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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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中国周边一旦有事:美军如何出手?(3)

也许,人家的活儿本来就轻松吧。但我们却不行,我们不但要有“猛料”,而且还必须用镜头和画面说话。

我和他哈哈了几句,没想到这哥们儿还真来劲儿了,一个劲追问基廷和我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下次专访时,你在一边旁听就全知道了。”我继续和他打哈哈。

没想到,这句半开玩笑的话,一年后还真成了现实。

来自五角大楼的电话

2008年6月,“香格里拉对话”又一次在新加坡举行,我和我的同事照例前往。

由于前一年里与太平洋司令部和基廷本人建立了不错的联系,所以早在“香格里拉对话”开始一个月前,太平洋司令部就已经承诺,在新加坡再安排基廷上将接受我的专访。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我意料不到的。

“香格里拉对话”开幕前的当天下午,我和同事抵达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我拖着行李刚入住房间,还没坐下,手机铃声就响了。

“Peter吗?我是五角大楼新闻处。你到酒店了吗?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将军想见见你。”

马伦将军想见我?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我从未联系过他,更没有提出过采访要求。

我想起2007年6月的“香格里拉对话”开幕酒会,马伦的前任、时任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佩斯将军在酒会上来回穿梭,如众星捧月一般……

在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与陆军部、海军部和空军部同属美国国防部办事机构,是国防部最重要的一个机构,接受总统和国防部长的双重领导。由于美国总统和国防部长均属于文职官员,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就成为美国武装力量的最高军事长官,是美国总统、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土安全委员会和国防部长的首席军事顾问。

当代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当数科林·鲍威尔了。这位牙买加移民的后代,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战争中,以猛将的形象奠定了在世界当代军事史上的地位。鲍威尔后来担任小布什第一任期的国务卿,在攻打伊拉克问题上为小布什承担了很多不应由他承担的罪名,相当程度上又对冲了其“沙漠风暴”中的猛将形象。2008年4月,我在“博鳌亚洲论坛”上刚刚邂逅鲍威尔,他还在我的节目中亮相过。

但现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上将要见我,还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一定是太平洋司令部向五角大楼通报了我的行程,还有我对太平洋司令部的采访计划。另外,太平洋司令部也一定向五角大楼通报了一年来我与该战区的往来,还有对我的专业能力、个人情况的评估等等。

美国人的情报协调做得不错!这是我当时的反应。

但时间已容不得我多想。我很快通知同事们准备好摄影机,15分钟后就到了楼上的马伦上将的临时办公室。

“香格里拉对话”期间,美国军方一般都在酒店里租下一个或几个楼层,供军头们办公、举行双边会谈或休息用。

楼层电梯出口,站着几位身穿制服的美国军人,但并没有特别严密的安保措施。我的同事拿着摄像机和三脚架,也没有遇到特别的检查。

1997年,我离开德国赴香港工作,当时随身还带了一台德国制造的传真机,那是我在德国期间,为国内报纸当特约记者发稿用的。但就为了这台传真机,而且还是德国制造并在德国购买的,我在法兰克福机场居然被请到一旁的小房间里,几个特工模样的彪形大汉对着传真机,如临大敌,又是探测又是左右端详,最后断定不是恐怖活动的武器,才放我上飞机。

当时,距离“9·11”事件发生还有四年,但世界已经紧张成那个样子了!

2002年秋天,“9·11”发生后一年,我到柏林采访。离开柏林时,随身的一些电器又引起了机场人员的“兴趣”,受到特殊安检礼遇。

“Das macht alles Herr Bush!”(都是布什先生惹的祸!)看着柏林机场人员的认真劲儿,我实在觉得滑稽,忍不住蹦出这么一句德语。

机场人员可能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认真而充满理解地答道:“Jawohl,das macht alles Herr Bush!”(没错,都是布什先生惹的祸!)

但此刻,我的同事扛着摄像机和三脚架,马上就要进入美国最高军事长官的临时办公室,居然没有任何的安检措施。有点不可思议吧?

盖瑞,马伦上将的新闻官,满面笑容地迎候上来,那样子似乎像老朋友,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马伦上将很想和你聊聊最近的局势,也很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他笑容可掬。

“我们也很想听听马伦上将对最近地区安全局势的看法。”我回答得也颇有外交辞令风格。

“15分钟时间够吗?”他问。

“30分钟行吗?我们还需要时间架设机器。”我忽然感觉像是在菜市场买菜,居然可以讨价还价。

“那就20到25分钟吧,将军等下还有个双边会晤。”他说。

马伦是我见过的外表最不像军人的一位美国高级军官。瘦瘦的身材,文静的气质,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位大学教授。

然而,这却是一位真正从第一线成长起来的军人,从驱逐舰舰长、巡洋舰舰长,到海军作战处长、第二舰队司令兼北约大西洋打击部队司令、海军作战部长,直到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那天和他谈话的内容,我已记不太清了,好像涉及阿富汗局势、中国军力透明、美国对中国战略意图的评估,自然也离不开朝鲜半岛和美台军售等。

2008年的初夏,世界经济危机尚未爆发,朝鲜第三次核试验也还没有进行,金正日尚未去世,钓鱼岛和南海局势也相对比较平静,中国航母尚未下海,解放军另一些尖端武器也尚未亮相,美国“重返亚太”战略也尚未出台……

当时的中国,正倾举国之力筹备北京奥运;当时的美国,奥巴马的选战已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中美军事互动开始频密,双方共同面对的挑战,只是如何遏制陈水扁的“台独”而已,地区间一系列实质性冲突尚未升级。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2008年初夏的中国周边,简直就是“太平盛世”。

这一点,很快就被一年后的情况所证实。2009年初夏的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中,时任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的基廷,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拉到一边,认真地探讨下一步针对朝鲜的行动方案。这是后话了,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2008年初夏的那一次,我与马伦上将的谈话,很轻松,也很愉快。谈话很快就在我的《震海听风录》节目里全文播出,并立即引起周边国家和地区(包括东南亚、朝鲜和台湾)的密切关注。

但那天专访马伦的现场,我忽然发现,美国《国防新闻周刊》的那个大胖子记者也在场,只不过默默地坐在我的身后两米处,静静地听,快快地记。

我和马伦站起身来,握手准备告别。大胖子美国记者急忙上前:“上将,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时间了,上将马上有双边会晤。”新闻官盖瑞走上前,严肃得像个铁面法官。

我忽然有点歉疚了,虽然这与我毫无关系。

只不过,我到今天还没有弄明白,五角大楼何以鬼使神差地选中了我。

“美国人内部协调工作做得很好,绝不会有浪费的‘子弹’。”这是一位欧洲同行后来给我的分析。

二、把玩“刀尖”的美国军人

2008年6月的那一次新加坡之行,我和同事除了应邀与马伦上将谈话,并照例对基廷上将进行专访,而且也还成功地将美国军方“三巨头”“一网打尽”。

这里指的美军“三巨头”是:美国军方系统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基廷,文官系统的五角大楼主管东亚事务的助理部长詹姆斯·辛恩。

按照一般的常识,在美国的国防和军事体系中,五角大楼作为文官系统,负责防务政策和战略的制定,而其中的直接主管和执行官员,就是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部长。而美军负责具体的军事策略实施,其中与东亚事务直接有关的就是两个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太平洋司令部司令。

解放军意图:美军捉摸不定

2008年6月初,台湾海峡局势发生根本转变十天之后。

那一年的5月20日,台湾选举,民进党败走麦城,马英九顺利当选。2008年5月20日后的一个月内,马英九在岛内细心又大胆地推进两岸关系,“大三通”一个月内就出台。地区各方则在谨慎观察、评估,生怕发生些许的战略误判。

那一年的“香格里拉对话”现场,中国军方代表团团长在发言中表示,两岸关系出现了新的积极的变化。但是他紧接着的一段话在会场内外引起了高度关注:“与此同时,‘台独’势力继续分裂活动,严重的,大陆军队依然会做好打击‘台独’的各种准备。”

这一番话,让现场的人很错愕:台海局势缓和了,解放军为什么依然如此强硬?

当天晚上,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基廷就和中国军方代表团负责人见面,地点选在一个不显眼的酒吧间。

“昨晚我与解放军的负责人见面了。”第二天上午,基廷见了我,一开口这样说道。

经过一年的磨合,我与基廷之间,似乎已不再需要太多的寒暄,有时可以直奔主题。

其实,不用基廷说,我大概也能猜出他们谈了些什么。基廷面见解放军负责人之前,中国军方代表团负责人对我说:“我们的对台军事斗争准备是真的,我们要让美国实实在在地感到我们的反弹,也要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到痛。”

“什么痛?”我追问。

“美国对台军售是有后果的,我们不能容忍这一切。美国人如果继续这样做,那就要尝到痛。”解放军负责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但我还是要再听听五角大楼和太平洋司令部怎么说,而且我要他们在电视镜头前,对着我的观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香格里拉对话”的最后一天,作为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的基廷,与五角大楼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部长詹姆斯·辛恩坐在一起,接受了我的独家联合专访。

与一年前不同,这次美国军方居然提出由我们来挑选采访地点,选好后只要通知他们即可。届时,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和国防部助理部长就会准时前往采访地点。

一个欧洲同行听了,觉得匪夷所思:“美国人对你们这么放心?”

我只好耸耸肩,因为我自己也纳闷。

“他们没有安检措施?”欧洲同行仍不死心。

“没有,确实没有。”

就是在这一次,我与基廷的新任新闻官——杰弗里·布雷斯劳建立了不错的工作关系。这是后话,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中午11点40分,是我们与基廷上将和美国国防部负责东亚安全的助理部长詹姆斯·辛恩约定的时间。

我们的摄像、灯光和收音设备都已就绪。

还有10分钟。几个美国军人抵达,把守住门口。但他们还是没有对房里的设施进行安检。

还有8分钟,新闻官杰弗里·布雷斯劳和太平洋司令部外交顾问抵达,问我准备问些什么问题。我告诉他们,准备重点谈谈对中国军方反“台独”宣示的反应。

杰弗里的脸色有些小小紧张,和外交顾问嘀咕了几句,一起走出了我们的房间。

还有5分钟,基廷和辛恩抵达,但他们很快就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

11点40分,基廷和辛恩从旁边的小屋走出,像踩着点一样,走进我们的房间,一行随从立时把我们的房间塞得满满的。

握手,寒暄,开玩笑,基廷的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刚才的5分钟,他们显然正在紧急磋商。5分钟后,他们似乎已经有了一个能够给我的答案。

“We are making history.”(我们正在创造历史。)基廷的这句话说得有气势,也有些美式幽默特点。

“你们怎么看中国军方此次的反‘台独’宣示?”坐定,灯光打亮后,我开始单刀直入。

下面的“三人互动”读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辛恩:就政治观点来说,那样的言论的确不同于我们听到的较和缓的政治声明,由北京在台湾选举过后提出的。

邱震海:基廷上将,你有什么看法?

基廷:在5月30日的宴会中,我跟中国将军谈过,我们曾讨论过这一点。之前透过中美军事热线,我跟他的对话和之后我们的谈论,两次交谈中,他都没有这种粗暴的态度。我同意辛恩博士的说法,那样的言论,对我来说有点突兀。

邱震海:你很震惊吗,辛恩博士?

辛恩:我不会说我很震惊,我不认为……事实上那不是该篇声明的唯一要点,是的。我们得多看看中国将军对“香格里拉对话”的参与,因为那能有助于建立起透明度,增加区域对话。

基廷:没错。对辛恩博士跟太平洋司令部来说,Peter,我们的工作是长期观察。在选举之后,虽然两岸关系趋于和缓,那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是好事。但我们得长期观察,看看未来几个月的发展。

邱震海:就长期观察这点来说,台海新发展将如何影响美国的防卫政策拟定?美国会减少对台售武吗?

辛恩:我们对台售武是根据台湾关系法的三公报原则,我们没有看到此次大选产生了导致这些原则改变的前提条件。

邱震海:中美热线已经实施了几个月,你们对中美军事热线有什么评价?

基廷:它很有用,我跟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在某个星期六通过话,在“5·12大地震”之后,晚上9点,在夏威夷的总部,那是星期天的下午。我拿起热线后几分钟,中国将军在另一头像现在的我们一样说话。我们谈得很多、很久,约一小时,谈话很有信息量。他花时间向我详细说明,地震带来的影响。热线效果非常好,将军的声音清晰,能即时通讯对双方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