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研究问题与假设
本研究以SNS网站使用者个人社会资本的获得为主题,研究的分析单位(unit of analysis)是个人,也就是SNS网站的使用者,属于个体层面的研究,将综合考虑个人的能动性、结构特性、外部环境及制度因素所发挥的作用,主要考察个体特征及其使用行为如何影响个体网络社会资本(online social capital)的获得。全文主要基于以下思路:个人对沟通技术(如E‐mail、IM等)的使用会影响该个体的社会网络结构,从而影响其社会资本的获得能力。
SNS网站作为一个人际沟通平台,整合了E‐mail、IM(即时通讯工具)、博客等多种网络人际互动工具,个体在SNS网站中与其他社会成员发生互动形成各种关系,进而形成个人层面的社会资本的积累。与互联网中的其他媒介类型相比,SNS网站整合了多种网络沟通工具,在同一个平台中实现多种类型的网络沟通方式,从而可能会形成新的社会资本的获得模式(Ellison,Steinfield&;Lampe,2007)。此外,中国社会的人际交往关系与西方社会有着很大的不同,相对于西方的低情境文化来说,中国的关系社会更注重“关系”的建立与维系,在这样的社会情境中,SNS网站将会发挥怎样的功效?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当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得到满足以后,社交需求等较高层次的需求就开始成为自身行为的主要动因。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现代人的工作压力日益增大,随之而来的是由于社交时间的缩减所带来的社交方式的贫乏。人际交往成本主要有经济成本、精力成本、时间成本、风险成本,而SNS网站的使用者可以以较低的成本,打破过去因为时间、空间和成本的局限而受到限制的人际交往诉求,实现人际交往范围的扩大,有效降低了日常关系建立、维护的沟通成本。SNS网站的盛行,尤其在都市白领人群中的迅速普及,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SNS网站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使用者的需求,但满足的哪一部分人的哪些需求呢?
CNZZ测评结果显示,用户登录SNS站点的85%的操作次数和91%的有效操作时间花费在参与娱乐互动或游戏中,娱乐需求已经成为国内SNS网站的主要功用之一。CNNIC第2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也指出,SNS游戏(社交类游戏)在2009年迅速崛起,其依靠人际关系基础和操作简便的特性为网民进入网络游戏领域建立了良好的登陆平台。有研究指出,目前我国SNS网站中最为热门的页面游戏通过创造虚拟价值,满足了用户的“成就感”,转移释放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压力,成为用户“宣泄”的虚拟场所。对于SNS网站使用的不同模式(以交友互动为主VS以游戏娱乐为主)对于用户的社会资本的获得的影响如何?
在Web1.0时代,互动行为的匿名性是网络社会与传统社会的主要区隔点,通过互联网认识的互动双方之间的关系基本不受现实中双方的社会地位、社会角色等社会特征的社会规范和角色期待的制约(如果有的话,已经内化于互动双方的人格结构中,成为其情感结构的一部分),网络社会中的双方不再有“身份感”,而是简单的“情感人—情感人”的关系。然而这一“匿名性”在SNS网站中被再次颠覆,标榜“真实性”为特色的SNS网站,将传统社会中的人际网络关系复制到网络空间中,个人在传统社会中的社会地位、社会角色等属性也随之带入。但这种复制又不是完全等同的,在SNS网站中,使用者可以更为有效地管理个人印象,有选择地披露个人信息,从而有可能比在线下的时候更容易获得相应的社会资本。在新资本理论中,行动或选择已经作为一个重要因素出现。不同个体的选择的有效性和范围存在着不同的约束,新资本理论强调个人行动与结构位置在资本化过程中的互动(林南,2005)。在对社会资本运作的研究中,林南提出个人在结构中的位置(position),如权威或管理地位,与个人在网络关系中的位置(location),如结构洞,这两者对于个体社会资源的获得很重要。根据已有的文献,我们知道现实生活中社会资本的获取能力受个人的社会地位、其所处的结构性位置与社会网络等因素的影响(林南,2005),社会群体(性别、种族)由于其优势或弱势的结构性位置与社会网络,而对社会资本有不同的获取能力(林南,2005)。以上这些结论都是在现实生活中研究获得的,这些影响因素在互联网中是否会有改变?网络的特性(如去中心化)是否会改变原有的影响因素的权重,从而影响互联网中社会资本的建构模式呢?
已有的研究指出,寻求归属感是人类互动的基本准则,寻求亲和力也是人类的普遍行为(详见Argyle&;Dean,1965;Bell&;Daly,1984)。Bell和Daly(1984)提出,人们为了获得他人对自己的喜欢和欣赏,愿意花费相当可观的精力。很多研究显示,归属需要是人际互动中非常重要的社会动机之一,它可以刺激更为积极的社会互动和社会关系上的回报(Gable,2006)。同时,对于某些领域的排斥性恐惧,如人际焦虑、不自信、不确信和害羞等情绪,将会减少人际间的交流的可能性,导致消极的社会后果(Gable,2006)。在互联网的人际互动过程中,合群动机引领个体建立并维系与自身相关的印象,参与各种在线活动,如在线聊天、约会和自我表露等(Walther,1992;Gibbs,Elli-son&;Heino,2006)。Walther,Slovacek和Tidwell(2001)认为,网络媒介的使用者有着更多的合群动机来寻求和交换更多的个人信息,也更为主动地去评价他人。Gibbs等人(2006)检验了在线约会网站中目标与在线的自我呈现之间的关系,发现相关动机与使用者的在线的自我表露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然而,一些学者也发现回避性社会动机与互联网使用之间存在正向关系(Sheeks&;Birchmeier,2007;Mc‐Kenna&;Bargh,2000;McKenna,Green,&;Gleason,2002;Cap-lan,2007)。Leary(1983)提出,人际焦虑的人为了减少可感知的社会风险,会把他们自我呈现的情境局限在可控范围内,基于网络传播可感知的控制特性,这类人会更倾向于把兴趣转向网络,以此满足自己的社会需求和亲密性的需要(McKenna&;Bargh,2000;McKenna,Green,&;Gleason,2002)。有着回避动机的人会比那些没有回避动机的人更倾向于在线的社会互动,因为与面对面的交流相比,他们在线的时候能更好地感知他们的自我呈现效果(Noonan,1998;Cap-lan,2007;Sheeks&;Birchmeier,2007)。
基于已有的文献材料,可以假定用户使用动机、SNS网站的使用行为、用户的社会资本存量和在线社会资本的获得之间存在如下相关关系:
H1:用户使用动机(归属需要、排斥恐惧)与SNS网站使用行为之间存在相关性。
H1.1:归属需要需求与(a)SNS网站的使用强度、(b)SNS网站的使用偏好、(c)SNS网站的社交性使用预期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
H1.2:排斥恐惧需求与(a)SNS网站的使用强度、(b)SNS网站的使用偏好、(c)SNS网站的社交性使用预期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
H2:SNS网站的使用行为与用户线上社会资本的获得之间存在相关性。
H2.1:SNS网站的使用偏好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正相关关系;
H2.2:SNS网站的使用强度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正相关关系;
H2.3:SNS网站的社交性预期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正相关关系;
H2.4:SNS网站中的在线好友数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
H2.5:SNS网站中的日均在线时长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
H2.6:SNS网站中好友的组成情况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1)在SNS网站中新朋友比例较高的人,可获得的跨越型社会资本更多;(2)在SNS网站中老朋友比例较高的人,可获得的紧密型社会资本更多。
H3:先赋资源(结构位置所带来的社会资本存量)较好的人,在SNS网站中能够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本。
H3.1:人际沟通的主导力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
H3.2:人际沟通的同理心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
H3.3:人际沟通的适当性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关系;
H3.4:个体在线下的社会实践参与情况与(a)跨越型社会资本、(b)紧密型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性,(1)在学校中担任有职务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获得跨越型社会资本;(2)参与社会实践较多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获得跨越型社会资本。
H4.1:性别与线上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性,女性更容易获得紧密型社会资本,而男性更容易获得跨越型社会资本;
H4.2:个体就读的年级与线上社会资本的获得存在相关性,高年级的学生比低年级的学生更容易获得线上社会资本。
H5:个体网络媒体的接触偏好与SNS网站使用行为之间存在相关性。
H5.1:(a)交流沟通类、(b)信息获取类网络工具的使用行为与SNS网站的使用强度之间存在相关关系;
H5.2:(a)交流沟通类、(b)信息获取类网络工具的使用行为与SNS网站的使用偏好之间存在相关关系。
四、研究过程
本次研究是一个个体层面的横向研究,以问卷调查为主要的资料搜集手段。调查抽样的样本框为南京大学仙林校区。该校区聚集了南京大学本科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近万学生,涵盖了学校的所有院系。笔者所采取的抽样方法为:先对每幢楼的宿舍进行随机抽样,然后对所抽中的宿舍的人员进行全员填答。这样,理论上覆盖了绝大多数的学生群体。
南京大学仙林校区的所有学生都聚集在1~5幢学生宿舍楼中,以宿舍楼为单位,按照宿舍编号进行随机抽样。被抽中的宿舍,原则上是全员答卷,当然不排除有一些人外出不在或者拒绝答题的,因此在宿舍数方面要有一定的放宽。本次抽样拟发放问卷600份,考虑到人员外出等情况,将每个宿舍的合理填答人员数定为2~3人,每幢楼抽取的宿舍数为48个。问卷于2009年11月10日印刷完毕,11月11日开始在南京大学仙林校区各学生宿舍中发放。
截至2009年11月23日,发放到仙林校区的问卷已全部收回,共收回问卷550份,其中SNS网站使用者的问卷为529份,非SNS网站使用者的问卷为21份。对所回收的问卷进行初步检查,并在录入资料时进行仔细检查衡量,对不合格的问卷进行剔除。最后共得到有效问卷484份,占总发放问卷的80.7%,占回收问卷的88%。
五、数据呈现
鉴于本研究的主要变量是通过量表进行测量的,而这些量表又是通过文献探讨和本研究的具体情况确定的,因此需要先对本问卷所涉及的若干量表的信度和效度(reliability&;validity)加以检验。
1.信度检验
在信度方面,本研究采用Cronbach's Alpha(即α值)来加以检验,问卷的α系数在0.7以上,具有可信度。本次研究中各个分量表的可信度在0.68到0.88之间,属于可接受范围内。
在信度检验时,同时进行“alpha if item is deleted”检验,即去掉一个题项后量表信度的变化情况。结果发现,上述量表中两个信度比较低的量表,即用户使用动机和社会资本,都存在题项被去掉后,量表的信度反而提高。
2.效度检验
在本次研究中,我们通过因子分析(factor analysis)对相关概念之间的这种区别效度进行检验。由于我们对各变量量表的确定,一方面是基于对大量相关文献的探讨,因此,理论上的合理性应该不成问题;另一方面,基于对各概念在本研究中的含义作了具体考虑,因此,实际观测上的合理性也能得到保证。由此,我们对各量表效度的检验,将主要集中在内部效度的检验上。
(1)社会资本量表的因子分析
本次研究中,社会资本量表的KMO值为0.869,KMO值足够大,适合进行因子分析;而Bartlett球形检验值为1467.921(自由度为105),p=0.000,达到显著,说明总体的相关矩阵间有共同因子存在,即社会资本量表是适合做因子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