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晨
贵阳十九中/初二
/1
从小到大，陶小懒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平庸了一点。景老师说每个同学都得有一个计分的本子，比如说“没带作业，扣一分”“上课开小差，扣两分”“被表扬，加一点五分”……诸如此类的琐事都得一一记在本子上。
而陶小懒的本子，除了全班一起被表扬的加分外，基本上既没有加分也没有扣分。也就是说，陶小懒既不是老师眼中百夸不厌的天之骄子，也不是什么屡教不改要重点盯梢的坏孩子。
说完了平凡的表现，再来说说她平凡的相貌。一双毫不动人的眼睛被遮盖在厚厚的镜片下，时不时抿紧的薄唇略显呆板，要数脸上最生动的地方，就属那额头上分外扎眼的几颗青春痘了。
最可怕的是陶小懒的成绩也一般般。
在这个成绩就是王道的年纪，就算你丑得无脸见人，只要你成绩好，也会有人对你崇拜得死去活来。
陶小懒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对自己的成绩自然也没有什么规划和要求。
但是，就这样一个平凡得有点过头的陶小懒，却在心底偷偷地关注一个人——尹夏哲。
尹夏哲，尹夏哲。
陶小懒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简约明快，一如数学书上简明的几何线条，那样完美得无可挑剔。
怎么说呢，陶小懒喜欢这个名字，连同一起被喜欢的，还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小女生们的话题，永远离不开那些帅且优秀的男生们。
闺蜜苏小胖吃着一根冰棒，说：“尹夏哲？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多半是爸爸姓尹，妈妈姓夏。”
陶小懒一提起尹夏哲就觉得不胜娇羞，所以当苏小胖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就把头埋得低低的，在草稿纸上胡乱涂画着。
“小懒，你怎么了？”苏小胖看陶小懒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陶小懒有点不确定地说道。
说来真的不确定，谁知道“喜欢”具体的表现是什么呢？同位角相等可以证明两直线平行，那什么才能证明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呢？
“好像？”一向直来直往的苏小胖明显接受不了这个含糊不清的修饰语。
“嗯，好像。”陶小懒无比肯定地将这个词语重复了一遍。
苏小胖沉思良久，说：“如果你‘好像’的对象是尹夏哲，那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你肯定是‘中毒’了。”
/2
中毒了吗？
陶小懒问自己说。
真不知道。
陶小懒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在学校的图书阅览室闲逛，苏小胖的话又浮现脑海：“小懒，如果你真的有点儿‘情窦初开’了，就去阅览室找点儿言情小说补补课吧。”
阅览室的话，陶小懒是常客，但顶多也就是在参考资料那一区域活动，言情小说的话还不晓得有没有。
言情小说里，优秀的男主角们永远都喜欢着个性十足的女主角。陶小懒皱皱眉——真是俗不可耐的情节。
但是，若这情节也能成真就好了。
陶小懒想。
不过女主角肯定不是自己就对了。
陶小懒转念又想，不由得失落地叹了口气。
数学办公室里，陶小懒带着一道上课没听懂的题目来找老师，没见到老师，却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沓未改完的卷子，最顶上那张，就是尹夏哲的。
正所谓爱屋及乌吧，因为尹夏哲的缘故，这张卷子于陶小懒而言，也意义非凡了起来。
清秀飘逸的字迹跃然于洁白的卷面上，让陶小懒联想到这张卷子的主人，脸不由得就红了。
中毒了吗？
好像有点欵。
为了防止同学们在课桌上乱刻乱画，景老师说每个同学都得带桌套，铺在桌上，不铺就扣两分。
陶小懒听苏小胖说，如果你很喜欢某个人，就把他的名字写在桌套的内侧，那你一定就会和他沾上边。
如果有一天这个班的桌套被胡乱堆在一块儿，那景老师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很多桌套上都写着尹夏哲的名字。
陶小懒的桌套内侧只写了一个“1”，寓意是第一名，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陶小懒看见桌套上写的这个数字，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尹夏哲。
也许相比起第一名，我更希望能跟你沾上边吧。
/3
体育课，陶小懒请假坐在一旁休息，顺便看男生们打篮球——顺便说一句，只要是有尹夏哲上场的那节课，“来例假”的女生就会特别多。
苏小胖摆弄着手指头，说：“切，都讲得好听是来了例假，顺便坐在这儿看球，不就是图个明目张胆的机会看人么？虚伪。”
“你不虚伪？那你坐在这儿干什么？”一旁的女生不满地插嘴道。
“我是真的来例假了！”苏小胖涨红了脸辩解道，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
砰——
三分球。
尹夏哲的篮球打得不错，再加上出众的相貌，永远都是球场上的亮点，却没加入校队，理由是“想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而已”。
第一次月考结束排座位，前三十名的同学自己挑位置，刚上标准线的苏小胖和陶小懒自然是坐到了一块儿。
“也不知尹夏哲会坐哪儿。”陶小懒凑到苏小胖耳旁，很小声地说道。
“反正不会坐到你这儿就对了。”苏小胖挤眉弄眼地说道。
“切。”陶小懒瞪了这心直口快的家伙一眼。
“早就听说尹夏哲心有所属了，你说，会不会是穆子沐啊？”苏小胖小声问道。
穆子沐是标准的漂亮女生，一个浅笑轻颦都能让无数男生彻夜不眠。
怎么说呢，穆子沐往尹夏哲身边一站，那副才子佳人的架势，就能让旁人胃酸翻滚。
“反正不是你我就对了。”陶小懒学着先前苏小胖的口吻，说道。
苏小胖瞪了陶小懒一眼，用拳头捶了她一下，陶小懒赶紧往左边一闪，却撞到了人，正转头仓皇道歉“对不起”，就看见了尹夏哲熟悉的脸。“没关系。”
陶小懒一愣，再一细看，自己的右边邻桌坐着苏小胖，而尹夏哲，自己日思夜想的尹夏哲，竟然……竟然就坐在自己的左边邻桌啊！
神啊，你真的听见我的祈盼了吗？
“为什么刚才我会坐到这里啊！为什么啊！我要是和小懒换个位置就能和尹夏哲坐了啊！”苏小胖捂着胸口，在心底嘶吼，转过头去看看陶小懒那傻丫头一脸满足的微笑，心里忽然就释然了：“算了吧，只要小懒开心，我就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暂且搁置一边吧。”
/4
数学课，老师进行小测，她把题目写在黑板上，同学们抄在本子上然后答题。
陶小懒觉得自己的眼镜镜度可能又加深了，对，就是左上角那道题，是什么啊？27？39？
眼看着身边的同学都不再抬头看黑板，而是埋头答题，陶小懒急了，就在这时，有人捅了捅她的胳膊，递过来自己的本子。
陶小懒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苏小胖，接过本子一看，那清秀的笔迹，怎么看怎么像那天在数学办公室看到的卷子上的笔迹。
不敢想了，再往下想，陶小懒的心跳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只好傻兮兮地对着那个本子抄题。
“代数式抄错了，这里。”尹夏哲指了指自己的本子，又指了指陶小懒的本子，专注的神情足以让每一个女生怦然心跳。
“哦，谢谢。”陶小懒佯装镇定地小声道谢，实际上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冲到操场上尖叫：“啊啊啊！尹夏哲和我说话了啊！”
“尹夏哲，陶小懒。”数学老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便带着一丝警告缓缓地叫了一声陶小懒和尹夏哲的名字，不少同学都把头转了过来，陶小懒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尹夏哲只是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招牌微笑。
不用说了，被点名批评，扣两分。
自习作业课（俗称政治课）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在写作业，陶小懒也不例外，一边埋头算着函数题，一边寻思着是不是该跟尹夏哲搭话。
“陶小懒，我发现你好内向。”尹夏哲忽然开口道。
陶小懒差点就激动地冲到操场上大叫：“啊——尹夏哲喊我的名字了！天哪，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耶！”
“啊？没有啊。”陶小懒佯装镇定地回答。
“陶小懒，你名字里的‘懒’是那个‘取次花丛懒回顾’的‘懒’吗？”尹夏哲又问道。
“啊？嗯，是的。”陶小懒对自己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明明平时口才也不差，一到尹夏哲面前就像得了口吃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哦，这样……我倒一直挺喜欢这个字。”尹夏哲若有所思地说道。
虽然平时多看尹夏哲一眼都会心跳得仿佛要抽筋，但真正说起话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那你的名字里，哲是那个‘花开堪折直须折’的‘折’吗？”陶小懒故意装傻问了一个在她眼中很白痴的问题——因为尹夏哲的名字，她在手心里偷偷地写过无数次。
“不是，是那个‘闺阁几多埋没，谁道倾城哲’的‘哲’。”尹夏哲回答道。
这是陶小懒第一次庆幸，还好小学那会儿在古诗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不然怎么跟尹夏哲对答入流啊？
这就是陶小懒和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的第一段对话，极具纪念意义，以至于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陶小懒都还依稀记得些许。
当然，其中涵盖着大量文科生的语言特色，实在是让人无语至极——言情小说里写的，不是这样的啊？
/5
穆子沐的爸爸从香港回来给她带了不少东西，穆子沐从中又挑了不少送同学。
只是陶小懒没想到，一直没和穆子沐有什么交集的自己，竟然也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