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了,晕倒了,也要过这个边境
“啊!”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凌晨4点钟,当我迷迷瞪瞪地踩着台阶下公交车时,突然感到右侧大腿一软,然后整个身体跌倒在了地上。就在这一刹那,由于背包的重力,后脑勺首先磕到了地面。难以言表的剧痛从头顶蔓延开来,我睁开眼睛,但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见人们嗡嗡的议论声。难道旅行就要在此结束了吗……我向着空中挥了挥手,触摸到了一个男人厚实的手掌。人们一点点进入我的视野,他们团团围在我的四周,好像在说:“咦,这家伙怎么了?”我明白过来了,我刚才特傻瓜地从公交车台阶上滚下来了。就在这时我还紧紧地把相机抱在怀里。剧痛之下,我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可更可怕的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跌倒实在是太丢脸了。我迅速地爬了起来,速度比刚才从公交车上滚下来时更快,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人群。这是什么丢人的囧样?前天经历了极度的腹痛还不够,今天还从公交车上滚下来!
显然,老妈没能目睹这可怕又搞笑的场面。因为此刻她正站在远处破旧的建筑前慢悠悠地整理着行李。轻微的脑震荡症状让我有些头晕。要不是戴着帽子,真得出大事了!下巴和腮部很快肿起来,刚才磕在地上的踝骨疼得快要裂开似的,大腿肌肉也阵阵刺痛。看到老妈时,疼痛指数一下子上升1.5倍。在妈妈面前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更疼,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妈!我刚才从车上摔下来了!”
我跟无辜的老妈抱怨了起来,好像这都是老妈的错似的。
“什么!哪儿?哪儿?出血了没?”
真可惜,竟然没有出血的地方,想证明都没法证明。不过,头上鼓起了包,还有右手拇指和脚踝有淤血。
我打起精神,看了看四周,从巴士上下来的人们搭上出租车,三三两两地消失了。怎么回事?我拉住一个路人一问才知道,这是河口的中心街,要到国境线还有一段路程。看来出租车是非打不可了,可不能只跟老妈两个人搭一辆车。要知道,我的“小聪明指数”比IQ值、EQ值相加之和还要高呢。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好点子——找到愿意拼车的人,就可以省一半车费。在因脑震荡而头晕目眩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想出如此妙招,真是佩服我自己!这时,我看到两个老外正要进出租车。
“老妈,快跑!”
我一瘸一拐地跑在老妈的前面。虽然疼痛的身体在抗拒着快速移动,可我的神经为了节省打车费,将疼痛暂时麻痹了10秒钟。我跑到他们面前问道:
“那个,是去国境线吗?可以拼车吗?”
他们俩扫了我们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一下子就猜到这两人是资深背包客。此时,如果话太多,再讲怎么付钱,司机一定会说我们不是同伴,跟我们额外要钱。于是我们立刻上了车。
此刻,车窗外的河口与中国的其他地方感觉非常不同。行人的长相似乎也跟汉族人大不一样,而且还能瞥见几个用越南语写的牌匾。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边欣赏街边的风景,车很快就到了国境线。果然不出所料,司机跟我们两头都要钱。酷酷的金发青年说我们四个是同伴,只递给司机打表器上显示的钱。司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可也哑口无言,愤愤地开车离开了。嘿,这外国小伙儿挺会办事嘛!那我也得配合默契啊!我赶快去附近的超市换了点零钱,给了他一半的车费。你也不赖啊!老兄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我,把钱揣到了口袋里。“可是,你的头没事吧?”
哦,天啊!他刚才看见我那惨不忍睹的囧样了。我摆了摆手,示意小事一桩!为了掩饰我的尴尬和难堪,我赶紧问了问他们的名字。一位是芬兰小伙儿戴蒙,一位是美籍华人安吉尔小姐。据说他们在中国相遇,并决定一起前往东南亚。嗯,莫名其妙的羡慕。不可以这么想,我不可以羡慕他们,羡慕就等于认输了。可是,今后只要是跟老妈一起在路上,我几乎不可能会有什么艳遇……好吧,在这对甜蜜的恋人面前,我只能认输了。
“不过,妈妈和儿子一起旅行,真是让人难以相信的组合哦。”
戴蒙问我这在韩国是不是普遍的事情。嗯,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之前也确实没听说过成年的儿子跟妈妈一起旅行的事情。老妈以为戴蒙问她会不会觉得累,她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说:“OK,OK。”戴蒙点了点头。对话莫名其妙地连接起来。现在,地球上起码有两个人会认为,在韩国老妈和儿子都亲密到可以一起旅行。哎,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我跟老妈的关系的确很好。
受伤后我都没有好好调整身体,就一路杀到这里来,可发现8点才开放口岸。我们跟这两位在路上遇见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悠哉地等着。
口岸终于开放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双脚踏过国境线。之前,我有乘坐飞机、轮船、火车、公交车、出租车跨越过国境线,但走路跨越国境线还是第一次。可美中不足的是,偏偏在这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我的脚却不够给力。此时,老妈为离开中国去另外一个国家而激动不已,而是不是走路跨越国境线对她来说似乎不太重要。她兴奋得忘了扶着不争气的儿子,高高举起双手大步向前走去。
看到那些戴着斗笠那样的越南传统帽子穿越国境线的商人们,我意识到看来确实到了越南。运载着很多货物的小车从我身旁嗖嗖地经过。我亲眼见到了两个国家之间进行进出口贸易的现场。
按照计划,我们打算先去国境附近的车站,搭乘公交车到山沟那边一个叫“沙巴”的小村庄。还没等我们进入状态,预料之中的他们就出现了!数十名揽客者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这些人异口同声地喊着“沙巴,沙巴”,跟在我们的屁股后头。“到车站要走一天呢!”“只有我有去往沙巴的车。”“一起走,旅馆是免费的哦。”很多人喊着这类忽悠人的话。
这时,我看到戴蒙和安吉尔在前面,他们现在跟我们的处境一样。他们被围在那些人中间正不知所措。看来,即便是资深背包客也难挡揽客者们的猛烈攻击啊。这时戴蒙看到了我们,大喊道:
“去沙巴吗?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我立马回答:“OK!”我的话音刚落,刚才对我死缠烂打的揽客者立马瞪了我一眼,好像在抱怨:“你这个骗子!”因为刚才他对我穷追不舍的时候,我一直装作听不懂英语。哈哈,吹牛大叔,现在我们分手吧。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我们四个就像贝纳通广告中出现的一家人一样,坐上了开往沙巴的面包车。不过这位司机大哥要我们先交钱,这种交易风险度太高了。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No”,他竟然说不走了。我正在犹豫,心想“我去,这可怎么办”时,戴蒙和安吉尔果断下车了。这时司机立马下车,一边说到了再给钱也可以,一边把他们推进车里。哦,这两个朋友比我厉害多了,简直是心理战高手。
虽然有些小曲折,不过我们很快就向沙巴出发了。嗯?那个对我和老妈穷追不舍的揽客者怎么站在车窗外,还对我们诡异地笑了笑。什么!我们是一伙儿的,莫非你们也是一伙儿的?这似乎不太妙,我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果然,面包车行驶了不过5分钟就停在了路边。嗯,估计是不想只载着4个人就出发吧。毕竟这不是4人座的小汽车。这在以前的旅行中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安吉尔异常愤怒,从车上下来,打算寻找其他车辆,即便如此司机仍为招揽客人无暇顾及。戴蒙忍了一会儿,最终也开始爆发了。
其实,现在我和老妈已经疲惫不堪,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没有非要赶紧赶到沙巴的理由,而且也很困了,所以觉得在车里休息一会儿也不差。但我们四个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战友,我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于是,我抬起沉重的身体,加入到抗议中。就在这时,安吉尔说找到了另外一辆车,让我们下车。
这回,换成司机老兄爆发了。要说他的愤怒,比起刚才戴蒙和安吉尔的愤怒级别高了不知多少倍!他像发射连环炮一样大喊大叫,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可也能知道这厮绝对是在骂人。突然,他一把将安吉尔推进车里,然后从外面锁上了车门。啊?什么?我们被绑架了?车门被锁,我们的嘴巴也被“锁”住了。
最后,无疑是司机完胜,面包车里已经满满都是人了。行驶了1个小时的山路,面包车把我们放在了沙巴。我们四个虽然心里很不满意,也只好调整心情下车,然后重新变回了之前愉快的旅行者(努力说服自己要快乐,要不然就真的损失大了),道了别后分别上路。不远处,不知道会不会有缘再见面的戴蒙和安吉尔向我们挥了挥手。
或许是因为路途太波折,沙巴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美丽。事实上,这里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越南。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高山地带,气候舒适,适合疗养,所以颇受欢迎。也许是因为这里原先是法国的殖民地,在这里随处可见法国人的身影。他们大部分都是退休后到这里来旅行的老人,其数量之多几乎与当地人不相上下。当然,街道上比起当地的饭馆,法国餐厅、意大利餐厅等西餐厅更是比比皆是。因此,街上并没有多少令我期待已久的米线的味道,倒是充溢着比萨和汉堡的味道。
然而无奈的是,我跟老妈并没有对这个事实做出抵抗,反而选择妥协。我们先是坐在高级的意大利餐厅里狼吞虎咽地搞定了比萨和意大利面,然后趁热打铁,坐在风景不错的咖啡馆里用吸管吱吱地吸着鲜榨果汁。因为吃了高价的料理,预算就像沙漏中的沙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我俩都无心阻拦。那个花50元都犹豫不决的人呢?哪儿去了?“享受美食才是旅行的真正魅力嘛!”说这句话时我的声音都在颤抖。真是跌撞和疼痛、威胁与欺诈共存的一天啊,我希望把一切担心都抛给这著名的沙巴之雾,就这样休息下去。
Just Passing By 沙巴
当我姐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老妈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关于老姐的奇怪传闻,整日愁眉苦脸。她听说姐姐坐在嘈杂的大型摩托车的后座,疾驰在马路上。虽然姐姐解释说,有人目击到她坐摩托车的那个时间段,她正在学校图书馆,笑一笑就过去了,但老妈似乎一点都不相信姐姐。这也可以理解,谁让姐姐那时处在叛逆期呢。
可是当那件事过去了十几年的今天,老妈尖叫道:“那个时候,允美如果真的坐了摩托车,我现在也可以理解了!坐在上面有一种想要飞的感觉!”我们徒步走到少数民族“赫蒙族”居住的村庄,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上坡,老妈不太能爬坡,我就给她租了一辆摩托车,原本以为老妈会害怕得哆嗦,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疯狂地享受速度,真可谓“人心难测”。虽然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确定那个时候姐姐的摩托车事件是否属实,但能确定的是,过了十几年之后,老妈完全理解了这件事情。
在河内遇见的好人,真的要请我们吃饭吗?
惠珍姐
我们没有在沙巴多停留,比原定计划提前来到了河内。我期待已久的越南面孔,终于向我们迎面走来。这里有数不胜数的摩托车,看得我们瞠目结舌。与其说摩托车跑在道路上,不如说道路延伸在摩托车的缝隙之间。信号灯一变,几百辆摩托车同时开动,其阵仗就像休眠的火山突然爆发一样,实属壮观。在沙巴,领略到摩托车的激情与速度的老妈,看到摩托车早已跃跃欲试。
我们是乘坐既不是卧铺也不是座席的、构造难以言表的夜间客车到的河内,所以在车里多多少少睡了一会儿。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很兴奋,因为这里有强大的后援军在等着我们,她就是被公司派遣到河内、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3年的惠珍姐。3年前,我们也是通过一次旅行认识的,所以这次的旅行显得更加有意义。
惠珍姐曾经跟我说,要是来到河内,一定要联系她,所以一到这里就想好了要给她打电话。但当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时,按下电话号码时的勇气已然烟消云散,心情开始不安起来。如果那是姐姐随口说的该怎么办?又或者,姐姐说没想到我会真给她打电话,感到慌张怎么办?就在我的小心脏快要跳出来的时候,话筒那边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源晙,你来啦!”
“是的,姐姐,我来了。为了讨姐姐的饭,来河内了!”我厚着脸皮开起玩笑,努力掩饰着内心深处的胆怯与不安。
那天晚上,对河内市区有了大概了解的我,领着老妈来到了和惠珍姐约好的地方。大老远惠珍姐就认出了我,她笑着跑过来跟老妈和我打招呼。还没等我说“谢谢姐姐招待”,惠珍姐就带我们进了越南传统餐厅,她担心老妈已经饿了。一眼望去就知道这里是高级餐厅。姐姐,随便来碗米线就可以了……“想吃什么?伯母喜欢什么呢?”
其实,在韩国我也没吃过正宗的米线,所以对越南菜一无所知。老妈跟我差不多。
“还是姐姐来推荐吧。”
不管是怎么认识的,老妈可能觉得在异地见到韩国人总是很高兴,一直笑呵呵的。说实话,因为在沙巴的时候吃的都是比萨、意大利面和汉堡,我和老妈早就想吃点越南当地的食物了。咕噜噜,咕噜噜,“不知羞耻”的胃催促着惠珍姐赶紧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