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弱点便是开药束手束脚,没胆量”这句话父亲也曾对他说过,想不到今天这个女孩竟然只是通过一个退烧的药方就看出来他的不足,想来她的医术应该的极好的,甚至可能超过父亲。
枫輕看了男子晌,接着又说道:“《伤寒论》里有说,白虎汤治阳明府热之圣药也。其实是因为外邪炽盛,势若燎原,胃中**枯涸,所以用石膏之辛寒以祛外感之邪,知母之凉润以滋内耗之阴。”
男子却不以为意,这些他自然知道,但白虎汤的原方,也没有3两石膏这么重。
“你忽视了石膏的另一个效果。”枫輕浸淫中医几千载,当然对各种药效了如指掌,她的下巴稍稍上扬,自信的说道:“我用白虎汤,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病,已经开始影响中焦。吃不下饭,哪怕是粥,也是生生的咽下去,且干呕,显然热已入胃。而石膏质重,知母味苦。苦降和重坠相并,下行之力很快,除热更快。不用甘草和粳米,是因为胃气上逆,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下行之力太快,无法完全消除胃腑中的热。还要用半夏、竹茹两味药降逆。这几味药,缺一不可。”
“倘若生石膏用得少,除了寒性达不到力度,解不了热之外。也没法取重坠这个药性。”
枫輕娓娓道来,男子却听得目瞪口呆,枫輕给病人诊断得出的结果,开了这么一个药方。而他也根本挑不出这个药方的任何辩证漏洞。
“所以,我开出的药方,可以适用于任何人。至于生石膏的多少,虽说要根据人的体质,或是年龄,病情等来调整。但大体来说,是可以加大石膏的用量。”最后,枫輕说出结论。
男子想反驳枫輕,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枫輕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中医里讲究君臣佐使,枫輕不管是替换白虎汤原处方中的药,还是大胆的增加生石膏的剂量,都没有离开君臣佐使的范围,且对药性的了解熟练至极,连他都甘拜下风。
听着枫輕的分析,只觉得酣畅淋漓,心中激动万分。如果生石膏能如此用,无异于是中医界的一大改革。
枫輕继续说道:“《医学录》第一期第五卷,寒解汤中有这样描述,寒解汤,治周身壮热,心中热而且渴,舌上苔白欲黄,其脉洪滑。或头犹觉疼,周身犹有拘束之意者。另有药方:生石膏(一两,捣细)、知母(八钱)、连翘(一钱五分)、蝉蜕(一钱五分,去足土)。”
“或问∶此汤为发表之剂,而重用石膏、知母,微用连翘、蝉蜕,何以能得汗?答曰,用此方者,特恐其诊脉不真,审证不确耳。果如方下所注脉证,服之复杯可汗,勿庸虑此方之不效也。盖脉洪滑而渴,阳明府热已实,原是白虎汤证。特因头或微疼,外表犹似拘束……”
枫輕的声音,在男子听起来振聋发聩,激动得脸颊都红了。
“这,这真是《医学录》?”男子觉得自己常年保持的良好心态在这一刻被打乱。
天呐,那可是医学录。从古流传至今最著名的医书之一,他的医术是自小跟着父亲学的,他的师傅曾经也惋惜《医学录》那么好的书竟没能流传下来。听闻那里边除了对中医有很浅显的理解,深入浅出之外。还有对当时的西药有一定的运用和描述。
枫輕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自己把脉,也说了,脉洪滑,阳明府热已实,原是白虎汤证。但那女孩伴有咳嗽,喘不甚剧。倘若用了小青龙汤,就不好用白虎汤这种祛热更厉害的东西,所以用寒解汤是最合适不过的。至于……”
枫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你用小青龙汤加生石膏,其实也没错。只是怕热证不能尽褪,生石膏,知母,连翘,蝉蜕,都是解热的药。搭配起来,效果更好。”
男子凝目,如果这真是《医学录》里记载的药方,对解热的效果肯定很好。只是……
男子还是有自己的担忧。
枫輕也不再跟男子辩方,看了看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妇女。
“你认为,你的药方对于那位患者来说,什么时候能起效,什么时候病会好。”最终,枫輕还是把问题放到患者身上。
“用我原本的方子,大概四副药一个疗程。也就是四天能好。”男子对于现在的中医学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言语中透露着自信。
“那么……什么时候退烧!”枫輕问得极为犀利。
“一天!”
“太慢了!”枫輕叹息。
男子抽了抽嘴角,太慢……中医大多数药都是慢药,不能快,快了会伤根本。再怎么,他这幅药退烧虽然慢,但却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
“……高烧总是会影响大脑。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把生石膏加到一两,或是二两。嗯……倘若你不用寒解汤的话,建议用二两。”
男子:“……”
男子看了看枫輕,又看了一眼外间焦急而期盼的妇女,咬了咬牙,说道:“小李,重新去熬药,小青龙汤加二两生石膏。”
枫輕也松了口气,唇角露出一抹弧度,看了看时间也该去给幸村做最后一次的针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