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们也认为,休闲并不总是自然或者自发地发生,它也需要规划。好的规划能促进休闲的发生。西方休闲学者对休闲规划的重要性已经进行了许多阐述:Rossman(1995:3)认为,“休闲设计是为了提供休闲体验的机会”。换言之,休闲规划是为了更好地提供休闲环境,使参与活动尽可能体验休闲。Farrel和Lundegren(1993)提出,“休闲规划是一种过程”,是个人体验休闲的过程。休闲规划的目的是提高顾客的休闲品质。Russell(1982)说,“休闲规划就是将有用的、必要的资源结合在一起的美妙瞬间”。他们两人都认为:好的活动方案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经过缜密设计的产品。Bullaro 和Edginton(1986)也认同这一说法,并指出:休闲规划提供个人获得有益的休闲体验。
休闲规划的对象是各种休闲项目(Program)。休闲项目是指一项为了引发休闲体验而设计的休闲机会。它是一个很有弹性、范围很广的概念,包括活动、节庆、或是由休闲服务机构所提供的服务。大的方面可以是一个主题公园的规划、大的休闲节庆的规划、森林公园中休闲活动的规划、旅游景区的规划等,小的方面可以是一个聚会的规划、一个请客吃饭、喝茶的规划等等。
我国目前旅游方面的规划应用比较广泛,也涌现了一批比较知名的规划专家。但是就广义的休闲规划而言,则仍处于起步阶段。
二、制约休闲规划中的东西方文化差异
近二三十年,西方休闲学领域的专家学者对休闲的制约因素展开了广泛的研究。杰弗瑞·戈比等(1987,1991)把休闲制约因素分为个人的、人际的和结构性的(intrapersonal,interpersonal and structural constraints)三大类;以艾德·杰克逊为首的一群学者对休闲制约的研究也有较长的时间了。艾德·杰克逊教授(2006)在《休闲制约因素》一书中指出将来需要关注的三个主要问题。其中一个则为休闲因素的跨文化比较。虽然西方休闲专家对休闲规划和跨文化比较都有研究,但是对跨文化比较的研究还刚刚起步,而对东西方文化差异对休闲规划的影响则很少涉及。下面是笔者观察到的休闲规划中的四个方面东西方文化差异。了解这些差异将更有助于对休闲规划的把握。
1.民族特色VS 异域风情
民族特色被认为是最好的品牌。在休闲规划中,对有民族特殊的元素一般都要重点保护。对本民族有特色的事物对外国的游客则成了有异域风情的事物。所以民族特色和异域风情的关系是辩证的。一般的原则是游客到异地旅游,都喜爱具有异域风趣的事物。
案例:香港迪斯尼乐园
2005年9月12日,香港迪斯尼乐园正式开张。虽然仍旧是好莱坞梦幻文化的放射,但到了香港,迪斯尼也不免“入乡随俗”地染上了东方情结,引入了很多中国本土文化元素,如穿着唐装的米老鼠,乐园环山拥抱的选址,就是按照中国风水原理“左青龙右白虎”而设计的,变化多样的中国式园景和中国美食也随处可见,营造了视觉、味觉等各方面的熟悉氛围。据闻在扩建香港迪斯尼乐园的同时,更多的中国元素将被注入,如根据中国故事改编的“花木兰游戏”等。
案例点评:对于香港迪斯尼乐园加入众多中国元素这样一个事实,游客的反映不尽相同。赞同者认为这些中国元素让他们感觉更加亲切,持相反观点者认为这样太不伦不类。迪斯尼乐园是美国的一个文化产品,和麦当劳、肯德基、星巴克咖啡等一样代表了美国文化,是美国文化的符号。从纯规划角度讲,它作为一个休闲产品,应该保持美国特色的设计和规划,正是这种美国本土特色才能让中国游客体验到异域风情。此外,我们还可以从新中国成立后翻译理论和实践在我国的历史演变中得到启发。解放初期,我们很多翻译都是采用归化(Domestication)策略,即翻译人员在遇到一些和中国文化类似的情景时,都以中国的文化意象去代替外国的文化意象。比如“Two heads are better than one”翻译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使得读者以为西方人也知道诸葛亮,现在翻译人员常采用保留原来形象的翻译方法,翻译成“两人智慧胜一人”。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随着大家受教育水平的提高以及观念的转变,读者越来越希望能够阅读到地道的体现国外文化的文学作品,所以翻译界开始提倡异化(Foreignization),即保留翻译中的异国特色。翻译在我国演变的历程从某种意义说就是从归化到异化的过程,这个历程对休闲规划人员的启示意义在于要真正了解国内游客的审美需求,对特定的休闲产品是增加民族特色,还是保持异域特色要慎重对待。目前,迪斯尼可能为了取悦中国的游客而加入中国文化元素,但是经营者是否忽略了人们在游玩的时候,体验异域风情也是一个主要诉求?
2.相互依赖型自我意识VS独立自我意识
总体上说,欧洲和北美强调个人主义,具有独立的自我构建意识,因此崇尚独特,表达自己内心的特性和需求,而亚洲、非洲和东欧、南欧强调集体主义,具有互相依赖型的自我构建意识,因此崇尚归属感和保持和谐等。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取向影响着人们的情感、认知和动机。这个差异在休闲活动中常常得以体现。
案例:下面是你到一个美国的咖啡店里可能被服务生问到的一段话:你是要含咖啡因的咖啡还是无咖啡因的咖啡?要经过瑞士水处理法去除咖啡因的咖啡还是经过化学处理去除咖啡因的咖啡?大杯、中杯,还是小杯的?哥伦比亚式的、埃塞俄比亚式的、榛子味的、香草味的、巧克力黑莓味的,还是混合味的?浓咖啡、法式烤咖啡,还是奶油咖啡?上面是加桂皮、巧克力还是内豆蔻末?咖啡里加奶油、牛奶还是不含奶的替代品?放红糖,白糖,阿斯巴甜还是糖精?就地品尝还是外卖?用塑料袋还是纸袋带走?付现金、刷卡还是先赊账?
案例简评:美国的咖啡店里提供那么多选择,是为了让顾客知道他的自由和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在东方文化中,提供太多的选择往往使人无所适从、徒增压力,因为对于东方的互依型性格特征而言,选择可能引起分歧,导致一个团体内部不和谐;他们愿意从众,以免和其他人的选择造成冲突。同时,他们也不愿意为他人提供太多的选择,因为他们觉得给他人提供太多的选择是会给别人造成麻烦,他们要求自己应该事先尽量了解对方的喜好,从而事先准备好对方喜欢的事物。所以,在给东方人设计休闲时,如果能事先了解顾客喜欢的活动,往往能取得比较好的效果,尤其是在为领导设计休闲活动时,如果提供太多的选择将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感到不舒服。所以,在规划有些休闲活动时,要尽力避免太多的个人选择,在设计群体休闲活动时更要注意这点。
3.东方审美VS西方审美
东西方在审美上特别是女性的审美上既有一些共性,如对三围、身高等的要求上有很多共同点,但同时也存在一些差异。比如:(1)在五官上,西方人追求有个性,轮廓分明,而东方人则喜欢五官精致;(2)西方人以古铜色/棕色的皮肤为美,而东方人自古便以白为美,认为“一白遮七丑”。
案例:第3届南方新丝路模特大赛总决赛时举办方请来了来自巴黎、汉城、香港、广州的着名时装设计师担任评委。评委之一——韩国着名时装设计师李永浩认为15号参赛选手最优秀,简直是完美的,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众多中国评委和韩国设计师一样,都认为她具有传统东方韵味的长相和完美的身材。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总决赛的惟一的西方评委——来自时尚之都巴黎的法国着名时装设计师弗兰西斯·德·朗洛却有完全不同的答案。他认为“每一个欧洲人都会选14号”。按照中国人的审美标准,14号长得并不漂亮:大额头、厚嘴唇、高颧骨、短下巴,而且皮肤黝黑,但朗洛说:“因为她有一张与众不同的脸!
她的眼睛、嘴唇、鼻子都不是中规中矩的‘漂亮’,但却有一种强烈的张力。我觉得这才是‘典型的中国脸’,才是与众不同的东方魅力!”
案例简评:朗洛用典型西方人的审美眼光选中了东方人眼中的“非美女”,而符合东方人审美标准的美女们却根本不入其“法眼”。难怪颠覆中国传统审美观念的“丑女”模特吕燕,目前在法国及欧美大红大紫,成为首屈一指的华裔世界名模,东西方的审美眼光确实有着极大差异。国人以白皮肤为美,脸光滑不生斑为美。但老外却相反,他们不喜欢太白的皮肤,而喜欢皮肤颜色偏深,脸部线条偏柔和的女性。法国人每年七八月都要去南部晒太阳,把皮肤晒成棕色的样子,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没机会大晒太阳的,就拼命涂深颜色的粉底。
这些审美差异和休闲规划有什么关系呢?答案是“有”,而且有很大关系。
比如,到夏威夷去旅游的时候,在沙滩上晒太阳和享受日光浴的都是白人。而中国人却还打着遮阳伞,生怕晒黑。为了不被晒黑,还特意选择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小了以后才去游泳。可见,凡是规划中涉及阳光浴或其他与对皮肤有影响的休闲项目时,要特别注意不同国家的人对此的感受和反应,才能规划成功。
4.保守VS开放
东西方思想观念上保守和开放的对比在诸多方面都有体现,其中对身体裸露的观念差异可谓比较典型。
案例:2004年8月,8名女大学生在临安浙西天滩景区游玩时,被清凉的泉水所吸引,在景区内赤身游泳。这一突发事件给景区管理人员带来了灵感,觉得也许可以尝试开辟专门的“裸泳区”。数日后,景区在自己的水潭处竖了两块牌子,一书“女宾裸泳区”,二书“男宾裸泳区”,但是这一举动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争议,半个月后,这两块牌子在巨大的压力下悄然撤掉了。事实上,目前国内的天体浴场基本上都是非关即转,真正的天体浴场非常难觅。
案例简评:国内的天体浴场还很难被观众接受,原因有许多。我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形成了对裸露自己身体的忌讳。旧时,一般平民良家妇女,自幼年起就深藏闺阁,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家里。这意思不外是要将难以包裹的脸、手都隐藏起来,不让外人看到。据说亚圣孟子曾因“礼”的问题两次要休妻。一次孟子回到自己家中,见自己的妻子在内室里裸露身体,大怒。另一次,他看到妻子两脚大张蹲在地上,气急败坏,后终因孟子母亲说情才算作罢。
对身体的崇拜,父母授之以躯,神圣不可侵犯。而欧洲的裸露文化则源远流长。
裸体运动源于古希腊文明。当时人们认为人的胴体是大自然最美的事物,是人类用以表达自信、自豪的最佳载体,因此人们不单裸身在体育活动上,在节日庆典上也裸,而且用各种艺术形式去表现裸体。中世纪时,裸体活动被基督教会禁绝,到文艺复兴时期,人们重新开始透过艺术形式歌颂人体美。而在我国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没有形成对身体美的公开崇拜,尤其是没有欧洲文艺复兴之后解放身体、张扬个性的积累,民族心态上缺乏文化基础。民众的观念和心态决定这种天体浴场将受到各种非议,很难维持。当然,也还缺乏政策和管理等操作层面上的东西。任何一种文化形态都有观念层、制度层、物质层和行为层四个层面构成。当裸体游泳这种行为还缺乏观念层和制度层的支持,只有天体浴场这个物质层面的支撑是完全不够的。目前,我国的温泉开发力度也越来越大,其中有一部分肯定涉及是否以天体浴场的形式向游客开放。在做这些规划时,东西方文化中对裸体以及天体浴场方面的差异必须加以关注和重视。
三、小结
以上探讨了休闲规划中应注意的四个东西方文化差异因素。这些文化差异必将对休闲规划造成影响,所以,在休闲规划中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这些文化制约因素,并且积极寻找对策,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能享受到休闲项目带来的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