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听禅闻道静思语:佛学中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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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禅心境界:一月现一切水,千江水印千江月

这一境界中的人,以美为纯主观的体验。对于人,提倡“不涂红粉自风流”的天然美,对于自然,欣赏疏野、清奇、冲淡、澄明、流动的美……在这一境界中,物我一如,天人合一。

禅宗三境

禅师将参悟的境界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境界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是指苦苦寻求禅的本体而不得的情形。第二境界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是指已经破除法执我执,似悟道而尚未悟道的情形。第三境界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是指在瞬间得到永恒,无拘无束。

苏东坡有三首七绝可用来注明“参禅前”、“参禅时”与“参禅悟道后”的心得。

参禅前的境界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参禅时的心得是: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归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参禅悟道以后的心境则是:

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的几句话与苏东坡这几首诗所代表的禅宗三境界之说恰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独”字道尽了求索者的艰辛;“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对修行者的真实写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没有经过前两个境界,就不能达到第三境界的返璞归真。

宋代青原惟信禅师说得更直白,他说道:“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执迷于世俗外物的境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是对世俗的否定,对佛法的执著;“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却是他彻底地摆脱了佛法的束缚,否定了对佛法的执著,即否定之否定的境界,这才是真正的解脱,领悟了佛法的真诣。

禅思禅悟

禅宗三境是禅心境界,未参禅时,见什么是什么,是其功利境界,见名利是名利,见美人是美人,有占有欲;入了佛门后见什么不是什么,这是佛家的道德境界,见名利如同枷锁,见二八佳人如骷髅;禅悟以后见什么是什么,乃是禅宗的禅心境界。是用禅心去谛观一切,无论景观如何美,决不想动据为己有之念。这是禅心对人生的一种升华,由此,可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欲速则不达

明代,著名文人周容从乡村进城去,跟随他的书童就挑了两大捆书。正是因为挑选、捆扎这些书籍,出发晚了一些,当他们距离县城尚有二里多地,已是日落西山、晚霞映天、炊烟萦树的薄暮时分。在那时代,为了安全,大小城池夜间是要按时关闭城门的。所以,他有些着急,一个劲催促书童快走!

一条河流横亘眼前。

幸好,有一位禅者,效仿唐代的船子禅师,在此作摆渡。过河之后,周容问禅者:“我们是否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

禅者认真打量了书童几眼,说道:“你们若是徐徐而行,还可以在城门关闭以前到达;若是急急忙忙赶路,恐怕就不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

虽说佛道儒三教同理,但儒与佛毕竟是两家,周容认为禅者是正话反说,故意调侃,很是有些恼火。就是嘛,若是快速前进赶不到,慢慢而行岂能到达?!

周容可不想露宿荒郊野外,所以就一个劲儿督促书童向前赶路。可是,没走多远,只顾挑着书籍一溜小跑的书童,没有注意脚下,被石头绊了一跤,担子摔出老远,捆书的绳子也断了,书籍散了一地。小书童还磕破了膝盖,疼得啼哭抹泪,半天才爬起来。等他们重新收拾好书籍,赶到城下时,那两扇无情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禅思禅悟

所谓“欲速则不达”,不仅仅是一种道理,更是一种智慧,一种思维方式。现代这个快节奏的社会,更需要我们时常审视自己,观照自己的心灵。给心灵留下一定的空间,智慧的火花才能产生。否则,很可能“日暮途穷无归处”。

师父至上

有一天,那洛巴想考验一下弟子玛尔巴,他便使天空浮现一个多臂寂静尊者喜金刚的形象,周围绕着八大眷属,然后,他问弟子:“心子,你是先向我——你的上师顶礼,还是先顶礼本尊呢?”

玛尔巴想,我每天见到上师并按受他的法教,可是今天,我能如此殊胜地亲眼见到本尊,因此,本尊比较重要。于是回答说:“我向尊贵的本尊顶礼致敬。”

可是,他话音未落,那奇妙庄严的形象突然消失,融入那洛巴心中。然后,那洛巴上师对弟子说了颂言:

法子,如果没有上师,人怎么能听闻佛法?更不用提观修本尊了,因此,谁优先,上师或是本尊?明显地,虔敬上师是个人发展的关键。

所有本尊仅是上师的化现,莫为幻化伪相欺蒙。

玛尔巴大为惭愧,从此,他全心向师,终成正果。

禅思禅悟

全心向师,是个人发展的关键。这个道理,为人处世也是如此,万丈高楼平地起,世上最高层的楼都是从第一层起步的。世间之事,概莫能外。

毁佛救世

日本禅师明庵荣西,于南宋乾道四年、淳熙十四年两次来中国学禅。当时,临济宗黄龙派第八代传人虚庵怀敞禅师住持在天台山万年寺。荣西在他座下参禅,终于心开得悟,得授临济宗心印。此后,他一直追随怀敞禅师,并与雍熙二年得到了师父的衣钵。他得法回国,建立了日本最早的禅寺:建仁寺。他是日本禅宗的开山祖师,对日本文化的发展影响极为深远。

然而,他刚刚回到日本,开始传播禅宗之时,作为新兴宗派,人们一时之间难以理解,更受到了其他传统教派的倾轧、排挤与压抑。他所住持的建仁寺,信徒寥寥,香火稀疏,举步维艰。平时,莫说举办法事,就连一日一餐的食物都难以为继,他与弟子们不得不经常“修炼”避谷之法——绝食。

一日近午,荣西禅师正在为“日中一食”而犯愁时,一位面黄肌瘦、精神憔悴的中年汉子来到寺院,向他哭诉:“大师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吧……我上有老人、下有小孩,已经四五天没有开伙了,眼看老人与孩子就要活活饿死……”

真是忧愁偏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更愁。寺院里的僧人也饿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将泥土当成面粉熬粥喝,哪里还有能力救济这个可怜的穷人呢?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荣西禅师不甘心,急得在大殿里转圈圈。忽然,他发现,每当转到佛像前面时,总能感受到闪闪的亮光。那是刚刚装饰在药师佛像后面的背光片在折射长明灯的光芒。荣西毫不犹豫,马上爬上佛龛莲花座,将佛像上那些铜的背光片卸了下来,交给那个穷人:“实在对不起,寺里一粒粮食也没有,能变卖的东西只有这个了。你去用它换些食品吧。”

荣西的大弟子见此情景,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荣西面前:“师父,这些背光片已经安装在佛像上,就不是普通的铜片了!它象征着神圣的佛光啊!我们凡人亵渎佛像,盗用佛物,是大不敬,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荣西禅师冷静地说:“你说的很对,如果我们无故私用圣物,的确是犯大戒,应该受到严厉的果报。但是,你应该知道,佛陀在因地的时候,曾经多次割舍自己的血肉、手足、眼睛甚至生命,用来救度众生。这些绝对不仅仅是传说,而是我佛大慈大悲的真实体现。所以,为了拯救濒临饿死的人,纵然将整座佛像熔化,也完全符合我佛普度众生的心愿。再说,就算今天因擅用佛物而要背因果、下地狱,老僧也心甘情愿。”

禅思禅悟

禅宗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正是禅宗的要义主旨。慈悲为怀的大悲悯心,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济世情怀,正是拯救日渐衰败的世道人心的不二法门。

凡圣同居

黄檗希运禅师是福州人,小小年纪,便出家当了一个小沙弥。受戒之后,他开始外出云游。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浙江天台山。

当时,黄檗希运之所以对天台山十分向往,是因为国清寺里住着两位奇僧:寒山、拾得。他一路行行复行行,终于来到了天台山下。但见山上松杉扶疏,草木薰郁,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犹如仙境一般。海拔 1138 米的华顶峰,众峰环拱,峭拔孤立,笼罩在虚无缥缈的云雾之中。而那挂在山峰上的小路,时东时西,或隐或现,悠悠忽忽,缥缥缈缈,宛若云带一般。不知它究竟是有是无,是断是连?更不知它所通向神仙故里,还是白云家乡……

黄檗希运奋力向天台顶峰攀登。穿过山脚下那片茂密的树林,他遇到了一位相貌奇异的僧人。离家云游走天涯,天下僧人是一家。山野相遇,即是有缘。言谈话语之间,二人都感到十分融洽,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有些人一见如故,亲密无间;而有些人终生为邻,却形同陌路。黄檗希运发现,这位奇僧双目精光闪现,摄人魂魄,可见其修行功夫非同凡响。

两个人谈禅论道,边走边说,不知不觉翻越了一座山岗,来到了峰谷深处的山涧之前。山中新雨,涧水暴涨,奔腾呼啸,横流成河。山洪力量相当惊人,重达千钧巨石,它玩若小丸,何况人呢!黄檗希运自然不会贸然涉险,他将竹杖插在地上,摘下头上的斗笠,观察着水情。那位奇僧说道:“区区小溪,何足为意?”

黄檗希运说,山溪之水,千变万化,其深不测。奇僧毫不在意,说道:“不湿脚。”

黄檗忽然感受到了像山峰一样峻峭、浪潮一样翻滚的机锋:山洪暴发,浊浪滔天,却说不湿脚,多么富有禅意!是啊,我们的自性不动不摇,无论外界洪水(烦恼)滔滔,也不会将之打湿半分。

于是,黄檗也以机锋应对道:“既然如此,请你涉水渡河。”

奇僧一笑,手拎起袈裟,露出草鞋,双脚踏在水波浪花之上,如履平地,徐徐向彼岸走了过去……

——果然不湿脚!

那僧到达对岸,回头对黄檗希运招手喊道:“过来,过来!”

黄檗却一顿足,骂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不湿脚啊!原来你仅仅是个只会自己得度的家伙!早知如此,我应该将你的双脚砍下来!”

那位奇僧听后,仰天长叹一声,说:“我在中华大地巡游数日,今日遇到了大乘法器。自叹弗如,自愧弗如。”

说完,那僧不见了踪影。

禅思禅悟

禅的最高境界不是独善其身,而是自度度人,然后重返尘世,兼济天下、与众生共命。

三 羞 愧

有僧问净果禅师:“鹤立孤松时如何?”

鹤立孤松,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然而,净果禅师却回答:“脚底下一场羞愧。”

禅僧再问:“白雪翻盖千山时如何?”

好一派清净世界。但是,净果禅师说道:“日出之后,大地一场羞愧。”

禅僧三问:“唐武宗在会昌年间发动了空前的法难,寺院被毁,佛像被砸,经书被焚,僧尼被驱,那个时候,护法神到哪里去了?”净果禅师说:“山门外那两个汉,一场羞愧。”

各方禅者把此公案叫作“三羞愧”。

禅思禅悟

修证已经透脱的大宗师常喜欢提拈他们甚深微妙的奥义,以作为接引后人的机用。在这里不需推理,也没必要猜度,当下不理解,就在不理解处发起疑虑,用心去参究,终有一天会疑团爆裂,桶底脱落。

心静自宽

人以类聚,人的特点之一是乐以为荣,得到认可,获得权势,成就被视为成功、满足、快乐,一部分领悟了存在的含义,所谓“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佛家弟子,以禅为德,六根清净,心无杂念,潜心向佛,也算懂了部分人间真谛。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无论何种宗教,同样崇拜自己的神、佛或权威人物,是人间权势的一种延续和另类发展,没有达到真正的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白云守端禅师于方会禅师的座下参禅,许久无法开悟,方会禅师挂念他迟迟找不到入手处。

有一天方会法师借着机会,在庙前的广场上和守端禅师闲谈。方会禅师问:“你可记得你师父是怎么开悟的吗?”

白云守端回答:“我的师父是因为那一天跌了一跤才开悟的,悟道后,他说了一首偈语:‘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方会禅师听完以后,故意发出嘲弄的笑声,留下白云守端愣在当场,心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有什么地方说漏了吗?为什么老师耻笑我呢?

白云守端放不下方会禅师的笑声,几日来,饭也无心吃,睡梦中常被方会禅师的笑声惊醒。他忍受不住,前往丈室请求老师明示。方会禅师听他诉说几日来的苦恼。开导他:“你看过庙前广场上表演猴把戏的小丑吗?小丑使出浑身解术,为的是博取观众的一笑,我那天对你一笑,你不但不欢喜,反而不思饭食,梦寐难安。像你对外境这么认真的人,比一个表演猴把戏的小丑都不如,如何参透无心无相的禅法呢?”

而我们何尝不是,常常将悲欢掌控在他人的一颦一笑间,将幸福建立在五欲的幻化世界中,我们常常为了一句话耿耿于怀,为了一件事困坐愁城,为一个人失魂落魄,为一念之差懊悔终生。

禅思禅悟

对外境增一份定力,就减去一份的痛苦,能放下一份的是非比较,即能远离人事的煎熬。无心,日日如沐春风,时时清凉无忧。跳出三界外,天地在心中。

门里门外

云门禅师去参访睦州禅师,到了睦州禅师的道场,正是黄昏薄暮的时分。云门用力敲着两扇紧闭的大门,久久以后,睦州才来应门,云门道明来意之后,正要一脚跨入门槛的时候,睦州出其不意地用力把门关上,云门大叫道:

“哎哟!哎哟!好痛哟!”

禅师道:“谁在喊痛呀!”

云门道:“老师!是我。”

禅师道:“你在哪里呢?”

云门道:“我在门外呢!”

禅师道:“你人在外面,为什么叫痛呢?”

云门道:“因你把我的脚关在门里面了。”

禅师道:“脚在门里,为什么人在门外呢?”

云门道:“你确实把我分成里外了。”

禅师道:“愚痴!一个人还有里外之分?”

云门于此言下,好像一锤击在心上,顿时粉碎虚妄的身心世界,终于大悟。

云门禅师虽然腿被压断,但这一关一合却截断了虚妄纷纭的意识,证悟了内外一如、平等无二的道理。

禅思禅悟

世间之事,在禅者的眼中,都是虚妄对待的,内外、你我、善恶、大小等,所以凡人被虚妄对待紧紧束缚,无法超越,而今要截断众流,返归本源,统一内外,超脱你我,不悟而何?

慧从静来

古代,一个又穷又蠢的人忽然发了财——从老祖宗留下来的房屋中挖出了满满一大瓮银子。谁知,钱的陡然增多,不但未能使得他的日子舒心起来,反而平添了许多的烦恼——人人都知道他愚蠢,脑筋不全,好糊弄,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想方设法骗取他的钱财。本来,他那浆糊一样的脑子就不灵窍,面对亲朋好友故意设计的种种圈套,他如何能辨别、能识破呢?所以,他不断出手的银子,就像打狗的肉包子,总是有去无回。

那人听说,佛法能消除人的烦恼,就到附近的一所寺院,向一位禅师请教。禅师说:“你原来既贫穷又没智慧,现在虽然有了钱,依然没有智慧。智慧,并不随着人的富裕而增长,所以难免上当受骗。”

“那么,我怎样才能有智慧呢?能不能用钱买来?”

禅师点点头说:“能。但是,你要牢记,凡是最终向你要钱的人都是在骗你;只有卖给你智慧而又不收钱的人,教给你的才是真正的智慧。”

他想,城里人一定比乡下人精明。于是,他就来到城里,逢人便打听哪里有智慧出卖?很多人在暗自嘲笑他愚蠢的同时,都想趁机骗取他的银子。但他牢记禅师的话,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有一定之规:只要你要钱,就不是真智慧。最终,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费尽心机,却两手空空。而他,在购买智慧的过程中,见识了许多花样翻新的骗局,渐渐也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了。

那些人见难以得逞,便恶作剧戏弄他,告诉他城外破寺庙的那个乞丐僧很有智慧。他兴冲冲来到破庙里,在一堆破布中找到了那个老得像破布一样的禅僧。禅僧告诉他:“你若是遇到疑难问题,一定不要急着处理,可以等智慧来了再说。”

“可是,智慧怎样才能来呢?”那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禅僧说:“每逢遇到棘手的难题,你先向后退七步,然后往前走七步,如此重复三次,智慧自然而然就来了。”

难道,所有人期盼的智慧,就这么简单?那人将信将疑踏上了回乡之路。他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时分。进到卧室,黑暗之中,他朦朦胧胧发现,妻子居然与另外一个人同床共眠!他想,一定是野汉子趁他外出期间,与妻子勾搭上了!

顿时,熊熊怒火在胸中炽热燃烧!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尖刀,刚要刺下去,忽然想到白天禅僧刚刚教他给的智慧,何不试一试?于是,他退后七步,前行七步,如此重复了三次,发热的头脑竟然冷静了一些。他决定先捻亮灯,看看这个与妻子同床的人究竟是谁。在灯光亮起的同时,那个与妻子共眠的人也惊醒过来,翻身坐起——是他的母亲!原来,他外出之后,妻子害怕,就请婆母来做伴。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观音菩萨像前。天哪,若不是禅僧传授给他的智慧,他将闯下怎样的灾祸!天一亮,他立刻布施了数千两银子,为那个乞丐僧重新修建寺庙。

禅思禅悟

心外无法,心外无禅,观照自心,满目青山。禅僧所说智慧,就是“冷静”。因为,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留下思维跳跃的空间,进而产生智慧。禅者,特别注重心灵的空明。当我们的心处于灵明不昧的空静状态之时,灵感的慧光就能显发出来。

六祖说禅

神会禅师前去拜见六祖,六祖问他道:“你从哪里来?”

神会答道:“没从哪里来。”

六祖问道:“为什么不回去?”

神会答道:“没有来,谈什么回去!”

六祖问道:“你把生命带来了吗?”

神会答道:“带来了。”

六祖问道:“既有生命,应该知道自己生命中的真相了吧?”

神会答道:“只有肉身来来去去,没有灵魂往往返返!”

六祖拾起禅杖,打了他一下。神会毫不躲避,只是高声问道:“和尚坐禅时,是见还是不见?”

六祖又杖打了他三下,才说:“我打你,是痛还是不痛?”

神会答道:“感觉痛,又不痛。”

六祖问道:“痛或不痛,有什么意义?”

神会答道:“只有俗人才会因为痛而有怨恨之心,木头和石头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这就是了!生命是要超越一切世俗观念、舍弃一切尘想与贪欲的。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痛与不痛,又能怎样?无法摆脱躯壳的束缚,还谈什么生命的本源?”

六祖又说:“问路的人是因为不知道去路,如果知道,还用问吗?你生命的本源只有你自己能够看到,因为你迷失了,所以你才来问我有没有看见你的生命。生命需要自己把握,何必问我见或不见?”

神会默默礼拜合十。

禅思禅悟

“意净心清”,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性不生减

有道禅师曾路过一间卖茶的茶坊,因口渴,便进去喝杯茶小憩片刻,店主热忱招呼,问道:“禅师!辛苦了吧?喝茶吗?”有道禅师点头表意。

店主却又道:“禅师!我有一题难解,若您能开示,我便供养您!如何?”

有道禅师用平淡眼光看了他一眼道:“你问来便是。”

店主问道:“古镜未磨时如何?”

有道禅师很快地答道:“黑如漆。”

店主再问道:“古镜既磨了又如何?”

有道禅师回答道:“照天地。”

店主不以为然,说道:“对不起!恕我不供养。”

说着转身就入店内去了。有道禅师怪异,心想:“数十年参禅,竟不及一个茶馆店主,可见他禅道之高,而我之愚钝了。”于是决下苦心闭门深修,以求开悟。

几年后,有道禅师又来到这个茶坊。店主仍亲切地招呼道:“几年不见,仍想请教那句老话——‘古镜未磨时如何?’”

有道禅师顺口说道:“此去汉阳不远。”

店主再问道:“古镜既磨后如何?”

有道禅师再回答道:“黄鹤楼前鹦鹉洲。”

店主听后,诚恳地说道:“请禅师接受我的供养!”随即转身招呼道:“伙计!泡茶,泡好茶!”

禅师之所以最后可吃得好茶,事因他已经悟到,古镜乃喻众生的自性,自性本自清净,本不生减,本自朗照,何能分别未磨已磨。自性者在圣不增,在凡不减,故有道禅师未能认识如古镜之自性,难怪吃不到茶。后答‘此去汉阳不远’,‘黄鹤楼前鹦鹉洲’。乃已能认识自性当下即是,故有好茶吃。

禅思禅悟

因缘为缘起空,诸法为自性空。自性本具净土,禅可令人感受弘誓深愿,当下超越、当下承担。世间之事亦是如此:若能超越,敢于承担,自可成就大业。

不 生 禅

如果说禅意在中国文人和文艺中的巨大影响,主要表现在高雅的世俗文化中的话,则在日本就不仅涉及到雅的一面,也遍及到俗的一面,甚至对民俗文化也发生着深刻的作用。

临济宗为禅宗南宗五家之一,由希运禅师住持宜丰黄檗寺宣露。临济宗在日本江户时代得到广泛传播,以致根深蒂固。可以说,禅在日本国民心灵深处已越出了宗教的界面,而成为一种近似宗教(亚宗教)类的精神,这种精神又总是闪现出禅的沉思的活用及超验思维方法和不屈的自信心。临济宗的自力、自度,在日本文化中成了自强不息的一种民族精神,赋予了人们巨大的智慧。

盘禅师,便是江户时代临济宗的高僧。主张废除公案,直接参入不生不灭的佛性,后人称为“不生禅”,是十七世纪的禅宗高僧。

某日,盘禅师吩咐一位侍者上京买一批上等的纸材。这位侍者向来被称许具有“子贡之资材”(子贡是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人之一,不仅才智倍聪敏,而且长于辩才),更是自傲聪慧。正是因此,禅师所以命他去买纸。

侍者并没有问师傅对纸料的要求,心想凭自己的才智,理财之道定会受到师傅的夸赞。

经千挑万选之后买了回来。禅师不过看了一眼后,就冷冷地说:“不行!”

侍者很是纳闷,于是只好再次上京去买。

待再次回来之后,侍者想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谁知禅师又说:“这个也不行!”

于是只好又一次上京采购。当时交通不便,而路途又是遥远,侍者心中开始抱怨,认为师傅不同情理。

等又一次返回的时候,禅师仍是说:“不行。”

于是便问师傅到底要什么样的纸,他准备再次上京。禅师说:“无论什么样的都是不行。”

侍者此刻顿悟,于是因先前的自以为是向禅师道歉。禅师便说:“其实第一次买回来的纸就很好了。”

侍者先前认为自己聪明过人,买纸这样的小事定会得到师傅的夸奖,无须多问。而盘珪禅师正是看出了侍者这样的迷思,所以故意板着脸说:“不行!”其实对个开悟的禅师而言,是不会去分别纸的好坏。即使给他粗劣的草纸,他也不会感到嫌恶,但对于侍者而言,只有真正能使他意识到自我的纸才是合格的纸。

禅思禅悟

迷思而非过失,禅师要责备、要破除的并不是侍者的过失,而是心中的迷思。解除了迷思,也自然减少了过失。

觉而不迷

有一个富人要在院中建造楼阁,请了一位风水先生看后,说风水不好,住在这个地方会破财,留不住人。

于是他就请了一尊密宗的佛像放在楼梯口,说这样风水就转过来了,会聚财、能留住人。

正好一位得道禅师经过这里,得知此事后,便笑道:“这样你依然不能留得人财。”

富人问道:“那请法师开示,如何才能报得平安呢?”

法师道:“该平安的终究平安,如有罪业,如何都难以逃出因果。自心为正,一切则平,皆为善果。”说完便轻步而去。

明理的人晓得,这种建筑与命运并无关系。关系在住在这里面的人的心、行为。如果他的心正、行正,自然诸佛护念,龙天善神拥护;如果他的心术不正、言行不正,就有魔来护持他,那就属于魔境。魔与佛不在外面,在我们自己一念之差,这个道理一定要懂。

所谓“事无碍、理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这是佛境界。到无障碍的境界,命运、风水也就都没有了,如果有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障碍。

修禅,要念念要觉而不迷,时时要觉而不迷,在一切人、事物,顺境、逆境,善缘、恶缘之中,都要保持觉而不迷,就入佛境界。一念迷而不觉,就堕在魔境界里面。而外面境界没有关系,因为境随心转。

禅思禅悟

心造法界,念变法界,念头能改变法界,这是正理,是真正的事实真相。境随心转,景随时迁,悟通此处,过了此关,自会觉而不迷。

体相本自然

单纯就是禅定和般若的根本。不妨把它解释为净心,这个净心就是佛心,这是禅门很看重的。

一个狡猾的古董商人来到一座寺庙,看到佛堂里有一张古代皇族的桌子,雕刻精美,木质稀贵。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实际价值,都可称之为绝品。于是商人便开始左右盘算着他一贯的计量。

正好一个小和尚将那张桌子搬出来晾晒。于是商人上前便说:“这真是张精美的桌子。”

小和尚并无言语,继续忙着。

商人马上又叹道:“和我家的那张简直太像了,唉!只可惜是赝品。”

小和尚仍没做声,只是好奇地看着他。

商人转话道:“我的那张在搬家时给弄坏了两条腿,小师傅可否将此桌子卖于我?我愿出 1000 元的高价。”

小和尚便问:“施主既然说这个是赝品,那买它何用?”

商人笑道:“我是想用它的腿来代替我的那件真品。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用这笔钱买张新的桌子,我也可以使我的那张真品恢复原貌,两全其美,也算你成全一桩好事,积累公德。如何?”

小和尚细想一下,也是如此,便答应卖掉它。

此时的商人,一边很兴奋地勉强压抑住自己的狂喜,心想这张桌子起码能卖 10万以上,竟花 1000元买下;一边抱怨自己出的价太高,并要求小和尚帮他搬出来,等他来接。说完便三步当两步地去开他的车子。

此时小和尚担心商人的车太小,装不下这张桌子。心想商人用的是桌腿,不如将桌子分为两半,好装运些。于是便拿锯将桌子从中间拉开。

当商人回来后看到此场面,气得目瞪口呆,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禅思禅悟

不虚伪就是单纯的本质,不贪婪就是单纯的现象,两者永远密不可分。不虚伪,可以省却多少烦恼事;不贪婪,可免除无量的罪恶。所以清心的另一个重要涵意就是单纯。

“盐、淡”皆有味

禅的教育是向社会各界传递佛法的观念、经验、礼仪、制度,并使佛教教团自身得以延续的方式与方法。禅的教育的终极指向,是唯证乃知的觉悟成佛。

禅家密宗最高之门有心中心法,属上上乘密法,其修法以明心见性为首要目的,成就无相悉地。此法不取于相,亦不离于相,三分之二为佛力,三分之一为自力,先从第八识起修,首破无明,后降盖障,于短时间内可使行者打开本来,证得根本。

一日,著名教育家夏丐尊先生前来拜访弘一大师李叔同,恰逢弘一大师正在吃饭。夏先生见他只吃一道咸菜,不忍心地问道:“难道您不嫌这咸菜太咸吗?”

弘一大师回答:“咸有咸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弘一大师吃好后,手里端着一杯开水,夏先生又皱皱眉头说:“难道没有茶叶吗?怎么每天都喝这平淡的开水啊?”弘一大师笑一笑说:“开水虽淡,但淡也有淡的味道。”

夏先生因为和弘一大师是青年时代的好友,知道弘一大师在未出家时有过歌舞升平的日子,所以这么问。但是,弘一大师早就超越咸淡的分别,这超越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真正能够品味咸菜的好滋味与开水的真清凉。

禅思禅悟

欲把禅宗比美人,浓妆淡抹总相宜。它超越了世俗的口味,不在于“盐淡”,只在于“品味”。无它,此乃禅味!

形变神不变

岩头禅师在唐武宗毁灭佛法时,缝制了一套俗装,准备到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应变。不久圣旨下来,强令僧尼还俗,有声望的高僧还要被逮捕判刑,岩头禅师为了躲避苛政,他穿了俗装,戴了低沿帽子,悄悄躲进一个在家修行的师姑佛堂里。当时师姑正在斋堂吃饭,岩头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拿起碗筷也开始吃饭,这时一个道童看见他,立刻告诉师姑,师姑拿起棒子,做出准备打人的姿势,并且口中说道:“呵!原来竟是岩头上座,怎么变形了?”

岩头禅师不慌不忙,安然说道:“形可变,性不可变。”

后来,大彦禅师初次参见岩头禅师时,岩头正在门前拔草。大彦戴着斗笠大摇大摆走过来,直直地站在岩头的面前,并且用手敲敲斗笠举手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岩头抓起一把草,朝着大彦的脸上打过去说:“世间变化无常,不记得了。”

大彦不肯让步说道:“世间无常,但法性永恒,怎可不认账?”

岩头禅师一听当场打了大彦三拳,于是大彦站好姿势才进僧堂,岩头禅师这时说道:“已经寒暄完了,根本没有再进僧堂的必要。”

大彦立刻转身往回走,可是第二天早粥吃完时,他却又走进僧堂,刚进门,岩头禅师立刻从法座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大彦的衣襟道:“你快说,你快说,不变的前账在哪里?”

大彦禅师也一把抓住岩头禅师,说道:“师姑家里,形可变,性不可变!”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世间一切诸法,形相是生灭变异的,法性就不会变异了。就如世界,是成、住、坏、空,人是生、老、病、死,心是生、住、异、灭。唯有诸法本性,即吾人的本来面目,是亘古今而不变,历万劫而常新。

岩头禅师在暴政没有信仰自由之下,换着俗装,如他所说,形相可变,心性不变。

禅思禅悟

有高僧曾说:“吾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不塑亦不装,不雕亦不刻。无一滴灰泥,无一点彩色,人画画不成,贼偷偷不得。体相本自然,清净非拂拭,虽然是一躯,分身千万亿。”

此即世人所谓的“分身千百亿,无处不逢源”了。

禅机在我心

挑水云水僧,是一位有名的禅师,曾在好几个丛林禅院住过,可以说饱参饱学,并在各地教过禅人。

他所主持的这一个禅院,因此吸引了太多的僧信学徒,但这些学生往往不能忍苦耐劳,半途而废,使他不得不对他们表示,他将辞去教席,并劝他们解散,各奔前程。此后,谁也没有发现挑水禅师的行踪。

三年后,他的一位门人发现他在京都的一座桥下与一些乞丐生活在一起,这位门人立即恳求挑水禅师给他开示。

挑水禅师不客气地告诉他:“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指导。”

门徒问道:“要怎样我才能有资格呢?”

挑水禅师道:“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在桥下过上三五天的时间,我也许可以教你。”

于是,这名门人弟子扮成乞丐模样,与挑水禅师共度了一天乞丐的生活。第二天,乞丐群中死了一人,挑水禅师于午夜时分伙同这位学生将尸体搬至山边埋了,事完之后,仍然回到桥下他们的寄身之处。

挑水倒身便睡,一直睡到天亮,但他这位学生却始终未能入眠。天明之后,挑水禅师对门人说道:“今天不必出去乞食了,我们那位死了的同伙还剩一些食物在那儿。”然而这位门人看到那肮脏的碗盘,却是一口也吞咽不下去。

挑水禅师不客气地说道:“我曾说你无法跟我学习,这里的天堂,你无法享受,你还是回到你的人间吧!请不要把我的住处告诉别人,因为天堂净土的人,不望有别人的打扰!”

门人哭着跪下来,诉说道:“老师!你珍重吧!弟子确实没有资格跟你学习,因为你的天堂,弟子无法领会!”

禅就是内在的清醒。禅为“衣单”,衣单亦冷,冷的状态下人是清醒的,所以禅与外物无关,禅自疏朗,禅意清明。

禅思禅悟

挑水担柴,莫非佛事。真正的禅者,就是一些会充分地享受生活、自得其乐的人。他们知道:在卑贱工作里有天堂净土,仁人爱物里有天堂净土,化他转境里有天堂净土,原来天堂净土是在禅者的心中,不在心外。

和尚喝粥

贪乃人之本性,人人都有贪欲,只是有人可以克制住贪欲,知足常乐,而有人却贪得无厌,不会感到丝毫知足!

某寺中有一个和尚,已经修行了很久都无法得道。其实他没有其他的毛病,就是贪吃贪喝,别人吃一钵饭就够了,可是他总觉得不够,吃了还想再吃。有时明明已经吃不下去了,还是要求别人施舍给他。

眼见比他晚进来的师弟们都一一得道,他很苦恼地请教师父:“为什么我这么认真刻苦地修习佛法,却一直没有得道呢?”

这位老禅师回答说:“正是因为你贪吃,所以一直没有得道。你不用着急,这样吧!明天我为你准备一餐饭,等你吃完后我再为你说法。”

第二天他一起床,便急忙赶到师父那里。老禅师就端出一钵满满的小米粥,旁边放着一个空盆。钵里的粥不断冒出热气,还散发一阵诱人的香味,看得出来是刚做好的小米粥。

老禅师说:“这一钵小米粥归你了,你可以把它吃得精光,吃得像旁边的空盆一样空,不过你要知道,这是刚出锅的粥,要等它稍微冷一点之后,你才能吃。”

但是他一闻到小米粥的香味就控制不住自己,很想马上把它喝掉,免得一会儿有人来分享,于是他低下头对着那钵热腾腾的小米粥使劲吹着,想让粥快点冷下来。

刚吹了一会儿,他就急着问尊者:“这粥已经冷了,我可以吃了吧?”

禅师盯着他说:“小米粥就算被你吹冷了,可是你的心还是热的。你应该把粥看做是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一碗清水,这样你才能使自己的心冷却下来。”

他茫然地听着尊者的话,似乎听懂些什么,可是还是迫不及待地端起钵开始喝小米粥,结果小米粥太烫,他不得不吐出来,刚好吐在面前那个空盆中。

这时,禅师指着他刚吐出来的小米粥对他说:“你现在再把它吃掉。”

他惊讶地回答说:“这已经是不干净的东西了,怎么能再吃下去呢?太恶心了。”

这时禅师便对他说:“只要你把一切饮食看做是别人的鼻涕或呕吐物,你的心自然会清净下来,内心清净才能深入了解佛法要义,修得正道。”

这位比丘恍然大悟,马上改掉贪吃的恶习,刻苦用功,后来果然进步神速,终成为了一代高僧。

禅思禅悟

贪欲之心,人皆有之,是人性中“恶”的一面。应常思贪欲之害,能洁身自好,问心无愧,平心静气度终生,便受人尊重,自己也可解脱于不得之中。

活在当下

佛陀住在祗园精舍时,有一位比丘患了重病,因为卧病太久,不能清扫房间,所以他住的房间非常污秽。当他最初有病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来探病照应,但久而久之,就没有人肯发心前来慰问。

佛陀知道以后,有一天到这位病比丘的房间里探病问道:“你有病了,有人来招呼你吗?”

“当初是有很多人来看的,后来我病久了,就没有人来看。”

“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佛陀问。

“佛陀!老病不易好了。”那比丘流着泪说。

佛陀听后,亲手抚着那比丘的身躯,忽然间,那位比丘的病立即痊愈了。

“佛陀,感谢你,我的病好了,我已被人遗弃,佛陀为什么对我这样的慈悲?”那位比丘问。

“人和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你帮助过我,我也应该帮助你。”佛陀说道。

“佛陀!我对你从没有帮过‘忙。’”

“你有帮过我。你没有证果,你不知道往昔因中的事。”

“请佛陀慈悲开示!”

“在往昔有一位残暴的国王,为集财宝不择手段,就连僧侣寺院都不肯放过。那时有一名将军很慈悲,不惜身命保奏,才使僧侣们幸而免殃,那将军是你,我便是其中的一名僧侣。”

比丘听后非常欢喜,病了很久,幸而大慈悲的佛陀解除他的寂寞和重病,使他重获人情的温暖,康健而快乐。

佛陀说:“八福田中,看病福田,为第一福田。”

看病也是求福,也是修行,佛陀很重视看病。

禅思禅悟

和患病的人比,你健康,便是幸福。和失明的人比,你有眼睛,便是幸福。和跛足的人比,你有双脚,便是幸福。和饥寒的人比,你拥有衣食,便是幸福。和烦恼的人比,你拥有安祥,便是幸福。和所有比你不幸的人比,你比他们幸运。如果感到自己幸福,那么,把你的幸福与别人分享。在顺境中感恩,在逆境中依旧心存喜乐,认真、快乐地活在当下。

洗脚的木盆

罗睺罗是佛陀在出家之前所生的儿子,也是僧团第一个小沙弥(未满受具足戒的出家人)。佛陀为了防止罗睺罗产生依赖心理,让罗睺罗拜舍利弗为师。然而,在罗睺罗的内心深处,在其他人的心目中,都不能改变罗睺罗是佛陀儿子这一事实。所以,大家都很疼爱他、爱护他,就算罗睺罗俏皮捣蛋,大家也都宽容一笑,不会严厉责备。

贪玩,淘气,是孩子的天性。罗睺罗虽然跟随佛陀出了家,但毕竟正处在天真烂漫的年龄,免不了经常搞一些孩子式的恶作剧。他非常机灵,所以就以捉弄人取乐。

罗睺罗时常在精舍门口玩耍,每当皈依佛教的居士来访,大家知道他是佛陀的儿子,就首先向他打听佛陀现在正在什么地方?于是,罗睺罗就趁机捉弄人,佛陀明明在河边经行(散步,亦是一种重要的修行),他说佛陀在房间坐禅;佛陀若是打坐,他就说到最远的僧舍探望病僧去了……他害得人家跑了冤枉路,自己还洋洋得意。

罗睺罗的恶作剧虽然出于天真,没有恶意,但他的撒谎,却是不争的事实。

佛陀知道这些事情后,将他召到自己的住处来。罗睺罗见到父亲非常愉快,像一只撒欢的小鹿,不停地蹦蹦跳跳。当他看到佛陀铺座位之时,就按照以往的惯例,赶紧打来水给父亲洗脚。

佛陀指着洗过脚的水对罗睺罗说:“你喜欢喝这水吗?”

罗睺罗说:“洗过脚,水就脏了,不能喝。”

佛陀说:“水本来是干净的,如同所有的人一样。你生为国王之孙,却能抛弃荣华富贵出家,但你不守沙门(出家人)的戒律,口中撒谎,心中不洁,充满贪、嗔、痴三毒,就如同洁净的水洗过脚一样,被污染了,变得肮脏了。”

罗睺罗生怕父亲真叫他喝洗脚水,赶紧将木盆中的水倒掉了。

佛陀说:“罗睺罗,从今天起,你就用这个木盆盛饭吃吧。”

罗睺罗的眉头皱成了小山,吭吭哧哧说道:“它,它经常洗脚,污垢早已经渗到了木头内部,太脏了……”

“你就像这木盆一样。你虽然身为沙门,但你心不诚实,不思修行,仿佛这肮脏的木盆,不能盛装精神食粮。”

说着,佛陀一脚将木盆踢开。罗睺罗真的感到像踢在自己身上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声色俱厉。

“罗睺罗,你在担心这个木盆摔坏吗?”

“不。这个木盆本来就很简陋廉价,现在又旧又破,还沾满了污渍,没人会为它可惜。”

“你也是一样。一个沙门,若总是口出谎言,不知修行,终将落到无人理睬、无人怜惜的地步。你要时时以木盆警觉自己啊!”

罗睺罗冷汗如雨,浑身寒战不已。从此,他抛弃恶习,认真修习佛陀亲自传授的安般(安那般那,即数息观)法门,终于在二十岁时大彻大悟了。在十大弟子中,他以“密行”排位第一。

佛陀更是十分欢喜,如释重负——作为最圆满的人,他的爱心无所不在。

禅思禅悟

佛陀教子,没有棒打,也未责骂,只是以木盆作誓喻,以哲理启发孩子自性的光明,唤醒其自我尊重。人,自我意识的觉醒,才是最大的前进动力。

世人皆可度

鹤林玄素,是牛头宗第六代禅师。在禅宗史上,他并不知名,但他的风范,却是禅宗一以贯之的禅风。

一天,有人敲响了鹤林寺的大门。玄素禅师问道:“什么人?”

“是僧人。”门外之人回答。

玄素禅师说:“莫说是僧人,就是佛祖来了也不接纳!”

“为什么不接纳?”禅僧追问。

玄素回答:“这里没有你栖身的地方。”

几句问答,禅机盎然。

山下,有一位心狠手辣的屠夫,牛羊猪狗,什么都敢宰杀。每年死在他手里的性命不知多少!有一天,他来到鹤林寺,请求玄素禅师某日到他家里去设斋供。玄素禅师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

等到那一天,玄素禅师准备齐当,果真要下山赴约。

在山门口,几个好心的僧人拦住了他,劝说他不要与这种人来往,以免坏了名声。玄素说:“佛性平等,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声誉显赫也好,名声狼藉也罢,只要是可度化的人,我就去度化他,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为度众生,玄素禅师不舍低贱,而他的弟子——径山道钦,则不故作清高。

有僧人问道钦禅师:“如何是达摩西了意?”

道钦禅师说他问得不恰当。禅僧追问:“怎样才恰当?”

道钦说:“等我圆寂后就告诉你。”

道钦禅师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禅,是不说的,禅的心要,要在修证中体验。

一位高官崔赵公对道钦禅师说:“师父,我想出家,可以吗?”

道钦禅师斩钉截铁地说:“出家乃大丈夫之事,非将相之所能为!”

当头榜喝之下,崔赵公豁然有省。

唐朝大历三年,代宗皇帝倾慕道钦禅师的风范,下诏迎请他晋京。禅师们宛若闲云野鹤,大都不爱与达官贵人交往,更不愿意去伺候皇帝。许多人接到皇帝的诏书,总是以种种理由推辞。道钦禅师说:“我佛慈悲,不舍一人。皇帝怎么啦?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啊!”

于是,道钦禅师来到皇宫,为唐代宗讲经说法。代宗跟随六祖慧能的弟子慧忠国师学禅多年,懂得禅门规矩,不惜万金之躯,亲自向道钦大礼参拜。

有一天,道钦禅师在宫中静坐,代宗驾到,他立刻站立起来致意。

代宗对禅机很有体验,禅意凛然地说:“国师何以要起来呢?”

禅,最强调不分别;所以,静坐之时,皇帝老子到来也可以不予理睬。

道钦禅师呵呵一笑,举重若轻地说道:“若是不站起来,你又怎么能在四威仪(行、住、坐、卧)中见老僧呢?”

代宗闻言大悦,封他为国师,并赐尊号“国一”。

禅思禅悟

佛教有四大弘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边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禅的修行中,心量的扩大很重要。而四弘誓愿能最大限度地扩大我们的心量。所以,四弘誓愿不是说的,而是要落实在行动上。

一尘不染

怀晖禅师是马祖道一的高足。一天,徒弟问他:“达摩老祖传下心地法门,究竟是传的什么心?是不是传真如心,妄想心,两边不着的非真妄心,还是佛法之外另有觉悟的心?”

怀晖微微一笑:“你看到面前的虚空了吗?”弟子一愣,有些迟疑地答道:“我知道眼前就是虚空,可是人人看不见。”怀晖突然伸出一指:“你看到了它的影子了吗?”

弟子一脸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弟子又问:“我们身体里的佛法究竟在哪里?”

怀晖禅师叫喊他的名字,他立刻回声:“在!”可是,他脸上还是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怀晖禅师望着弟子的脸孔,沉默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你身体没有佛法。”弟子很不服气,一再追问,要求开示疑团。怀晖禅师终于开口:“万事万物的最终真理是无法言传的,世人不明于此,只会从经论教义学来一些文字上的东西,以为这就是佛法智慧。佛法只在自心,只在自性。向外看,不如向内观。”

禅思禅悟

佛法就是一面光明无染的明镜,朗现一切。世人不知灵光自照的道理,不能打开心灵的镜子去看自己本来面目,反向外苦求,若能反观自身,就能发现:自身即佛。

佛门狮子吼

心越禅师,法名兴俦,字心越,号东皋,原籍杭州金华府浦阳。康熙七年,他三十岁时,前来拜谒翠微阁堂禅师。师父让他常住禅堂,参究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头。他整整参了三个年头,终于明心见性,得到师父的印可。日本延宝五年,他漂洋过海,东渡到日本长崎。

当时,长崎有三大寺:兴福寺、福济寺、崇福寺。这里,是中日贸易、交往的中心,两国高僧云集,禅德巨硕。然而,心越禅师却能很快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可见其修证非同一般。不是么,他那奥妙无穷的禅机法语,连当时全日本大名鼎鼎、大权在握的水户将军都为之感动,数次派人,诚挚恳请心越禅师到水户来,以便随时请教。

心越禅师到水户后,按照禅宗丛林格局,对天德寺进行了彻底改造,重新命名为园寺。心越为开山祖师。

心越禅师的佛理果然精湛,尤其是他那凛冽的禅机,每每让水户将军折服得五体投地。然而,水户将军毕竟是全日本最为有权势的人物,占上风惯了,所以总想挫一挫心越禅师的锋芒。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佛门中人,心最软,一定也最胆小,所以……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将下属找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那天,心越禅师被请到府中,设素斋款待。席间,水户将军以茶代酒,亲自为禅师斟了一杯。心越禅师双手刚刚接过茶杯,举杯将饮未饮之际,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轰——!”

大地震颤,房屋摇晃,桌上盘、碟丁当作响……

原来,这是水户将军预先让部下在隔壁房间潜伏下来,伺机以炮声惊吓心越禅师的。炮声骤然响起,水户将军以为毫无准备的心越即使不吓得屁滚尿流,起码也会失手跌落茶杯,撒一身茶水。谁知,心越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神情自若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水户将军疑惑不解,试探着问道:“禅师,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部下在操练枪炮。他们不知您来做客,失礼了。是否惊吓着你了?”

心越禅师心明若镜,心静如水,淡淡一笑,说:“操枪弄炮,是你们军中常事。没什么,我并不觉得奇怪,更不会受到什么惊吓。”

说着,心越禅师倒了一杯茶,回敬水户将军。将军举杯,就在茶杯将要触及嘴唇之时,心越大喝一声:

“嘿!”

这一喝,如狮吼旷野,虎啸山林,猝不及防的水户将军惊得手脚颤抖,杯中茶水倾撒了一身。水户面带愠色,问道:“禅师,你这是干什么?”

心越禅师说:“如同你们军人操枪弄炮一样,棒喝是我们禅宗的常事,将军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水户将军本想挫折心越禅师的锋芒,结果自己出了洋相。他对禅师处惊不变的从容镇定深感敬佩。不过,他百思不解的是,僧人整天住在安静的寺院里,何以对突如其来的炮声毫无惧色?

心越告诉他,这就是禅僧坐禅修行而形成的禅定之力。人的心灵有此力定持,五雷轰顶而不惊,美色诱惑而不乱,无故羞辱而不怒,厄运降临而不怨。

禅思禅悟

临济宗第八代高僧翠岩可真说:“临阵不惧生死,是将军之勇;进山不惧虎豹,是猎人之勇;入水不惧蛟龙,是渔人之勇。”那么,超越生死,勇于以生命感悟禅要,敢于以人生实践真理,则是僧人的大智大勇。

禅月清辉

贯休大师,俗姓姜,字德隐,浙江婺州兰溪人。因家贫,年仅七岁时,就被父母送到寺院,出家作了小沙弥。许是宿具善根,聪慧的贯休不几日便将一部洋洋十万言的《法华经》背诵得像高山流水一样畅快淋漓。

禅宗祖师们从无门户之见,启蒙学僧的功课,总以儒家的经典诗文为主,所以,年仅十五六岁时,贯休便以诗名闻于江南。二十岁受具足戒后,贯休把大地穿在脚下,将天空戴在头上,草鞋为船,禅杖为马,踏上了充满诗情画意、更铺满坎坷艰辛的云水参学之路。他先到五泄山跟随无相禅师喝了十年菜粥,又去湖南师从石霜庆诸参禅。

一年初夏,他云游来到大随禅师的禅院。但见山色空明,溪水冷冽,绝壁上,一座浮屠(佛塔)高耸云霄;池塘里,数朵白莲风中摇曳。他不禁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充满诗情画意的禅韵,于是,他欣然命笔,在禅堂雪白的墙壁上写道:

赤旃檀塔六七级,白菡萏花三四枝。

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

贯休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忽然,身后一声喝问:“如何是此心?”

贯休一看,原来是大随禅师。贯休的诗句中虽然充满了禅的意境,但是,那仅仅是想象推理,是文字上的解悟,所以,当大随当头一喝,真正以禅的凛然机锋与之相接之时,他通体大汗淋漓,却无言以对。由此,他知道了,禅,不是文字游戏,不是智巧机辩!他一改文人骚客的浮躁,真正沉下心来,深入参究禅之心要。

他在寒冬时节来到苏州横山楞伽寺,参谒道旷禅师。他来到方丈,合十行礼之后直截了当问道:“如何是楞伽月?”

贯休此问,可谓深得禅机三昧。据佛经记载,楞伽山是佛陀宣讲《楞伽经》的场所。此山系由种种宝性所成,诸宝间错,光明赫炎,犹如百千万个太阳共同照耀金山。山中有无数的花园香树,微风吹拂,枝叶摇曳,百千妙香一时流布,百千妙音一时俱发……此山,乃是古昔贤圣得道成佛之处。当初,达摩西来传授给二祖慧可印心的,就是四卷《楞伽经》。所以,禅宗当初又称楞迦宗。贯休巧借道旷禅师的寺院名称,以“如何是楞伽月”来探问禅的妙旨。

“非日月。”道旷禅师回答说。

贯休一愣:我是借事问禅,您怎么将错就错,答非所问?然而,正是这样的回答,将他原来的思路蓦然截断了,使他在那一瞬间处在了空空落落又灵灵明明的状态。正当他前念已断,后念将生未生之际,道旷禅师手中的拂尘“砰”然落下,狠狠敲打在他的头上!

咚——

一声霹雳之后,贯休的身心与整个虚空都一起粉碎了,那颗曾经疯狂奔走驰求的心灵,猛然找到了家乡,当下彻底休歇了下来。

开悟后的贯休,禅心犹如灵明的圆月,随时随地散射皎洁的清辉。他不仅诗写得更加飘逸、更加深邃了,而且下笔如有神,书画俱佳。他的草书,直逼张旭、怀素,被称为“姜体”(他的俗姓);他的绘画,大胆夸张,生动鲜活,流传至今的十六罗汉图,被日本视为国之重宝。纵观贯休一生,诗书琴画,无所不精,成就卓然,堪称一代艺术大师。

禅的大智慧,就是这样神奇。

贯休勘破了生死的黑暗,他那孤高的品格更显得如山峰一样嶙峋了。乾宁初年,他云游来到杭州。当时,唐朝衰微,即将灭亡,天下群雄并起。钱占据江南一十四州,被封为吴越王。贯休有诗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吴越王钱一见此诗,大加赞赏。但他时刻梦想着称霸整个南方,进而一统天下,因此传话给贯休,请他将诗句改为“四十州”。贯休一笑,吟诵道:

不羡荣华不惧威,添州改字总难依。

闲云野鹤无常住,何处江天不可飞?

吟罢,贯休飘然而去。

贯休逆流而上,来到长江上游的江陵。荆南节度使成喜好附庸风雅,他知道贯休写得一手好字,便装模作样向他请教书法。谁知,贯休偏偏不给他面子,郑重严肃地说:“此事须登坛而授,岂容草草!”他宁可被流放到黔边,也不肯低头奉迎。其清风玉节,由此可见一斑。

天复三年,军阀割据,天下大乱。贯休来到了相对平静的蜀地。蜀王王建对他十分礼重,赐号“禅月大师”,专门为他修建了龙华禅寺。寺院开光那天,王公贵族、权臣豪富竞相来贺。蜀王请贯休即景吟诗,于是,贯休吟诵出了千古绝唱《公子行》,对这些游手好闲的权贵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锦衣鲜花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

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

贯休与道士杜光庭是好朋友,每每谈禅论道,贯休的机辩总要胜他几分。杜光庭很是不服,总想找机会戏弄他一回。一次,二人骑马从大街上经过,贯休的坐骑尾巴高高撬了起来——拉屎。跟在后面的杜光庭高声叫道:“大师,大师!你的数珠落地了!”

贯休明白,他是将圆溜溜的马粪蛋子比做和尚的念珠,因此反唇相讥道:“非也,此物非数珠,而是你们道士服用的大还丹!”

禅思禅悟

禅的最终目的,是引导人契入宇宙人生的真谛,从而显发出根本性的大智慧。因为开悟,人生才别有另一番风采。

冲破牢关

开悟之后的真可,如同猛虎添翼。他辩才无碍,嫉恶如仇,那些假惺惺的伪禅者被他毫不客气地撕下面具,批驳得体无完肤。明朝末年,正是由于他与憨山德清等四大高僧的出世,为死气沉沉的丛林平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他这次的开悟只不过是刚刚破了初参,所以,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广参高僧大德,刻苦修行。

一年,他朝礼五台山。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上,一位老得看不出年龄的老僧,寂寂孤坐。他宛若已经与岩石浑然形成一体,或者干脆就是一尊天然生成的石像,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真可铺开拜具,按照宗门规矩大礼跪拜。然而,老僧眼皮未睁,不理不睬。尽管被冷落了,真可并未拂袖而去,依然虔诚地合十请教:“一念未生时如何?”

老僧“倏”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好一个宗门“一指禅”,凛然独立,横空出世,宛如孤峰峭拔,高耸云端……真可感到,老僧手指尖上似乎有风云变幻,波涛滚滚,不尽禅机扑面而来……

他追问道:“既生之后如何?”

老僧展开双手。就像真的有一道禅门随之洞开,真可契入了禅堂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那不过是一瞬,真可从空空灵灵的状态中醒来,蓦然回首,老僧杳如黄鹤,早已没了踪影。

万历元年,真可行脚来到北京,遍访硕德之后,前来参拜当时的佛门龙象遍融大师。传说,遍融大师是弥勒菩萨的化身,明末四大高僧,有三位受过他的熏陶、锤炼。真可来到方丈,见到遍融大师端坐在炕上,庄严得就像法王高踞狮子座。他恭恭敬敬礼拜之后,尚未站直,遍融开口了:“你是何人?”

真可回答说自己是江南一位贫寒后生。遍融再问他来京城干什么?他说是为了跟随高僧学习经论,融会贯通佛教经典之后,代佛宣化,普度众生。遍融大师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当清静说法。”

真可敏锐地从中感受到了禅机,他机锋凛冽地说道:“我本来就一尘不染!”

遍融猛然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把揪住真可的僧衣,喝道:“说是不染一尘,这大好衣衫又是什么?”老人家指着旁边的僧人说:“衣衫应当布施给他!”

真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脱下僧衣。遍融见他里面还穿着内衣,指着他的身体大笑道:“脱了一层又一层!”

真可闻听此言,如同惊雷贯耳!轰然一声爆炸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肤都脱落了,看到了自己活生生的本来面目……

禅思禅悟

禅宗悟道有三关:初关、重关与牢关。破初关的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因为他的思维角度与我们不一样了;过了重关的人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但他眼中所见的与我们不尽相同了;冲破末后牢关,便见与佛齐,与释迦牟尼一个鼻孔出气。所以,禅修不能少得为足,浅尝辄止。

禅锋四出

一位禅师的寺院就在县城里边,四周都是民房。平日里,鸡犬之声相闻,佛号木鱼呼应,你送一把青菜,我讲一段禅经,其乐融融。

一天,新任县太爷来访。禅师亲自陪同他礼佛,参观。县老爷是新科进士,饱读孔孟,一肚子之乎者也,当然对虚无缥缈、无从把握的禅不感兴趣。言谈话语中,县太爷颇具挑战意味地说:“孔孟之道,可以治国平天下。请问,你们终日参究的禅,有什么用处呢?”

禅师微微一笑说:“禅可以纯洁、滋润人的心灵,使人们的生活充满了慈悲与智慧。”

这时,寺院左近的人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不用问也知道,一对夫妻在吵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县官灵机一动,对禅师说:“禅师,你们佛门中人慈悲为怀,你何不去用禅的智慧化解这对夫妻的矛盾呢?”

说完,县官得意地盯着禅师,准备欣赏他进退维谷的窘态。谁知,禅师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携起县官的手说:“走吧,我们一同去看看。”

他们来到街上,走到传出吵闹声的那家大门口,里边激战正酣:

“人家哪个丈夫像你这样没出息?你也撒泡尿照照,看你还像个男人吗?”

“你再骂,你再骂我就揍你!”

禅师站立在那家的大门口,对来往的行人说:“大家快来看哪!平时你们看斗牛、斗鸡,要买门票,连参观斗蛐蛐,都会收钱。现在,这里面正在斗人呢,白看,不要钱。”

丈夫听到和尚的吆喝,不愿意再当众出丑,低声威胁妻子:“不许再闹了,省得丢人现眼!你若再吵闹,看我不弄死你!”

禅师高声叫喊:“呀,越来越精彩了,现在要表演杀人啦!这可是千载难逢、难得一见啊!”

外边的路人说:“和尚,你在这里乱叫唤什么?人家夫妻吵架,与你一个出家人有什么关系?”

“嘻嘻,”禅师笑着说,“怎么会与我无关呢?你没听见里面说要杀人吗?只要死了人,就会请和尚念经,作法事超度亡灵。和尚我就有银子赚了!”

县官一摔袖子,气愤地说:“岂有此理,你为了银子,竟然希望人家死人!”

大门里面的妻子也怪嫌地说道:“师父,咱们是邻居,俺们夫妻生气拌嘴,你不劝解也就算了,怎么反而来看热闹、说风凉话呢?”

禅师说:“我怎么是来看热闹的呢?我有正事要办呀。你想,咱们是多年的老邻居,平时都是你们供养我。而我一无所长,只会念经作法事。所以,不管是你被丈夫打死,还是你丈夫被你气得上了吊,和尚我都要来作一场超度呀。请问,你俩谁先预定啊?”

妻子“扑哧”一声乐了:“师父,超度亡灵,有自己预定的吗?”

丈夫也说:“谁说我要打死她啦?我舍得吗?是你听错了吧?”

禅师转向县官:“你看,人家夫妻好着呢,怎么会打架呢?是你听错了吧?”

禅思禅悟

禅的妙用,无所不能,无处不在。只要你用一颗灵动的禅心,生命中的烦恼、生活里的困顿,都会迎刃而解,随风而逝。

“扑满”时散

有位居士向禅师诉苦:“我的妻子非常吝啬,不但对慈善事业毫不热心,甚至连亲戚朋友遇到困难也不肯接济。请禅师去我家开导、开导她。”

禅师是佛的弟子,对于信众也是有求必应,就跟随着居士来到家中。果然,居士的妻子十分抠门,仅仅给禅师倒了一杯白开水,连一丁点茶叶末都舍不得放。禅师并不计较,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用两个拳头夹着杯子喝水。居士的妻子“扑哧”一声笑了。禅师问她笑什么?她说:“师父,你的手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是攥着拳头?”

禅师问:“攥着拳头不好吗?我若是天天这样呢?”

“那就真是毛病了,天长日久,就成了畸形。”

“哦——”禅师像是恍然大悟,伸开手,却又总是扎煞着五根指头,干什么也不肯合拢。居士的妻子又被他的滑稽模样逗乐了,笑着说:“师父哎,你的手总是这样,还是畸形啊!”

禅师点点头,认真地说:“不错,总是攥着拳头与总是伸开巴掌,都是畸形。这就如同我们的钱财,若是只知死死攥在手里,总也不肯松开,天长日久,人的思想就成了畸形;若是大撒手,只知花用不知储蓄,也是畸形。钱,是流通的,只有流转起来,才能实现它的价值。”

居士妻子的脸微微红了。因为她明白了,禅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变相规劝她的吝啬悭贪。道理她虽然知道了,但总觉得受了挫折,想着给禅师出个难题,从面子上扳回来。这时,她家养得一只小猴子跑了进来。她灵机一动,将小猴抱起来,对禅师说:“大师,您看这小猴子多可爱呀,跟我们人类的模样差不多。”

禅师开玩笑说:“它比人多了一身长毛,若肯能舍弃,就可以做人了。”

居士的妻子说:“您法力无边,请想方设法让它也变成人吧。”

居士一边训斥妻子荒唐,一边向禅师道歉。谁知,禅师认认真真说:“好吧,我可以试试看。不过,能不能变成人,主要看它自己。”

禅师伸手拔了一根猴毛。小猴子痛得吱吱乱叫,从女主人怀里挣扎出来,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禅师长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唉——,它一毛不拔,怎么能做人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丝毫不舍,如何能得?”

禅思禅悟

陶制存钱罐的学名叫作“扑满”。《西京杂记》卷五记载:“以之蓄钱,具有入窍而无出窍,满则扑之。”这就是说,存满了钱,它就该被打碎了。它这只进不出的禀性,最终要了自己的性命。著名诗僧齐已有《扑满子》诗,一语道破扑满的劫数:只爱满我腹,争如满害身?到头须扑破,却散与他人。扑满者,做人的一面镜子也。

己事己了

一位信徒十分虔诚,整天在观音菩萨面前祈祷,希望菩萨赐给他财富与幸福。人家都说,观音菩萨有求必应,然而,几十年过去了,他却依旧贫困如故。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他将祈祷变成了抱怨:“观音菩萨,人们都说你大慈大悲,有三十二应身,随处显化,无所不能。可是,您为什么偏偏把我给忘记了?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向您祈求,然而,幸运之神却从来没有光顾过我。您看,我的邻居远远没有我对您虔诚,他们平时连香都不烧,但您却让他们买的彩票中了大奖!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观音菩萨实在被他没完没了的唠叨烦了,开口对他说道:“这些年来,你除了不停的祈求,还做过什么?就连中奖,起码也得买一张彩票呀!”

禅思禅悟

禅宗有一首很著名的偈子:“个人吃饭个人饱,自己烦恼自己了;从来没有救世主,总是靠墙墙要倒。”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禅宗反复如是说,明眼人不可不察,不可不知。诗家切玉刀

东坡居士的第一次禅悟,是在他黄州之时。那天,他到城南的安国寺发心忏悔,焚香坐禅,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之间进入了一种灵灵明明的禅定状态,突然觉得身心皆通通透透,了不可得,顿悟空性真谛。

后来,苏东坡从黄州移谪汝州(今河南临汝)。他买舟东下,顺路去看望因受他的牵连被发配江西高安的弟弟苏辙。在途径庐山,夜宿东林寺,他在临济宗黄龙派长老常总大师的激扬之下,豁然大悟。

苏东坡一生多次被贬,甚至坐过大牢,差点将小命丢掉。然而,他对自己的荣辱、得失很豁达,这与他得益于禅的领悟不无关系。自他修禅开悟之后,他性灵步入了一个自由王国,如行云流水,沉浮不伤其情,苦乐不动其心。

连仕途坎坷的心酸,都成了他轻松调侃的对象!这份洒脱豪放,充分说明此时东坡居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因此动静一如,万法平等。在他的心灵感觉中,祸福苦乐,荣辱贵贱,只是相对而言,只是不同的感觉而已。

由于禅的智慧滋润,他的一颗心始终清净灵明,生活地自在洒脱而又情趣盎然。在杭州,他有一位禅友——大通禅师。这大通禅师不似佛印的诙谐幽默,持戒精严,一丝不苟,俨然如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罗汉圣僧。一年春天,正是桃李烂漫季节、西湖莺歌燕舞之时。一天,大通禅师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他刚刚打开门,一群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漂亮歌妓涌了进来。正当他莫名其妙、发呆发愣时,一张坏笑的脸露了出来。不用说,肯定是东坡居士,也只有他才能作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清净禅房竟然成了放浪的欢场,大通禅师岂能不愠形于色!

东坡才不管这些呢,他拿出自己事先撰写好的词稿,令妓女们抚琴歌之:

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这些禅客之间的机锋问答,现在却由忸怩作态的歌女用娇声浪语唱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大通禅师哭笑不得,面色阴得能拧出水来。

借君拍板与门槌,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

拍板也就是禅板,它与门槌一样,都是禅师平时接引学僧领悟禅机的道具。也可以说,心明眼亮的师父,为了启发弟子开悟,种种演示都是逢场作戏。现在,这唱词亦在表明,东坡的携妓来访,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大通忽然有所醒悟:自己为此起心动念、嗔恨烦恼,亦是一种执著啊!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眨眉,却愁弥勒下生迟。

不见老婆三五,少年时。

大通禅师对着东坡双手合十,说道:“居士禅悟灵透,老衲自愧弗如。”

东坡说禅亦庄亦谐,新鲜水灵,生动活泼,可说是深得禅的“游戏三昧”。

禅思禅悟

禅味如酒,是人间一杯有灵魂的水。对禅的领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禅定中的神奇的境界极大地丰富了艺术体验,正是禅昧,提升了人间的诗情画意,改善了人生的严峻度。

此老野狐禅

王安石金榜题名之后,并未得到朝廷重用,在江浙一带做了十六年地方小官。满怀富国强兵的文韬武略无法施展,抑郁不得志的他,在禅宗丛林之中意外地找到了蒋山赞元禅师。

一天,他无意中走进了蒋山禅师住持的禅院,正赶上蒋山上堂说法,便混在居士群中随便听听。这时,一位禅僧从大众中走出,问道:“如何是和尚的家风?”

王安石知道,这是蒋山禅法特色,也是在探询禅的要旨。蒋山禅师的回答是:“东壁打着西壁。”王安百思不得其解,试问,东边的墙壁,如何能打到西边的墙壁?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那问话的禅僧,却就在这不合乎逻辑的话语下豁然大悟了,手舞足蹈着出了法堂。更叫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另一个云游僧合十施礼,询问说:“哪里是诸佛出世的地方?”

蒋山回答:“驴胎马腹!”

僧人再问:“怎样是大善知识?”

蒋山一挥禅杖:“宰牛剥羊!”

驴胎马腹出生的,只能是畜生!神圣的佛,怎么能从驴胎马腹里出来?蒋山岂不是在骂佛?所谓大善知识,应该答疑解惑、指导学僧修行开悟,如何“宰牛剥羊”?王安石目瞪口呆,疑窦顿生!

佛门神奇,禅旨玄奥,电光石火,机锋凛冽。

从此,王安石时常到蒋山赞元的寺院拜访,一同谈天说地,一同游山玩水。天长日久,二人情同手足。然而,身为禅宗尊宿的蒋山,却从来不与王安石谈禅论道,就算他刻意询问,蒋山也总是笑而不答。一次,王安石的执拗脾气上来了(王安石有一绰号:拗相公),拉着蒋山不放,非要他指示禅的法要不可。蒋山说:“并非山僧故意隐瞒你,因为你现在尚不具备参禅的机缘,而且,你自身与禅的领悟有三大障碍,说之无益。”

王安石恳请说:“愿闻其详,请禅师不吝赐教。”

蒋山道:“你的志向远大,世缘甚深,怀有经世济民的宏韬伟略,以国家天下为己任。如此抱负,若不能得以施展,心中必然不平。心中波涛汹涌,如何能做到‘一念万年’?如何能体会‘平常心是道’境界?这是其一。其二,你性格执拗,禀性刚烈,容易发怒。佛门有言: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所以,这是障道的一大因缘。第三,你满腹经纶,崇尚理性知识学问。这对于禅,反而是所知障。因为禅不是知识,不是学问,不能由推理而明,无法从思维而得。”

王安石对蒋山禅师的分析不得不颔首称是。但他不死心,追问道:“难道我真的与禅无缘?”

蒋山笑道:“你还记得我说‘驴胎马腹’的公案吗?一切众生皆可得道成佛,何况你介甫(王安石的字)呢!而且,你视名利如脱发,甘于淡泊自守,这一特性与禅僧十分近似。所以,你一两世之后,必定会成佛作祖。”

嘉祐二年,王安石任常州知府。一日,他去山中参访蒋山赞元禅师。坐间谈论,品评古今,蒋山禅师感到他心浮气躁。询问之下,得知他正在搜集整理古今治国方略,思索当今富国强兵的途径。蒋山禅师说:“相公口气咄咄逼人,说明身心疲劳过度。长此以往,必定血气两亏。何不在山中小住几日,静坐下来,体悟一下自己的本来面目?”

王安石欣然颔首。于是,他按照蒋山教授的方法,在一间幽静的禅室打坐参禅。第二天,他兴冲冲找到蒋山禅师,激动地说:“原来,我总认为静坐是白白耽误时间。现在真正打过坐之后才知道,坐禅实不亏人,真是奇妙无比!”

蒋山一头的雾水:这王安石不像开悟的样子,怎么会体会到禅的奇妙呢?王安石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挖空心思,想创作胡笳十八拍而不成,昨天夜间坐禅之时,片刻之间就完成了!而且词句之美,意境之妙,如有神助,远远胜过我以往的作品。”

蒋山大笑:你的“野狐禅”有些火候了!

禅思禅悟

参禅,使得人们的整日飘荡的性灵回归寂静,混沌的心念得以澄清,它的妙用是觉悟人生,重现找回湮灭在尘埃中的本来面目。即便不是禅宗正源,只要你潜心参悟,也必然有所得,有所悟。

敬钟如佛

夜宿古寺,每天夜晚伴你入眠的,一定是悠扬的钟声;凌晨,将你从睡梦唤醒的,必定是那清越的钟声。佛国钟声,并不仅仅是警钟长鸣,它大有禅意,是僧人禅修的一门功课: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愿成佛,度众生。”

一天清早,日本龙海寺住持奕堂禅师照例坐早香(每天第一次坐禅)。正是黎明前最为安定的时刻,惟有那清远、悠长的百八梵钟,在佛刹上空回荡。奕堂禅师感到,今天的钟声很是有些特别,显得格外庄严、神圣,仿佛有一股清凉的微风吹拂心灵,使人的灵魂得到了净化……

早香完毕,奕堂禅师让侍者将清晨司钟的僧人找来。原来,是一个刚刚行脚而来的小沙弥。奕堂有些疑惑了:那样美妙的钟声,难道是这个刚刚开始学禅的小沙弥所能撞出来的么?小沙弥以为自己有不如法的地方,连忙解释说:“这、这是弟子第一次敲、敲钟,难免……”

奕堂禅师摆摆手说:“你敲得很好。我想问你的是,你是怎样敲钟的。”

小沙弥想了想,合十说道:“弟子刚入佛门,听师父说,寺院钟声就是佛说法的声音,所以要敬钟如佛,撞钟之时,如同请佛说法。弟子就是怀着这样一种虔敬礼拜的禅心来司钟,每撞一下,都要洗耳恭听,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

奕堂禅师高兴地说:“人人都会敲钟,但若想让钟声发出‘正直、和雅、清澈、圆满、遍周远闻’这五种梵音,敲钟人必须做到恭敬虔诚,心灵纯净,专心致志。你今后不但要以这样的心情来撞钟,更要以这样的禅心来修行。”

小沙弥牢牢铭记在心,不管做大小事情,都保持着司钟的禅心,渐渐养成了恭谨的习惯,并照此参禅十八年,果然成为一代高僧。他,就是著名的永平寺住持,森田悟由禅师。

禅思禅悟

奕堂禅师能从钟声中分辨出敲钟人的素质与心境,似乎有些神奇,这是因为他有着灵明的禅心。其实,人的一言一行,都是自己心灵的外延。俗话说,心诚则灵。不管是学习、做事,只有我们心怀虔敬,必然能得到诚挚的回报。

泥中莲花

无三禅师是日本幕府末期的禅林怪杰。他出身于久志良村——萨摩藩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二十一岁时,他来到大阪的藩主府作杂役,五十三岁时,他深切感受到自己一日老似一日,众多的疾病也开始蚕食他健壮的身体。人生的痛苦使他看破红尘,出家为僧。虽然年过半百,但他不愿意做个混日子的粥饭僧,他拖着老迈的身躯,踏上了云水天涯的参学之路:

白首一袈裟,天涯又海涯。

风霜铜钵里,辄幻妙莲花。

后来,他行脚来到宝香寺,拜在洞泉橘仙禅师座下参禅。天道酬勤,他的不懈追求终于打破了黑漆桶,豁然开朗之后彻见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洞泉禅师印可了他的悟境,将法脉传给了他。

开悟后的无三禅师,显发出禅者特有的圆满智能,讲经说法宛若虎啸狮吼,威震丛林。摩摩藩藩主岛津候(当时雄踞一方的诸侯)听说了他的盛名,礼请他出任鹿儿岛的福昌寺住持。那天,福昌寺举行盛大、隆重的升座仪式,高僧满座,宾客如云,连岛津候也来为他捧场。无三禅师身披大红祖衣(历代祖师传授下来的衣钵),手持禅杖,徐徐登上法坛,拈起三支长香,供养在历代佛、祖像前……

禅宗寺院的住持不是那么好当的,尽管有岛津候藩主的邀请,无三也必须过“大问答”这一关——所有的禅僧都可以自由提问,如果新任住持回答不上来,或者回答的不符合禅的机锋法要,他将被无情地哄下台。

这时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突然跳上台,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你这个久志良村的贱农,竟然当起住持了吗?”那人转向藩主,说道:“他出身贱民,连出家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当住持呢?”

闻听此言,举座哗然!那时候,萨摩藩有一条规定,贫贱的百姓是不能出家的,若想出家、当住持,必须改为官姓。无三不肯改姓,无疑是对藩主的极大不恭。所以,岛津候的面色变得阴森可怖。

在极为难堪的静场中,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下,在握有生杀大权的藩主虎视眈眈里,无三禅师镇静自若,惊天动地地大喝一声:

“我是泥中莲花!”

所有的僧俗都不禁肃然。是啊,无三禅师虽然出身低贱,但经过刻苦勤勉的修行,明心见性,宛若泥中红莲,芬芳灿烂!

禅思禅悟

曾经拜禅僧为师、颇为精通禅宗要义的大儒周敦颐说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而禅师们更强调,正是污泥之中,才能生长出美丽、高洁的莲花。所以,出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觉悟”——掌握真理,显发智慧。

鸡蛋之声

马祖道一天生异相,有王者气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然而,他的老爹,并不是什么王孙贵族,而是一个走街串巷卖簸箕的小生意人,人们连他的名字都不屑记忆,只是叫他“马簸箕”。

家乡的人们听说,一位得道高僧要从湖南远道而来,不光翘首以盼,还搭起一座高高的法台——准备请高僧登台演说神奇的佛法,同时,也能供人们瞻仰风采,顶礼膜拜。人们虔诚的期待终于有了结果——

来了,来了,高僧来了!高僧……咦,什么得道高僧,这不是马簸箕的儿子吗?呸,还真是马簸箕的儿子啊!

人们一哄而散。因为,人们不相信马簸箕的儿子能够开悟得道,成佛作祖。马祖很是有些感慨:“学道不还乡,还乡道不香。”

人哪,只是相信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只是崇拜富贵人士衣锦还乡。

于是,马祖只好重新背上行囊,拎起禅杖,准备再次离开故乡,再度去到下江。在院落大门口,嫂子挡住了他的去路,说是请他传授佛法。马祖笑着说:“你真的相信我吗?是不是在安慰我啊?”

嫂子一脸的真诚,认认真真表示自己是虔诚向他求法。这时,嫂子养的母鸡下了蛋,一个劲儿叫唤:“咯咯嗒,咯咯嗒……”

马祖道一说:“你去把那个鸡蛋拿来,将它悬空挂起来,每天早晚把耳朵贴上去听,等到它发出声音的时候,你就得道了。”

鸡蛋的确能发出声音,不过,那是经过孵化之后,鸡蛋变成小鸡,要破壳而出时在里面啄的声音。但是,天下哪有不经孵化而发声的鸡蛋呢?这能是正儿八经的佛法?不会是歪门邪道的妖法吧?

嫂子没有这样想,她对兄弟的话深信不疑,一切照办。马祖走后,她听了好多年,可是,从未听到过鸡蛋里的声音。尽管人们议论纷纷,家人也说她走火入魔,她不在意,不灰心,每天照样全神贯注,倾听不误。有一天,正当她全神贯注倾听的时候,拴鸡蛋的细线断了,鸡蛋“砰”然坠地——

“啪!”

鸡蛋粉碎,打破了!

与此同时,宛若无声的霹雳在灵魂深处炸响,久久被困的性灵冲破了无形的蛋壳,嫂子大彻大悟了!

禅思禅悟

听无声之声,入无门之门,无疑是最微妙的法门。其实,也没什么神奇的,止心一处,无事不办。鸡蛋打破,不过是个触发的机缘。

说得出来就去

一千多年前,黄土斑驳、杂草丛生的大路上,由南向北走来了三位风尘仆仆的青年比丘。不用猜也知道,又是几个北上长安前去礼拜慧忠国师的云水禅人。

他们都是马祖道一的得法弟子——南泉普愿、归宗智常、麻谷宝彻。在成百上千禅僧云集的马祖道场中,他们三人最为要好,所以结伴出来云游参学。他们涉赣江,跨长江,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向陌生而又神往的北方进发。

三千里漫漫征途,他们已经用脚板量过了多一半路程。眼看着长安城日益临近,行走的脚步似乎也就轻快了许多。何况,这一天,风和日丽,道路平坦。应该是个赶路的好日子。然而,走着走着,南泉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在道路中央画了一个圆圈,扭头对两位师兄弟说:“你们如果能说得出来,就去。”

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说?

反正,归宗智常与麻谷宝彻是不会开口的,只见归宗迈步跨入圆圈里,一屁股坐了下来;而麻谷的举动更为奇特,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忸怩作态,故作娇姿,学着女人的模样、按照女人的姿势礼拜了下去……

从前的禅者拨转得好快,我们看归宗与麻谷表演得多么精彩!

达到这一步,自然有杀有活,于是,南泉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去了。”

“这是什么妄心造作的呢?”归宗说。他,这是反客为主,要勘验南泉。

这三个禅人都是悟透了禅关的伶俐汉,而且见地相同,知根知底,心心相印,因此,一擒一纵,一杀一活,表现得很是巧妙。

禅思禅悟

以平常事物去启迪人,让他们在生活之中见道。这一方法,平淡无奇,却是禅宗的正宗心法,不二法门。世路无若奇径险,几人到此误平生。

禅枪佛杖

南泉普愿从马祖道一得法之后,还常常去各地参访著名的禅师。这一天,他来到百丈山,没有去方丈拜会大师兄怀海,而是一头扎进惟政禅师的房间。

禅者相见,没什么客套的,何况还是心念相通、意气相投的师兄弟,所以,惟政未等南泉发问,先发制人,问道:“诸方大宗师们,有不替人说的法吗?”

惟政禅师这一问,看似平常,却暗藏机锋,很难与之唱和。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后,讲经说法四十九年,大大小小经典说了成百上千,然而,他老人家临终之时却说:“我四十九未曾说一个字,谁若说佛有所说法,就是谤佛。”

那么,佛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到底是说法或者不说法呢?同样,大宗师们弘化一方,有不替人说的法吗?

南泉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有,有的。”

南泉如此回答,是艺高人胆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真的不懂,所以像个不按事理行事的莽撞汉?

将错就错也好,自然而然也罢,到这时候,惟政禅师当然要继续问下去了:“那么,什么是不替人说的法呢?”

南泉普愿顺口说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这连续三个否定,按照南泉的意思,表达的恰恰是“从来也没说一个字”,寸丝不挂。然而,他毕竟是以“语言”表达的这层意思啊!

这就叫“贪看天上明月,失却手中珍珠!”君不见,扫帚扫走了落叶,扫去了尘埃,却将扫帚的印痕留了下来。

正是因为如此,惟政禅师对南泉嘿嘿一笑,说:“这不替人说的法,你却说出来了呀!”

南泉是以精灵古怪著称的大宗师,当然知道随机应变。他随后向惟政逼拶道:“我只那么讲,和尚你要怎样讲?”

是啊,不能言说的法,你怎么说?看你如何应付!

惟政禅师像是浑身无力似的,往禅床上一歪,软绵绵地倚靠在禅板上,叹了口气,说:“我又不是什么高僧、尊宿、大宗师,我怎么知道有说或者不说的法呢?”

南泉跟着装傻充愣,说:“你的意思我不领会。”

惟政禅师说:“我已经替你说得太过头了呀!”

这句话,真的是说过头了——也如灵龟拽尾,欲盖弥彰。应该吃上三十棒!

禅思禅悟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面“古镜”(古代禅师经常以“古镜”譬喻自性),它森罗万象,长短方圆,无所不映;天地万物,大小多少,一一显现。可是,我们若是在“长短方圆大小”上求知解,终究是摸索不到的,所以,雪窦重显禅师说:“明镜当台列像殊,一一南面看北斗。”面对南方,如何能看北斗呢?怎样看到北斗呢?雪窦重显恐怕我们会错意,接着说:“斗柄垂,无处讨。”其意思是说,北斗七星的斗柄向南低垂,天空即将露出曙光,你还要到哪里刻意求索呢?

蓦然回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伟大文学家辛弃疾用他生花的妙笔,呈现给我们一幅美得令人心悸的元宵观灯图。尤其是最后三句,生动地描绘了对于“美人”——绝对美的境界——理想的追求:

“众里寻他千百度”——好辛苦;“蓦然回首”——因偶然而更加惊喜;“那人”——绝对的美;“灯火阑珊处”——灯火幽暗、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在付出了寻寻觅觅的艰辛与绝望之后,无意中偶然一回头,忽然之间,在最为平凡的地方,却发现了理想之所在——这个过程,与五泄灵默禅师的悟道何其相似!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只有在拉开适当的距离之后,才能在不经意之间、不经意的地方,蓦然发现。在古代,禅宗祖师们经常使用这种方法,创造这种契机,令禅僧猛然顿悟。

汾阳无业国师,天生异相,聪明异常。他九岁出家,开始学习大乘经典,《金刚》、《法华》、《华严》、《维摩》……他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年纪轻轻,他便已经是享誉一方的大法师了。后来,他听说马祖的洪州禅风靡禅林,天下僧衲无不归心。于是,他带着几分好奇心,悄然混同在禅僧群中,前去瞻礼。

那天,马祖在僧众中一眼便看上无业。他,高高大大,仪表堂堂,静若山岳,行似疾风,声如洪钟。马祖不禁心中暗喜,但是他口中对无业说的却是:“好一座佛堂,可惜,其中无佛!”

无业一听,一下愣怔了:是啊,自己虽然讲经说法多年,却仅仅是在知识层面的研究,心中并无实际证悟。他赶紧向马祖磕头,说道:“对于三乘经典,我略知大意;时常听禅门有‘即心即佛’之说,对此我不甚明了。”

马祖说:“只那个未了的心即是。你就从这里体会,别无其他。”

可惜,无业的心一直向外奔驰,没有在当下回光返照,所以错过了马祖的大好禅机。他又问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西来意,西了意,若是当下领悟,即心即佛岂不就是西来意?所以,马祖说:“大德,你的心像沸腾的开水,正喧闹着呢,一点也不平静。你暂且退下,改日再来吧。”

无业有些失望,没精打采地后转身,怏怏不快地向外走去……

当他快要走到法堂门口的时候,突然,身后一声呼喊:

“大德!”

无业下意识地转回头来。

马祖紧接着问道:“是什么?”

就像晴天霹雳,轰然一声,无业突然大彻大悟了!

——既然马祖十分精通这一方法,为何不直接用到五泄灵默身上,反而指点他去见石头大师?——拉开一定的距离,才能产生蓦然回首的效果。

这一方法传到马祖道一的弟子百丈怀海手上,他更将其发展成了一种经常性的教法:在百丈山,到上堂的时候,大家刚刚站好,百丈怀海不但不说法,反而抡起禅杖,将大伙打散。当人们逃到法堂门口,他又突然招呼大家。众僧蓦然回首,他便急切地追索道:“是什么?”

这,就是享誉禅林千百年的“百丈下堂锦句”,无数禅僧由此契入了禅的堂奥。五泄灵默禅师也好,汾阳无业禅师也好,以及百丈的“下堂锦句”也罢。

禅思禅悟

“蓦然回首,豁然大悟,得来看似毫不费功夫。其实,若无“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基础,你就是千百万次回头转脑袋,就是把脖子扭断了,也必将一无所获!

谁能医得我的口

大随法真禅师晚年,有一天,众人来参时,他故意歪着嘴,面部扭曲,装出中风的病态。然后,他问弟子们:“还有人能医治我的口吗?”

众僧十分着急,争相请医送药。方圆百里,那些名医都被请来给大随禅师问病诊脉,大随法真却一概谢绝了。七天之后,他自己在口上掴了几巴掌,将嘴巴正了回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借此向弟子们开示说:“如许多时鼓者两片皮,至今无人医得。”

说完,大随法真禅师一笑,潇洒地一挥手,端坐而逝。

禅思禅悟

生老病死,人所难免。惟有坦然面对,方可不为永恒刹那所惊扰。那一刻,我们的生活便充满了清凉与自在,我们的人生就可以洒脱一些,快乐一些。那一刻,无论世事如何地涛生云灭,我们都会拥有星河在天的宁静。

井中之人

慧寂是百丈怀海的弟子——性空禅师,老性空一见慧寂,便对他十分器重,让他当了自己的侍者,以便昼夜锤炼。

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位云游僧,问老性空:“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性空禅师说道:“假如有一个人跌进了深达千丈的枯井之中,不能借助绳索之类的工具,能将这个人弄出来的时候,我即告诉他祖师西来意。”

可惜,这僧没有契入老性空的开示的大好禅要,他心里认为,提出这样一个古怪刁钻的问题,纯粹是故意扯葛藤,与禅毫不沾边。于是,他面呈愠色,口中不客气地说道:“最近,湖南还有一位畅和尚出世,也像你这样东拉西扯,不着边际。”

老性空扭头对慧寂说:“小沙弥,将这个死尸拖出去!”

一个人,若是没有智慧,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慧寂虽然将那懵懂僧从方丈拽了出来,自己却掉进了井里——他也不明不白,不知道性空禅师“井中之人”公案的旨趣。他疑窦顿生,百思不得其解,恰如跌进了深深的枯井里一样。从此以后,慧寂真的就像被活生生困在了井里,他废寝忘食,昼思夜想,苦苦参究,怎样才能从井中出来……

慧寂又上路了。原来,他仅仅是跛了一只脚,但现在,还背上了一个大大的疑团——怎样才能在不借助绳索的情况下,从千丈深的井中出来?

他听说,耽源禅师给慧忠国师当了多年侍者,尽得国师法要,他还曾亲近过马祖道一,其机锋连马祖都大加赞赏。于是,在拜谒了耽源之时,他迫不及待地讲述了“井中之人”公案,问道:“不用工具,怎样才能救出井中的人呢?”

耽源禅师一言不发,站起来向外走去。

其实,耽源禅师的没有回答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如果将生死轮回的三界、六道比作千丈深井,那么三界本空,六道也非实有,有什么出与不出呢?所以,耽源禅师以轻松自在的向外走展示了精妙的禅机。

但是,小慧寂未能领悟,而且,他对耽源禅师的举动感到疑惑不解,便跟在他的身后,再次追问。耽源禅师转回头来,呵斥道:“你这个呆子,谁在井中?”

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呵斥,宛若一束强光,猛然照射到了井底深处,但是,慧寂心灵依旧深深陷在分别对立中,无法顺着光线爬上来。

他告别耽源禅师,向大沩山进发。

当时,灵祖师端坐在大沩山绝顶,高扬中华禅宗“一花五叶”第一枝的般若之声。慧寂的及时到来,他们师徒二人终于共同创造了中国禅宗的第一个宗派。那天,慧寂在大沩山住下之后,立刻来到方丈,向沩山老人请教:如何才能让井中之人出来呢?

沩山灵大师突然大喝一声:“慧寂!”

这一喝,惊天动地,令人猝不及防,慧寂浑身一机灵,打了寒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在。”

沩山灵大师拍手大笑,用手指着他说:“井中之人出来啦!”

慧寂恍然大悟!

禅思禅悟

修禅之人,总是想着离迷得悟,其急切,如同被困在千丈枯井之中一样。其实,我们的一颗灵明不昧的心,从来没有迷,何须什么悟!所以,不假方便(绳索),即可出离生死(枯井)。其实,世上各种各样的井很多,而对物欲的贪求,才是我们心中一眼最深的井。

不疑不悟

禅宗祖师有一句名言:“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

疑,是悟的先决条件。假如仰山慧寂没有经历那好像坠入千丈枯井一般的质疑历程,如何能有后来的豁然开朗、大彻大悟!

当代国学大师南怀瑾的师父袁焕仙,风度翩翩,学富五车。有一次,他到一座禅寺,与一位老和尚谈禅。老和尚颇为不屑,道:“此中境界,非居士你所能领会!”说完,拂袖而去。

袁焕仙疑窦顿生:什么境界是我不能领会的?他再三向老和尚请教入禅之门,最后,老和尚说:“你知道‘德山小参不答话’的话头(公案)吗?等你参透德山为何不答话,再向你道。”

一千二百多年前,中国禅宗诞生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人物,他拎着一条白棒,独立在德山绝顶,打天打地,打风打雨,佛来打佛,魔来打魔,打尽天下捏怪者。他就是禅宗四大门风之“德山棒”的主人——宣鉴大师。德山宣鉴以激箭似的禅道,震惊了南北丛林。一天晚上,小参之时,德山宣鉴却对弟子们说:“今夜小参不答话。如有问话的人,将吃三十棒!”禅宗丛林规矩,堂头大和尚每天早上在法堂对大众开示说法,也就是“普讲”;晚上,针对每个人的修行情况,个别指导,俗称“小参”。为什么今夜小参不答话?为什么问话要挨三十棒?一团迷雾一般的疑惑笼罩在德山宣鉴的弟子们心头……

这团迷雾,跨越了千年时空,也笼罩在了袁焕仙的心头。他朝思暮想,却百思不得其解。这团迷雾,越是透不过去,就越来越浓重;越浓重,其诱惑力也就越来越大。袁焕仙整个身心都被缠裹在了这个疑团之中,恰似狗子咬住了一只热油糍粑,舍又舍不得,吃又吃不下;又好像骨鲠在喉,吞之不入,吐之不出……

他茶不思,饭不想,废寝忘食,蓬头垢面,似乎渐渐进入了一种半是痴呆、半是沉醉的精神状态——除了那个疑团,他已经忘记了全部的世界,包括他自己!

寺院里一位看守大殿的香灯师,见到他从一个好端端读书人变成了这种半疯半傻的状况,悲从心来,便在观世音像前焚香祈祷,祈求大慈大悲的菩萨救助于他。恰在此时,袁焕仙也来到了大殿,无意中的一声门响,突然打破了困惑他多日的疑团——“嘭”——他宛若从一团无头无绪、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跌落出来,眼前一片大光明……

禅思禅悟

其实,不仅参禅如此,我们的生活如是,学习如是,工作亦如是:不拶不入,不激不奋,不启不发,不疑不悟。

明者自明

深禅师与智明禅师同为云门文偃大师的座下弟子,他们二人参禅相邻,劳作相助,云游相携,结下了深厚的禅谊。深禅师在云门大师的激扬下早已心开得悟、脱凡成圣;而智明却像一只石头蛋子,无论师父如何孵化,一直没有动静。深禅师并没有因此而舍弃这个“笨蛋”朋友,反而时时刻刻启发他,力图帮他契入玄妙的禅机。

有一天,智明禅师来向深禅师请教有关法眼宗创始人——文益大师的一段公案:

凡是有僧问:如何是色?法眼文益大师或者竖起拂尘,或者回答“鸡冠花”,或者说“贴肉汗衫”。这便是著名的“法眼三种色语”。

智明禅师大惑不解:“佛法应该只有一昧,为何同一个问题却有三种答案?如果说色为万事万物,又为何只有三种答案?”

深禅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祖师禅语,都是应机而说,脱离开那个特定环境,仅仅在语言文字上摸索,如同刻舟求剑。以此悟禅,不啻南辕北辙。深禅师为了让同参师弟切实感受到这个公案的机锋,不辞千辛万苦,不惮万水千山,携着他从广东跋涉数千里,来到了江苏金陵清凉寺,拜谒法眼文益。

那天,正逢法眼文益大师上堂。深禅师从大众中走了出来,问道:“听说大和尚有三种色语,是不是?”

法眼文益大师点点头说:“是。”

“鹞子过新罗!”深禅师看似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不等法眼大师有何表示,便自作主张退回了原位。

智明禅师将这活灵活现的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似乎有所醒悟:鹞子,飞行得极为迅速;新罗国(今朝鲜半岛),远在海东;鹞子过新罗,誓喻机锋迅疾,当禅僧尚在言语上往来纠缠之际,早已远去了。

那天,恰逢南唐皇帝李煜也在场。他并不认可深禅师的回答,对法眼大师说:“寡人来日办一次茶筵,请这两位从云门来的禅僧重新回答。”

第二天茶罢,李皇帝将一箱五彩缤纷的宝贝与一把锋利异常的宝剑放在了众人面前,然后对深禅师说道:“上座若是答话得当,就赏珍宝一箱;若答的不是,这里有利剑一把,你看着办吧!”

看着那寒光凛凛的利剑,智明禅师不禁心惊胆战,浑身哆嗦。他悄悄拽了拽师兄的衣襟,示意他千万别再出头答话了。然而,深禅师为了激发师弟契悟禅机,不惜以身犯险,毅然决然站立出来,问道:“今日奉敕问话,大和尚还允许吗?”

法眼大师说:“许。”

“鹞子过新罗!”深禅师原话不改,说完之后自顾自抱起作为彩头的宝箱,扬长而去。

当时,著名的法灯禅师是这里的维那,他鸣钟召集大众齐集在僧堂之前,要勘验深禅师他俩。大家到齐后,法灯禅师问道:“听说二位久在云门大师座下参禅,有什么奇特因缘,请举出一两则来商量看。”

深禅师说:“古人云:‘白鹭下田千点雪,黄莺上树一枝花。’维那作何道理?”

法灯禅师刚想开口大发议论,深禅师便提起座具,猛然向他的嘴上打来……

从这师兄两次剧烈的法战,智明禅师深深感到,禅的神奇,不可思议;禅的机锋,绚丽美妙。他也因此更加坚定了悟道的决心。

为了帮助他早日开悟,深禅师又带着智明向北云游。他们渡过滚滚长江,不一日,来到了淮河岸边。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一位渔人驾一叶扁舟,正在收网。夕光撒在细细的波浪上,满河泛着粼粼红光,好像河水正在燃烧一样。那些入网之鱼不停地跳跃着,鱼尾甩出串串珍珠一样晶莹的水珠,鱼鳞在夕阳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反光。

这时,一条硕大的鲤鱼忽然高高跃起,仿佛一支银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越过渔网,射入远远的河水之中。深禅师看在眼里,不由发出一声赞叹:“俊哉,明兄!它真机灵呀,完全像个禅僧。”

智明望着那尚未平息的涟漪,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如此,还不如当初别撞进渔网内更好。”

智明的答话,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似乎很是在理,然而,以禅的观点来说,入网与出网,网里与网外,无所分别。智明禅师,却依然有这个分别在。因此,深禅师呵呵大笑,说:“明兄是明兄,兄却尚未明;若是兄已明,内外皆相同。”

智明禅师虽然看到了渔人捕鱼,自己并未吃鱼,但是,他的嗓子里却卡住了一根鱼刺——深禅师的话如骨鲠在喉,吞之不入,吐之不出,折磨得他坐卧不安,半夜三更仍在河边徘徊思索。

河水静静流,微微起波浪,明月当空照,幽幽泛清光。月夜之河与夕阳下的河水很是有些异样呢。然而,这河中之水,本质上有什么异样吗?同样,那鱼儿进了渔网与没进渔网,也只是外在的区别,其自性丝毫没有随之改变啊!

智明高兴得跳进河中,就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自由自在地嬉水玩耍,水面上盛开出朵朵洁白的莲花。

禅思禅悟

禅心天地闲,佛法岁月真。只要心中有莲花,便四下开遍。随时随处,无可择地。

果熟自然香

一位僧人问逍遥禅师:“不敌魔法的侵扰,该如何证道?”

禅师答日:“海水用不着杓子舀。”

僧人又问:“不住有云山,常居无底船时如何?”

禅师说:“果熟自然香。”

僧人又问:“还请老师说明白一些。”

禅师说:“门前真佛子。”

僧人问:“学人为什么看不见?”

禅师说:“处处王老师。”

禅思禅悟

只要秉持定慧正念,海水还怕勺子舀吗?不管是常住道场,还是云游四方,只要修得正果,德行高深,果熟自然香。德光自会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