生儿育女,就像田桑那样,什么都不耽误。在我这头,我会为她付足总共四年的学费,兑现我当初的承诺。从现在起,我还需再付两年,无论你几年读完毕业,我横竖就是再付两年的钱了。两年之后,我必须对我自己,还有你母亲负 责,安排养老的事了。
沟通很成功,至少我得到了口头的协议。
我们最后去了宜家,在那里吃了晚饭。饭后,照例是阿莉她们逛商场,我在门外抽烟。
在宜家的门外,地上竖着一人高的可移动广告牌,上面是一盘看上去很诱人的浇汁肉丸,才3.99美元。在国内,像这样的临时摆放在店门口的广告牌通常都做得很单薄,大一点的风一吹就倒。但我眼前的这个,一看就知道很沉重,站立极稳。
但麻烦的是,商场快打烊了,一个员工从门里出来,要把广告牌搬进店里去。凭他一个人怎能搬得动?我的担心多余了,这牌子的一侧,脚下带轮子,就像我们常用的拉杆箱,那员工轻而易举地把广告牌拖进了门里。这个设计真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