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娟烈士能为环保事业牺牲宝贵的生命,源自于她赤诚的执著希望;考察队员能在生死瞬间的绝境中逃过了死亡,源自于他们求生的强烈希望;小仲马能舍弃巨人的肩膀而另辟蹊径登上艺术的峰巅,源自于他坚定的超越希望。有人说,人是为了希望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这话不假。也许在母腹中我们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但血脉里已奔流着父母不尽的殷切期待,每一个细胞都饱含着他们的理想与追求。还有人说,人是为了希望才活在这个世上的。这话也对。当我们积蓄了许多的希望却因年老体衰或其他缘由而无法实现时,就会把目光投向子孙后代,期盼他们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未了的心愿。这些处于人生两头的希望,无论自觉或不自觉,其实不一定很重要。重要的是当我们每个人踏上自己生命的起点,开始跋涉人生苦旅的时候,就必须带着希望上路。因为任何人,无论你智商有多高,能力有多强,家境有多好,背景有多深,这些良好的先天条件只能帮助你在登高时少爬一些台阶,在成长中少走一些弯路,而绝不能给你永远的坦途,笔直的航道。岁月既有春夏秋冬,人间就有冷暖炎凉。在前行的道路上,谁都要准备承受失败、挫折、痛苦、绝望,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如果没有希望作支撑,再崇高、伟大的事业也常常会半途而废,胎死腹中,即使生命一样呈现一道长长的流程,但在永恒的蓝天和星空中,只能是一线流光,转瞬即逝;如果没有希望作浮船,当我们撞上没有舟楫的渡口或没有桥梁的河岸,就会束手无策,徘徊难前,即便踩塌了岸边的危岩耸壁,也无法抵达近在眼前的彼岸。
小草因希望而铺展天涯绿茵,水滴因希望而汇入浩瀚大海,泥石因希望而堆积排空巅峰,星火因希望而燃成冲天烈焰……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在一块热土中,心存希望的人,看到的必定是更高远的天空,更蔚蓝的海洋,更雄浑的高山,更迷人的草原;听到的是更和谐的音符,更优美的旋律,更深情的呼唤,更矫健的足音;闻到的是更悠远的馥郁,更彻骨的幽香,更回肠的大气,更扑鼻的芬芳……台湾现任国民党荣誉主席吴伯雄的老师星云大师在对“幸福”的解密时有一段经典的阐述。他说,既然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努力做到:对家庭和顺,对人际和敬,对社会和谐,对世界和平。如此,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这不仅是这位世纪老人心中怀揣的希望,也是对人类组成的整个社会所持的强烈希望。正是他叶有着这样的希望,一生都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和健康的体魄,成了人们崇敬的渐奇士、在世的高人。如果我们都心存这样的希望,就会在生活的道路上,劈波斩浪,红勇往直前。也许,我们成不了环保烈士,成不了科考队员,也成不了伟大的作家,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目标与方式,活着,就轰轰烈烈拥有鲜花和掌声;死后,就给养育我们的土地增一缕香魂。托起希望上路吧!去收藏人生旅途上春光的明媚、盛夏的炽烈、金秋的硕果、深冬的祈望,去迎接无怨无悔的生命低吟浅唱:
迈上崎岖小路你可曾听说有无数托起希望的人们从这里走过鲜花开满山坡走过秋冬走过春夏走出一径桃李芬芳走就一群云石雕塑在白雾中沉浮
心湖
我没有两百多年前的美国青年梭罗(1817年7月12日出生在波士顿附近的康科德村)那么幸运,在自己的家乡拥有一个可以让所有追求平静的心灵得以净化的瓦尔登湖;也没有他那份自省自察的执著,独自一人在湖边搭建木屋,开荒种地,饲养家禽,写作看书,在近千个日日夜夜,静观细察湖中的晨雾夕烟,从而看穿人世间所有的纷扰、贪婪、虚伪和疲惫,走完了对一切世事都持心平气和、一无所求的艰难的心路历程;更没有他追求真理的智慧,他在湖边发出的热爱自然、创造生活,在田园生活中感知自然、重塑自我的肺腑呐喊,不仅用宽阔的视野和睿智的哲思编织出了《瓦尔登湖》,还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把一股清凉的湖水汇入了所有寂寞、孤独和挚爱恬静生活的人们胸间,更把环境保护的意识烙入了为人类生存而思索的先知先觉者的心中。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笔下的《瓦尔登湖》已不再只是一种单纯物态上的碧湖,而是能给所有热爱自然的人们送来清凉和慰藉的心中圣湖。
虽然至今我还无缘结识瓦尔登湖,然而,“当上帝在这里关上一扇门,就必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打开一扇窗”。今夜,我就乘着中秋月圆独自一人荡舟在家乡的一个人工湖上,沿着梭罗目光的投向寻找大自然馈赠给我的一份特殊的礼遇——暂避红尘、自由自在、无须顾忌。桨儿,缓缓地插入水中;掌儿,轻轻地握柄发力;舟儿,悠悠地破水前行。木桨提起处,一朵朵小旋涡仿佛湖面浑圆的笑靥,卷着天光向后悠扬而去;小舟前进时,一条人字形的波纹宛如燕尾的留痕拖出了浪沫翻腾的水路。偌大的湖面,竟承受不住一叶悠悠扁舟的轻搔,转眼间,湖水似乎全都荡动起来,把一片片静静的星光月晕揉搓成碎金散银,波光旖旎。我真不忍心驱走这一方宁静,收起桨儿,任随舟儿的意兴自在地漂浮在湖面上。极目远眺,四周拥青簇翠的山峦,似一幅全景式的环形画屏,刚从湖水的靛蓝中浸出,正昂头伸向苍穹,借月华烘梳;高低远近的曲线,随着目光的扫描而起伏流动起来,像侧卧的美女在幽光中漫动着的流畅而优美的线条,以一种自由而舒展的流泻,洒向碧湖,铺向天边,汇成逶迤不绝的绿涛,在眼前闪现着吸纳不尽的层层叠叠的浓绿、黛绿、浅绿和淡绿……而此时的一轮圆月,正悄悄地潜游到了湖中,星儿默默地拱立于四周,害羞似的忽闪着眼睛,偷窥月亮美女裸浴,一句话也不说。清风似乎抵挡不住这绝美的诱惑,怂恿着水纹去抚摸月亮的胴体,不知是月亮的闪躲,还是星星的羞赧,这时才仿佛听见光与光的碰撞声,好像那些在水中幻变的映影正在喁喁私语。风儿仿佛还不过瘾,偷偷摸摸地把我和小舟推到了湖心,像是要我与它一同分担“好色”的名分。不可否认,我的身心已完全融入了这碧水明月的交融之中,但意识却全都交给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一幅多么雄浑壮阔明丽的山河此时正在我的眼前磅礴展开;“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一种清气绝韵悠悠地穿透我的五脏六腑,摇荡着我的心旌,惊鸿一瞥的舒爽,初恋一般的触觉。清风、明月、水色、山影,用同一种温柔的快刃斩断我所有凡尘俗念,剁碎我的躯体和灵魂分送给高远的星空、遥冥的天籁、无边的恬静、苍茫的幽邃,播撒给周遭翠拔的青草、碧蓝的水域、湿润的绿叶、连绵的山峦……冥冥之中,心头似乎有一丝愧意掠过,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名利劳累,为了别人眼中所谓的地位和幸福虚度了光阴,耽搁了许多如现在一样本属于生命中应有的大好时光。让自己历来崇尚真善美的心田淤积起那么多色退泽枯的苍然苔藓,一时再也无法复活的季节鲜嫩。让心灵带着岁月的弹孔和伤痛,跋涉在荆棘丛生的人生苦旅中,把一方真山真水真情真意踩入了时光的罅隙里,辜负了晴空雨露,辜负了晨曦晚霞。
好在人生总有梦醒时分。就如现在的我,无须去嫉妒别人的飞黄腾达、位高权重、家财万贯、荣宗耀祖;也不必为疏通人际,低三下四、唯唯诺诺、投怀送抱、溜须拍马;更不必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红尘宿怨而担惊受怕。只把这一脉问心无愧的情感放牧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下,在明月朗照的碧湖上,在清风亲吻的旷野里,在静谧安详的自然中……吮吸着这一方与生俱来的潇洒出尘的奇丽山水之中。此刻,我又想起了梭罗向世人表述的心迹:“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荣誉,给我真理吧。”给“我”什么真理呢?我想,这真理就是鼓动人们热爱自然、保护自然、亲近自然,使人、自然与超验主义理想交融会合,浑然一体。面对这天造地设的俊秀多彩的大自然,我生命中最深沉的情愫在隐隐地发出最真切的呼唤:给大地多添一点绿吧,持续“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的欢愉;给苍穹多添一片蓝吧,留下蓝蓝的天空白云飘,放飞的心情随着云儿走的自在;给湖泊多留一处源吧,让湖水永远丰盈韵漫、清澈明净、星光闪耀、月华璀璨、生机盎然的柔丽;也给自己的心叶多添一滴露吧,当浮躁需要滋润、当贪欲需要淬火、当烦闷需要清凉的时候,就引来大自然的清流,蓄起一湾纯净的心湖,任心灵之舟自由地摆渡,寻找一种宁静安详、和谐至善的诗意境界。也许就在这样的静处中,我们也能捕捉到梭罗的某些灵感,明白某些自然的哲理,为自己寻找一个永不叛逆的精神伴侣。
何怀宏先生在《梭罗和他的湖》的序言中说:“它的读者虽然比较固定,但始终不会很多,而这些读者大概也是心底深处寂寞的人,而就连这些寂寞的人大概也只有在寂寞的时候读它才悟出深味,就像译者徐迟先生所说,在繁忙的白昼他有时会将信将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好处,直到黄昏,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来,才觉得‘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而到夜深万籁俱寂之时,就更为之神往了。”话语虽不长,但却揭示了一道深刻的哲理,只有排除一切急功近利的浮躁,操持一份心平气和的静默,才能读懂《瓦尔登湖》。据报道,最早翻译《瓦尔登湖》的著名作家徐迟先生于1996年82岁时坠楼身亡;而读懂了《瓦尔登湖》的诗人海子于1989年刚过不惑之年就卧轨自杀;接着原北京出版社《十月》的编辑骆一禾为出版朋友海子的诗集(诗中谈到自己的思想曾深受梭罗的影响)身心交瘁也英年早逝。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是听到了《瓦尔登湖》的遥远而亲切召唤,把远离凡尘俗世当成了生命的另一种境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灵魂都为之所系。一个湖,一段情缘,诞生了一部哲学。为了翻开扉页,他们都到达了梭罗所说“爱就是试图去将梦中的世界变为现实”的一种意识境域。这是一种生命的背叛,是一种灵魂的涅槃,更是一种精神的升华,他们把一切都贮藏到了属于自己而别人无法进入了的界外心湖。“你必须活在当下,乘着每一个波浪前行,在每一刻找到你的永恒。傻瓜站在他们的机会之岛上寻找另一片陆地。没有别的陆地,除了这一生,没有别的生命。”梭罗用他一生的智慧换来的这一大彻大悟,其实就是馈赠给世人的明净心湖。让我们系上心湖上路吧!为了雄耸的高山,为了辽阔的荒原,为了大地上千百万焦灼渴望滋润的眼睛和等待浇灌的干裂心田,也为了短暂而富有价值的哲意人生……
领取而今现在
朱敦儒在《西江月》一词中写道:“日日杯深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消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也许在志向远大者看来,词中极尽虚度消遣之意,大有避实遁世之嫌。而我却觉得这是一种积极处世的人生态度。
朱敦儒(1081~1159)南宋词人。字希真,号岩壑,洛阳(今河南洛阳市)人,素以“志行高洁”而闻名朝野。朝廷曾多次召他为学官而不赴任。南渡之后的绍兴三年(1133),再召他为迪功郎,他才从岭南赴临安就任。绍兴五年(1135),被赐进士出身,任秘书省正字兼兵部郎官,后改迁两浙东路提典刑狱。在任期间,由于言行不入俗套规矩,被弹劾“喜立异论”,且素与主战派大臣李光不和,招致免职。绍兴十九年(1149),退居嘉禾(今浙江嘉兴市)。晚年,因其子与秦桧之子有诗酒之交,重被起用为鸿胪少卿(负责朝廷待客与司仪,四品)。不久秦桧死,又被免职,终老于家。朱敦儒的一生致力于写作,他的词作大抵可分三个时期,早年诗酒清狂,词风婉丽;中年历经世态炎凉,感怀忧愤悲切;晚年回天无力,顺从天命,所作意境多有恬静闲适之趣。
这首《西江月》是他一生的代表作。词句中不仅展现了他三个不同人生阶段的创作痕迹,更可读出他“曾经沧海难为水”后积极的人生处世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