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芝加哥 晴
前天晚上,我们从Lucky Monk餐馆回到家,已是晚上9点半。家里有客,是瑞恩的弟弟麦尔斯及其女友,还有另一个我没见过的瑞恩的朋友。人来疯的朱利安由此又兴奋不已,很晚还不睡,而比田桑更能镇住他的瑞恩又忙于应付客人,没空履行职责。田桑不高兴了,夫妻俩吵了一顿。但没多久,又和解了。临睡前瑞恩来向我抱歉,我表示没关系,小事一桩,你们和好了就好。
今天田桑告诉我,她和瑞恩,去年曾因经常吵架,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自那以后,吵架明显减少了许多。我对她讲,以前我和你母亲也经常吵架,有时还吵得相当厉害。我们那时没有心理医生可看,而且,中国人通常很忌讳看心理医生。田桑说,看心理医生最大的好处是,医生没有立场,没有偏袒,非常客观。我说,记得三年前,你们刚结婚那时,也曾吵架。据我在一旁的观察,你俩争吵不休的原因在于你得理不让人。瑞恩一再请求“stop”,可你就是不肯放过。这也难怪,我们中国的孩子,独生子女,从小唯我独尊,不像人家瑞恩,和姐姐、弟弟一起长大,养成互相谦让的品性。田桑说,三年前你批评过我得理不让人,这一条,我已经改掉很多了。我说,那就好。夫妻吵嘴不算什么,糟糕的是吵个没完,小题大做,然后失控,那就太愚蠢了。
下午,田桑带我和阿莉,还有朱利安,去芝加哥附近LakeCounty县的Grayslake镇,看一场极为刺激的场地撞车大赛。这是今年的Lake County盛会的最后一天,而这场撞车大赛又是整个活动的压轴戏。
偌大一片荒野,稍经整理,铺了简易的砂石路面,就成了一处可停几百上千辆汽车的免费停车场。仅用木栅栏和绳索围起一个场子,就能收门票了,每人10美元,爱玩什么玩什么,有小孩的游乐场,有耍猴的、表演杂技和魔术的,还有更多吃的喝的,从热狗到牛肉丸、烤火鸡腿,什么都有,各处香喷喷的,太诱人了。有一会儿,趁着撞车赛场地需喷水,我离开看台去外面抽烟,花七美元买了一串烤火鸡肉偷偷吃了,没告诉田桑她们。
Grayslake本是伊利诺伊州的一个交易牲口的集市,很传统了。大约是八年前,这处牲口市场在传统的买卖之外又增添了大众娱乐的内容,开始热闹起来。而当引进观赏性很强很刺激的撞车比赛,更是兴旺至极。我猜想,这里今天至少卖出了一万张门票和两万个热狗或汉堡包。一片荒野就这样被赚出了钱来。
撞车赛开始前,照例举行了唱国歌的仪式。但唱国歌之前,不知何故,喇叭里先播放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队歌,五名老兵组成仪仗队或举旗或扛枪走了一番步伐。田桑也解释不清楚为何这撞车比赛跟海军陆战队扯上了关系。
接下来,一名歌喉甚佳的女子手持话筒清唱美国国歌,现场全体起立。像在那天的赛马场一样,这个套路的女声清唱,把原本是进行曲速度的美国国歌唱成了一首抒情歌曲,歌声悠扬而缠绵,犹如母亲唱给孩子的歌。我当时在脑子里试着唱唱我们中国的国歌,是不是也能唱成一首抒情歌曲?结果不行。
我不是作曲家,没这个能力。
比赛是分好几组进行的,所有参赛车辆必须是轿车。泥土场地大约宽40米,长100多米,四周由土堆和水泥方墩围定,只留下两头各一个出入口。赛前,拖拉机拖着水罐车来来回回地给整个场地喷洒了水,以免比赛时尘土飞扬,无论车手还是观众谁都受不了。
洒完水,第一组进场了,七辆破旧不堪却被打扮得极为花哨的汽车,列队于场地中央。场地两头的通道,各由叉车搬起一辆破车搬给堵上,感觉特别悲壮又极为幽默,仿佛是在宣告,今儿个你们谁也无路可逃,都得在这个场子里拼出个你死我活!
主持人一一介绍了车队和车手,场面的互动很好,有车手向观众致意后还拿出几个飞盘抛向看台。
接着就是动真格的,一堆虽破烂却力道十足的破车彼此追赶着去撞击对方,却常常一不留神被第三者撞了个正着。有的车只被撞了一两下就停在那里开不动了,这就算被淘汰出局。
而有的车,甚至掉了一只轮胎,还在那里逞强,东突西闯。记不得是哪一组了,有一辆极勇敢的车开足马力撞向已靠近场地边缘的另一辆车,但就在眼看要撞上的一瞬间,那车突然避闪开,使得这辆勇敢的破车一头撞入场边的土堆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对阿莉评论道,“莽撞”这个词,用在这名车手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除了美国式的幽默,人们看到更多的是美国式的顽强。有一辆白色的14号车,排气管被改造成两跟竖立的烟囱,令人印象深刻。这辆车到后来被撞得面目皆非,又浑身是泥,几乎只剩下那两根烟囱尚可辨认,但它还是一次次地挣扎着继续横冲直撞,直到最后被叉车抬起搬出场外。
场外的各种预防措施是很周全的,消防车、救护车,还有我不认得的什么车,应有尽有,都在待命。有一会儿,看台的那头响起观众的一阵惊呼,原来是一位车手有可能受了伤。主持人立即暂停比赛,所有车辆原地驻足。几秒钟后,一直等候在场外的一辆救护车开进场子,直奔那车手而去。到了跟前,那车手没大碍,还居然自己爬出了车子,赢得全场观众一阵喝彩。
倒数第二组的比赛最为激烈。冲撞到最后,只剩下标号332和333的两辆黑色破车还在厮杀。主持人说了几句话,观众发出欢呼。田桑翻译说,这两个车手是亲兄弟。而这两辆车,都已经没有了车尾,一辆是被撞掉了,另一辆则是被撞得完全瘪进了车身里。就是这么狼狈的两位,还在那里斗智斗勇,最后竟迎面相撞,两个车头彼此卡住无法挣脱,只能靠两部装有拖拉机轮子的超级越野车生拉硬扯把它们分开。
最勇敢的要数一位Auto Parts City车队的车手,他的车子两度起火,被赛场工作人员用灭火器扑灭,他则一再不肯放弃比赛,直到车子最终动弹不了。
有好几辆车是多次进场比赛的。每一组比赛结束,它们都被拖出场外抢修一番。发动机出问题的,以最快的速度换了零件;被撞垮了车身的,临时焊上两根钢管凑合着支撑。我年轻时做过汽车修理工,因此当田桑告诉我这项赛事得到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赞助,我顿时有一种自豪感,很肯定地说,这样的比赛,既是比车手的技术和勇气,也是秀一把修理工的了不起的能耐。
比赛总共进行了六组,从下午4点直到夜晚8点多。
回家途中,已是晚上9点多了,田桑先到公婆家把寄放在那里的摩根带上一起回家。我和阿莉十分感激鲍伯和琳达,要不是他们,田桑不能带着易受惊吓的摩根去看撞车比赛,我们也就无缘这场精彩、刺激的大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