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尔?”
【译释】
孔子说:“道并不排斥众人。如果有人实行道却排斥了众人,那就不是道了。《诗经》上说:‘砍伐木材做斧柄,斧柄与木材的差别并不远。’手持斧柄伐木,眯着眼儿视斧柄,还是觉得差得很远。君子用尊重、亲近人的原则去治理众人,只要改正过错就可中止。做到‘忠’、‘恕’,离道就不远了,不愿意别人加给自己的行为,也不要拿来施加给别人。君子之道有四个方面,我孔丘连一个方面都没能做到;要求儿子侍奉父亲应做的事,我没能做到;要求臣下侍奉君主应做的事,我没能做到;要求弟弟侍奉兄长应做的事,我没能做到。要求朋友做到的事,应先施给朋友,我没能做到。平凡的德行也要去实行,平淡的言谈也应该谨慎。人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不敢不努力弥补。总保持最后有回旋的余地,不要做绝了。所言的要顾及所行的,所行的要顾及所言的,君子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做人和做事呢?”
1道不远人,远人非道
道不可须臾离的基本条件是道不远人。道的智慧虽然精深,但是我辈凡人还是可以体会的。实际上,真正的大智慧、大觉悟,就蕴藏在我们的身边。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有了改进的态度并选择了有效的方式,对道的体会和获得并不困难。
道无处不在。从自然现象来说,满目青山是道,茫茫大地是道,浩浩长江是道,潺潺流水是道,青青翠竹是道,郁郁黄花是道,满天星斗是道,皓月当空是道,骄阳似火是道,好风徐来是道,皑皑白雪是道,细雪无声是道;从社会生活来说,信任是道,关怀是道,平衡是道,适度是道;从心理状态来说,安详是道,睿智是道,无求是道,无伪是道;从做人来说,善意的微笑是道,热情的帮助是道,无私的奉献是道,诚实的劳动是道,正确的进取是道,正当的追求是道;从审美意识来说,空灵是道,含蓄是道,淡雅是道……
你若带着慧眼寻找这些有关生命的真理,除了辨识和领悟外,就是认识那些在小事中说出道理的哲人,在道中阐释生活的智者。
所以,中庸之道不是空泛的,是人们可以掌握的,是我们体会中庸的必经之路。
《论语》中有“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多么具体的指导;又有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所说的又是多么全面而细致。
孔子讲因材施教,就是想适应不同人的禀赋,通过有针对性的教导使人们体会到道。他之所讲都是具体的,可以实践的。也唯其具体且可以实践,所以也就更接近于道。我们要通过生活上、事业上的每一件事去接近道、实践道。
道不仅是用来体会,还是用来身体力行的,而且不仅要身体力行,还要坚持如一,要以德义之勇坚持持守。所以才有“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总之,中庸之道是朴素的、温暖的、贴近人心的,它历数千年社会变迁而永葆鲜活,就存在于我们身边,如果你得逢机缘接触到它,并且有足够的悟性领会了它,它就可以为你解忧,让你找到真实的自己,明确生活的方向。掌握住根本,然后实行之,就能真正体味到道。
2以尊重人的原则去治理人
孔子在这里讲到了为君之道,主张应该把各有所长的贤能人士请到自己的身边,给各种各样的贤才能人以必要的尊重,用尊重、亲近人的原则去治理众人。
战国初期,魏国是最强的国家。这同国君魏文侯(魏斯)的尊重贤能是分不开的。他礼贤下士,知人善任,器重品德高尚而又具有才干的人,广泛搜罗人才,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善于发挥他们的作用。因此,许多贤士能人都到魏国来了。
魏国有一个叫段干木的人,德才兼备,名望很高,隐居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不肯出来做官。魏文侯想同他见面,向他请教治理国家的方法。有一天,他坐着车子亲自到段干木家去拜访。段干木听到文侯车马响动,赶忙翻墙头跑了。魏文侯吃了闭门羹,只得怏怏而回。接连几次去拜望,段干木都不肯相见。但是,魏文侯对段干木始终非常仰慕,每次乘车路过他家门口,都要从座位上起来,扶着马车上的栏杆,伫立仰望,表示敬意。
有一次车夫问他:“您看什么呢?”魏文侯说:“我看段干木先生在不在家。”车夫不以为然地说:“段干木也太不识抬举了,您几次访问他,他都不见,还理他干什么!”魏文侯摇了摇头说:“段干木先生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啊,不趋炎附势,不贪图富贵,品德高尚,学识渊博。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尊敬呢?”后来,魏文侯干脆放下国君的架子,不乘车马,不带随从,徒步跑到段干木家里,这回好歹见了面。魏文侯恭恭敬敬地向段干木求教,段干木被他的诚意所感动,给他出了不少好主意。魏文侯请段干木做相国(当时一国的最高行政长官),段干木怎么也不肯。魏文侯就拜他为老师,经常去拜望他,听取他对一些重大问题的意见。这件事很快传开了。人们都知道魏文侯“礼贤下士”,器重人才。一些博学多能的人,如政治家翟璜、李悝,军事家吴起、乐羊等都先后来投奔魏文侯,帮助他治理国家,魏国很快就富强起来了。
除了尊重、亲近人,孔子还主张用人要讲究宽容,要“改而止”。
春秋时期,秦晋两国都是诸侯中的强国,都为称霸天下明争暗斗。秦穆公听说晋文公病死,就决计乘机攻打晋的盟国郑国,当时秦国的智囊人物都坚决反对。他们认为:郑国离秦千里之遥,奔袭郑国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兴师动众,必然走漏风声,结果不会理想。但秦穆公感到,是他几次帮晋国平定了内乱,连其国君都是他立的。按理说,他应是诸侯之首领,但晋国并不认可。既然如此,何不以武力慑服呢?于是他固执己见,仍派孟明视为大将,西乞术、白乙丙为副将,率领大军,直奔郑国。当大军行至半路,郑国的牛贩子弦高听说去打自己国家,急中生智,牵来20头肥牛迎上前去,并声称郑国国君得知秦军出师,特派他前来慰问。孟明视误以为郑国已有准备,就对弦高说:“我们此次出师,是进攻滑国的,与郑国无关。”随即改变计划,攻下滑城,灭了滑国。
与此同时,秦军出师的真实意图被晋国获悉。晋国新任国君晋襄公为提高自己的威信,并消除大臣们的惧秦心理,就亲率大军埋伏在崤山。待灭滑的秦军满载而归路经崤山时,晋军突然如从天降,迅猛冲来,秦军顿时大乱。晋军又乘胜追杀,秦军全军覆没,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也都做了俘虏。晋襄公本想杀掉孟明视等三员大将,但其后母文赢是秦穆公的女儿,她劝襄公把他们放回了秦国。晋襄公乃至孟明视等人都满以为秦穆公会亲自杀掉败将,万没想到他不但不杀,还亲自到京郊远迎。孟明视等一见秦穆公,马上跪下请罪。而穆公赶忙把他们扶起来,还流着眼泪说:“这都怪我当初不听大臣们的话,执意派兵,害得你们受委屈。”并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望你们不忘国耻,发愤图强,以报仇雪恨!”随后继续让他们掌握兵权。孟明视等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效忠君王,为国报仇。
此后,孟明视三人在秦穆公的大力支持下,招兵买马,很快又组建起一支新的队伍。一年后,孟明视认为可以对外作战了,就征得秦穆公同意,去报崤山之仇。结果,刚刚交战,就被晋军打得七零八散。孟明视异常悔恨,觉得无脸再见穆公,而穆公也不会再饶恕他。但当他灰溜溜返回秦国时,秦穆公依旧迎接他,仍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并让他一如既往地掌握军权。
两次的惨败,两次的宽容,极大地感动了孟明视。为了东山再起,他变卖家产,抚恤阵亡将士家属,亲自招募兵将进行训练,深入军营,与士兵同甘共苦。不久便又组建了一支纪律严明、士气旺盛、兵精将广的军队。两年后,他再次挥师东进,结果大获全胜,报了仇,雪了耻。
不以一失掩大德。秦穆公异乎寻常的举动,深深感动了孟明视等败将的心,他们怎能不奋勇杀敌、竭诚相报知遇之恩呢?
3忠恕之道与中庸之道
忠恕是孔子待人的基本原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所以孔子说是“一”以贯之,而不是“二”以贯之。
关于“忠恕”之道的意涵,《论语·卫灵公》篇有:“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此可知,“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忠”与“恕”实只一道,故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若把“忠”与“恕”割裂开来,则“吾道”成为两道矣。在孔子的一道中,包含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统一而深刻的意涵。因此,“忠”与“恕”有着相互补充、相互规定、相互包含的意思。只有把“忠”与“恕”统一起来,既做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又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是孔子的“一以贯之”的仁道。
朱熹说:“推己之谓恕。”其实。“推己”并没有把“恕”的意涵完全表达出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包含着如何“推己”的重要思想。也就是说,“恕”之推己及人,强调的是不要强加于人。《论语·公冶长》篇载:“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这里的“加”即是侵加、强加之意。这段记载与《卫灵公》篇所记“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有直接的联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初始的意思当是:我不欲别人强加于我,我也不要强加于别人。
孔子认为,“恕”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一言可以终身行之。又说:“赐也,非尔所及也。”这是说,若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不容易。因此孔子与子贡的两段对话都说明了“恕”之重要。在孔子的“忠恕”之道中,“恕”更为根本。有了“恕”,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己欲立尔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才是真正的“忠”。若无“恕”,将己之所欲或不欲强加于人,则其“立人”、“达人”就不是真正的使人有所“立”、“达”了。
《中庸》云:“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可见,“忠恕”本是统一的,而“恕”亦可包含“忠”。也就是说,若真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不仅可以谓之“恕”,亦可谓之“忠恕”。刘宝楠《论语正义》解释《颜渊》篇仲弓问仁,孔子回答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己所欲,必有当施于人。”
总体来说,忠恕之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想这样,也要想到人家也想这样;自己不想这样,也要想到人家也不想这样。
在“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之后,又说“君子之道四”,即:“所求乎子,以事父”(吾欲子之孝我,吾亦以孝父);“所求乎臣,以事君”;“所求乎弟,以事兄”;“所求乎朋友,先施之”。这里包含了父子、兄弟、朋友、君臣之间的关系,此“君子之道四”都是从“忠恕”引申而来。
如果说恻隐之情是告诉我们要关心他人,那么忠恕却给出了明确的命令,告诉我们对他人应当做(或不做)什么。忠恕使恻隐变为明确的义务,使人上溯到他人痛苦的原因,从而抑制自己,不去成为他人痛苦的这种原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在未听到这句话之前就感到这意思了,并在生活中常常实行它,我们在各文明的基本经典中也都可以看到类似的表述,然而,我们却还是为我们的祖先自豪,因为,把这一道理如此鲜明有力地概括为一个义务的命令并不容易,这一概括正是孔子的一个伟大功绩。我们可以说,忠恕的思想是孔子学说中一个非常光辉的思想,一个几乎无须转化就可为现代社会所用的思想,一种我们可以在今天继续发扬和光大的宝贵资源。
那么忠恕之道是否就是中庸之道呢?
孔子认为忠恕违道不远,说明忠恕之道并非就是中庸之道,但是它距离中庸之道已经非常之接近了,在一定程度上,一个人按照忠恕之道去做,那么其实就是在践履中庸之道了。在这里,如果非要对它们做一区分的话,我们可以说,中庸之道似是形而上之道,而忠恕之道则是形而下之人道。然而,形而上之道也是发端于形而下之人道的;而形而下之人道扩充推及,则可上达于形而上之道。所以孔子才说“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那么,是否就说明中庸之道要高于忠恕之道呢?也不尽然。中庸之道作为道来说是可以涵盖人道的,因为它下达于人,上达于天,是彻上彻下的。而忠恕之道则不然,它主要是就人道来说的,但人道是否就低于道呢?这是很难说的。因为这里的一个关键是牵涉个人觉悟的问题。中庸之道下达于人道,则在此意义上说道即是人道,人道即是道。但一个人能够做到按忠恕之道行事是否就说明他通晓道了呢?也未必。诚如他真的由忠恕之道领悟到中庸之道的话,那么就是说他的确做到了由人道而知道,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他理解的忠恕之道即是中庸之道。但如果这个人只知按忠恕之道行事,并未就此通达中庸之道,则我们认为他只是尽人道而并未达中庸之道。就如同马克思所言的“自为”与“自觉”之分:自为虽然也合乎规律,但是,是人类在不知道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前提下做出的,这跟自然界的动物和其他生物一样,只是盲目的适应过程,比如见了火光就跑,见了猎物会去捕食一样。而自觉则是人类在掌握了自然界及社会的规律之后,主动地去适应这些规律,从而不被这些规律所惩罚。在这里,自为就好比只知忠恕之道而未达中庸之道,自觉则好比既知忠恕之道又上达中庸之道。
4庸德之行,庸言之谨
孔子说:“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是说做人最平凡的行为我不敢马虎;最平常一句话我不敢乱说。
我们要想表现自己的德,并不等于说某人在前面掉进了河里,自己就跑去救人,这是见义勇为、英雄之举,的确很好,值得赞扬,还有诸如黄继光、邱少云等革命烈士勇于为了事业献身的例子,但那只是在非常时期,不可能每天都有人在你面前落水,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在打仗,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相对平淡的,几乎不会有让自己做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可能性。因此在和平的环境之中,在日常的生活之中,我们只能在“庸德、庸言、庸行”上来自我检点。
“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就是要让我们在日常生活之中做到仁义礼智信,并不是要谁去当英雄、当领袖,或是去当什么明星,不是要让谁在社会上耀眼得不得了,一是没必要,二这样会使人很累,并过早地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我们想让自己的生命过得长久,那就必须要遵循“庸德之行,庸言之谨”。看看蹲在监狱或者被法院立案的那些人,还有被媒体曝光的人,就是因为他们偏离了“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才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正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那些吃过亏的人可能会心里有数,其实无非就是在日常生活之中,在语言上要平和一些,行为上要检点一些,少去与人口角争执,尽量避免打打杀杀,以免惹祸上身。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将自己放在平常之上,在平常中享受生活,在平常中礼赞生命。只有在平常之中,我们的生命才能得到最好的释放,如果我们的生命进入了非常的环境,那可能也就不长了,只有真正地融入平常之中,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生活才能真正过得有滋有味。
如果发现自己落后了,发现自己与社会脱节,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时候,怎么办呢?孔子说:“有所不足,不敢不勉。”要加紧脚步跟上。
时代在发展,社会也在前进变化,总是在原地踏步是不行的。特别是现代社会,许多事情瞬息万变,如果你在原地踏步,社会的潮流就会把你抛在后头,后来之辈也会从你后面追赶过去,相比起来,你的成就在一段时间后根本就不是成就,甚至还有被淘汰的可能。
有没有问过自己:我这辈子只有这样吗?相信你会回答不是这样,因为每个人都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比如用以前计划经济的方法来应对现在的市场经济,就是给你几亿、几十亿甚至再多的资金可能都要打水漂,或者谁要是举着当年的小红本在大街上挥舞,不仅会令周围的人侧目,说不定没过多长时间,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就呼啸而至了。“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就是要让我们时时保持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要保持自己紧跟时代步伐的劲头,此外如果发现自己在思想上、性格上、知识上、意志上、道德上还有所不足,那就需要加以强化、提升。
5做人做事要收敛一些
孔子处处以“中”为则,并从诸多方面给我们说什么是“中”,什么是“庸”。前面说“有所不足,不敢不勉”,要时时勉励自己,紧接着又点出“有余不敢尽”,就是说,如果发现自己有过人的能耐,那最好收敛一些,含蓄一些。做人做事要保持最后有回旋的余地,不要做绝了。
李康在《运命论》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人们常常说“枪打出头鸟”,如果太过冒尖,自然就很容易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这是自古以来,中国社会的特点之一。孔子这里提出“有余不敢尽”并不是说有力量不贡献,或者有智慧不发挥,那是“不及”,而是说不要“过”,要“中”,以确保太平。否则,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年羹尧在雍正初年权重位高,远出众臣之上。年羹尧是雍正得以继位为帝的功臣,所以雍正把整个西部军政大权交给年羹尧执掌。后来,年羹尧又平定了青海罗卜藏丹津的叛乱,雍正帝封年羹尧为一等公爵。
但雍正帝是一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年羹尧以参与夺权密谋而身居高位,这本身就对雍正帝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年羹尧以封疆大吏而手握重兵,却又日渐骄横,更使雍正帝不能容忍。
年羹尧平定青海、西藏以后,奉圣旨班师回京。一路上年大将军抖擞威风,所过之处,凡供账稍不如意,不论文武官员,轻则捆打,重则砍头示众,一路骚扰到京郊。雍正帝率领百官前往郊外亲迎。文官自尚书、侍郎以下,武官自提督以下,一齐跪下迎接。君臣礼毕,雍正帝传令为年羹尧设宴接风。当时正值六月天气,酷热难当。行幄外数万兵士全身甲胄,挺立在烈日之下,任凭汗流浃背,纹丝不动,军容雄壮而严整。雍正皇帝见了,深深叹服年羹尧治军之严。为了表示自己对将士的仁慈厚爱,乃令内侍传旨三军,卸甲散队休息,以酒肉犒赏。但圣旨连宣三遍,众将士仍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皇上便对年羹尧说:“天气炎热,大将军可命众军士卸甲休息。”年羹尧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交给内侍,内侍在幄外轻轻一晃,众将士立刻卸下甲胄,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雍正帝见了,不觉大吃一惊。心想:朕三传圣旨,众军士置若罔闻,他只小旗一晃,将士们闻风而动。若将来此人生了异心,造起反来,众军士对他奉命唯谨,如何是好?更何况他直接参与了夺权的密谋,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从此,雍正帝对年羹尧处处小心提防,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但表面上雍正帝对年羹尧仍然恩宠有加,格外器重。不久,年羹尧向雍正帝辞行,回归陕甘任所。雍正帝想,年羹尧在京都,较容易制服,若回归任所,岂不是放虎归山?但若不放行,势必引起他的怀疑。寻思良久,雍正帝决定还是暂不动手,放年羹尧赴任,待以后寻找时机再作处置。
年羹尧回到陕甘任所以后,雍正帝玩两面派手法,一方面仍然对年羹尧恩宠有加,让他全权处理陕甘事务,同时还命他以书信形式秘密参与朝中政务。另一方面却派了很多侦探暗中尾随而去,搜寻年羹尧的不法证据;同时还命令他们在年氏集团中进行分化瓦解,离散其党羽,扶持年羹尧的反对势力。年羹尧在雍正皇帝的恩宠下逐渐忘乎所以,专横独断,暴虐无常,杀戮任性,生活上极端奢侈腐化。这样,年羹尧就一步步落入了雍正帝为他设置的圈套之中。
雍正帝前后收集的年羹尧的不法证据多达92条。这年二月,年羹尧上表,颂扬皇帝“朝乾夕惕,励精图治”,但却把“朝乾夕惕”误书为“朝乾夕阳”。雍正决定以此为借口对年羹尧下手。于是他发出上谕,责备年羹尧不想以“朝乾夕惕”归之于他,说年羹尧是自恃功高,刻意不敬。同时雍正帝又迅速调换川陕官员,将甘肃巡抚胡期恒撤职,遗缺由岳钟琦兼任;调四川巡抚纳秦进京,改派赵坤署理。这样就去掉了年羹尧的亲信,剪除其势力。不久,雍正帝又传旨,命年羹尧交出抚远大将军印,将他调补杭州将军。这时诸王及大臣料知雍正帝要除掉年氏,纷纷揭发他的不法罪状。于是雍正帝又将年羹尧连降十八级,罚他看守城门。不久将年羹尧逮捕下狱,并勒令其自裁。又将年氏家族杀的杀,充军的充军。叱咤一时的年大将军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荀攸是曹操的一个谋士,他很懂得“有余不敢尽”的道理,很注意掩蔽锋芒。
荀攸受命军师之职之后,跟随曹操征战疆场,筹划军机,克敌制胜,立下了汗马功劳。平定河北后,曹操即进表汉献帝,对他的贡献给予很高的评价。公元207年,曹操下了一个《封功臣令》,对于有贡献之臣论功行赏,其中说道:“忠止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公达其次也。”可见在曹营众多的谋臣之中,他的地位仅次于文若,足见曹操对他的器重了。后来,他转任中军师。曹操做魏公后,任命他为尚书令。
荀攸有着超人的智慧和谋略,不仅表现在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中,也表现在安身立业、处理人际关系等方面。他在朝二十余年,能够从容自如地处理政治旋涡中上下左右的复杂关系,在极其残酷的人事倾轧中,始终地位稳定,立于不败之地。三国时代,群雄并起,军阀割据,以臣谋主,盗用旗号的事情时有发生。更有一些奸佞小人,专靠搬弄是非而取宠于人。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政治舞台上,曹操固然以爱才著称,但作为封建统治阶级的铁腕人物,铲除功高盖主和略有离心倾向的人,却从不犹豫和手软。荀攸很注意将超人的智谋应用到防身固宠、确保个人安危方面,正如文书所载“他深密有智防”。
那么,荀攸是如何处世安身的呢?曹操有一段话很形象也很精辟地反映了荀攸的这一特别谋略:“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可见荀攸平时十分注意周围的环境,对内对外,对敌对己,迥然不同,判若两人。参与谋划军机,他智慧过人,迭出妙策;迎战敌军,他奋勇当先,不屈不挠。但他对曹操、对同僚,却注意不露锋芒、不争高下,把才能、智慧、功劳尽量掩藏起来,表现得总是很谦卑、文弱、愚钝、怯懦。作为曹操的重要谋士,为曹操“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史家称赞他是“张良、陈平第二”。但他本人对自己的卓著功勋却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从不对他人说起。
荀攸“有余不敢尽”的处世方略,虽有故意装愚卖傻之嫌,但效果却极佳。他与曹操相处二十年,关系融洽,深受宠信。从来不见有人到曹操处进谗言加害于他,也没有一处得罪过曹操,或使曹操不悦。建安十九年(公元214),荀攸在从征孙权的途中善终而死。曹操知道后痛哭流涕,对他的品行推崇备至,被曹操赞誉为谦虚的君子和完美的贤人,这都是荀攸以“有余不敢尽”保身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