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流年碎影,民国女子的爱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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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繁华笙歌叹孤寂(3)

那是一片红叶,采自西山碧云寺,火红的颜色似乎象征着他火热的感情,那上面写着这样的两句:

满山红叶关不住,

一片红叶寄相思。

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这每个字里所饱含的爱意。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意,只是不愿承认罢了。现在该如何是好,到底该如何答复?她一时没了主意,左思右想之后,她决定将这份爱完璧归赵。现在的自己是承担不起这份沉甸甸的爱情的,她已打定了独身的念头,而且她亦听说他在家里已有婚约,虽是旧式婚姻,但她不愿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爱情去伤害另一个可怜的女子。

她在红叶背后,写下了“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鲜红的叶儿”的答复,寄还给他。她想,他应是能理解的。

(三)

君宇总算得到了回答,虽然是否定的,但他总归勇敢地对她说了。遗憾是巨大的,但他愿意承受。他愿意去理解她、尊重她。既然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没有了爱情,还有理想。他不会怨她,那份感情是真实的,他怎么会去怨一个他所挚爱的女子呢?

他告诉她:“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请相信,我是可移一切心与力专注于我所企望的事业的……”

他很快就投入了如火如荼的国民革命之中,准备将自己的满腔激情挥洒在这个国度。工作之余,他曾去买了两枚象牙戒指,一枚自己戴,另一枚送给她。这样,至少不会忘了彼此,至少还有一件东西能把彼此联系。

过度的工作伤害了他的身体,那个初春,他突然发病,被送往医院救治。谁知已经太晚了,医生已是回天乏术,手术后第二天,他就去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遗憾、他的爱情、他的理想。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

石评梅得知他已离去的消息,一时竟茫然了,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那个年轻的男子,青春的革命者,昨日还在征途之上奔波,奈何今日便已魂归九天。她难以置信,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么会就这样消失了呢?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应该长命百岁,还要娶妻生子,还要安度晚年,奈何在29岁的年纪就撒手人寰。

满心悲伤的她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她将他葬在了陶然亭畔。他们曾经在这里散步,在这里聊天,在这里欢笑,在这里察觉了彼此的爱,在这里隐藏了彼此的心。就把这里,当作他的家吧,他一定是欢喜的。

在他的墓碑上,她洒下了泪水,刻下了她对他的思念: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相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

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从那以后,她似乎就把自己的余生献给了他。她会拾起君宇的理想,按照君宇的方式活着。她参加社会活动,撰写文章,关心国家、民族。君宇的死使她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开始积极地投入生活之中。除此之外,她所有的心都献给了君宇。每个周末和清明节,她都会来到他的墓畔,抱着墓碑,悲伤哭泣。

她会埋怨自己的任性与绝情,竟会拒绝他的爱意,若自己能接受那份爱,该有多好。即使是沉重的爱,但只要两个人一同承担,就不会累。或许,若能将那份爱拥入怀中,他也不会这样离去。

她会告诉他,她是如此的爱他,她对他的爱是言语所不能表达的,那种爱,是铭刻在彼此的心上,铭刻在缘分的天空上的。她要将她的爱,全部变成泪水,洒在他的墓碑上,或许,有一天,那泪水会滴在他的脸庞,滴在他的心上。

她想对他说,她是如此高兴能够得到他的爱慕,感受到他爱的时刻,这个世间最美好的时刻。她早就爱上他了,只是太过胆小,她已后悔无及。他的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谢谢你,爱上我”,她想这样亲口对他说。

她来这里,向他诉说自己的思念,那每一份思念堆积在心底,如同山岳。她想把她的思念透过冰冷的墓穴,传达到他早已停止的心脏,把她的思念,传达到遥远的天边。他,到底在哪里,是否能够看到这里,又是否看得到她的悲伤?

她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小事、苦事、乐事。她要对他说,自己的每一件事,快乐的、喜悦的、悲伤的、忧郁的,还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朋友、家人。还有这个国度发生的每件事,好的、坏的。这样,大概他就会减少一些寂寞吧。

三年了,她从未间断,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家里有个寂寞的人在等待她。

她的身体也变得差了,她的泪水已变干涸,她隐约觉得,两人很快就要见面了。

就在那一天,她忽然倒下了,在医院待了十几天后,她随君宇而去,年仅26岁。

朋友依据她的遗愿“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将她葬在了君宇的墓畔。生前未能相守的一对,终于能够永远相伴了。

不知相见之后,她会不会拥入他的怀抱,对他说着“我爱你”呢?

情爱如戏蒋碧薇:爱之深,恨之切

她曾是悲鸿画中的女子,美丽,不可方物,亦是画家身畔的一袭红袖,却最终与之分道扬镳。

她曾得到过道藩的真爱,幸福,难以名状,亦曾甘心相伴不求名分,却又最终无缘对面不相识。

她的一生是围绕着这两个男人展开的,前半生许了悲鸿,后半生给了道藩,却在最后孤独地离开。

这段往事,也仅仅是三个人的往事,是她与悲鸿的往事,她与道藩的往事。

她是蒋碧薇,一个一直渴望永远的爱情而不得的女子。

(一)

她是江苏宜兴人,父亲蒋梅笙是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蒋家在当地也算书香门第、大户人家。13岁的时候,她就由父母做主,跟苏州査家的公子査紫含定下了婚约。如果情况没有变化,如果没有认识那个叫徐悲鸿的男人的话,她的一辈子可能就会这样度过:跟査紫含结婚、生子,做一辈子的贤妻良母。

她是从父亲口中听说徐悲鸿这个名字的,父亲对这个年轻人极为赏识,似乎认定他前途远大。那时的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当时徐悲鸿在宜兴一所学校教授图画,跟蒋碧薇的姐夫是同事关系。他也经常拜访蒋家,跟她的父亲相谈甚欢。徐悲鸿的生活颇为不顺,家里给他包办了婚姻,有着崇高艺术追求的他却不得不每日为了生活奔波劳累,后来才努力争取到一个到上海进修的机会,他才到上海半工半读。

而此时的蒋家也已搬到了上海,蒋碧薇的父亲在复旦大学任教授,徐悲鸿到上海后,自然到蒋家拜访故人,一来二去,便与她相识了。

在她眼里,徐悲鸿的勤奋好学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与她见过的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无聊青年截然不同。他的身上时时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活力、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这当然是徐悲鸿天生的艺术家气质使然。

父亲是总在夸奖徐悲鸿的,似乎在所有年轻人里,只有一个徐悲鸿入他的眼。他夸奖徐悲鸿的时候,从来不避她,久而久之,在她心里,徐悲鸿几乎成了一个完美的化身。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会做梦的,都期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世上最完美的人,都期望有一段完美的恋情,都以为自己是等待王子来接的公主。她亦在此列,徐悲鸿完全符合她梦想中的男人形象。

而她的订婚对象在心中的地位却越来越低。本来这就是一场旧式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恋爱基础的这场包办婚姻,她心里是厌恶的,但当时的自己却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生在这样一个传统家庭,接受的也是传统教育,“反抗”对那时的她来说还是个新鲜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付诸行动了。

可是自从见到徐悲鸿后,她感觉心中的一道阀门被打开了,滚滚洪流似乎奔涌而出,难以阻挡。仅仅见了几面,这个男人就在自己的心底刻下了名字,她甚至感觉自己是属于他的,而他也应该属于她。大家闺秀的她为自己突然出现的这种感情感到羞耻,似乎想这种事就是犯罪一般,但她却第一次萌生了“爱”的念头。

有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扪心自问,这种心跳的感觉就是爱吗,她要去追求这份爱吗,她要反抗被决定的未来吗?

未婚夫査紫含的卑劣行为让她很是失望,他竟然意图在考试之时作弊。这让她对这个未婚夫的人品产生了莫大的怀疑,甚至在心里泛起了一股对他的藐视。她想,如果嫁给这个人的话,自己的一生可能就会毁掉。她想,如果没有这纸婚约的话,该有多好。

徐悲鸿越来越成为她憧憬恋爱的对象,这个男人追求艺术的那种坚定眼神让她喜欢得紧,她好想紧紧抓住这个男人,生怕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溜走。但她也是不自信的,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肯不肯接受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