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驻保山已经半个多月了,虽然第五军的二百师已经在同古方向与日军的第五十五、五十六两个师团鏖战近一周了,可重庆军委会和远征军长官部制定的同古会战就是执行不下去。没办法,自私自利的英国佬答应提供的交通工具迟迟不能落实到位,缅甸的交通状况也实在让人头痛。眼下,十万远征大军除了二百师顶在同古跟日军血战外,新二十二师正在从曼德勒紧急南下驰援,第九十六师从腊戍调往曼德勒接替防务并担任总预备队。而第六军,目前只有四十九师和九十三师进入缅甸景东地区,其余的部队仍然在滇缅公路上的保山集结待命。每天,火车站的运管处都站满了人,争取和等待消息,公路上更是车来人往,乱成了一锅粥。
比这更要命的是,二百师虽然号称是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师,但是所有的坦克、装甲车和师属105口径的炮兵部队因为部队匆匆投入战场和混乱无序的交通而留在腊戍,无法投入作战。而进入腊戍的部队和弹药给养则因为交通运送不上去。国内的保山方向集结的各支部队也因为执行军委会的命令,大多没有武器装备,还在焦急地等待进入腊戍以后换装。
眼下的这种情况,把个远征军上下整的一个个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干着急使不上劲。各部队都强烈要求尽快解决交通问题、紧急换装以便尽早投入缅甸战场,完成作战部署。
情况上报到远征军长官部,最后连重庆军委会也急了,一个劲的督促、协调,可就连史迪威亲自出面约见英缅军总司令亚历山大都没能挣出个响屁来。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原样,没有解决。
早已打定主意保存实力的英国佬根本不在乎缅甸。他们宁可炸掉带不走的援华物资,夹着尾巴埋头一个劲得向后大踏步的撤退,也绝不把这些宝贵的装备留给远征军。往往日军的先头部队甚至只是斥候部队的枪声一响,英国佬就已经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除了不停地催促中国军队接防就是要求救援,一点也看不到曾经声名显赫的日不落帝国军队的影子。气的史迪威和杜聿明一个劲的骂娘,临了,还得自己想办法,整天搞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看着前方的袍泽们孤军奋战、流血牺牲,可自己却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支援,将士们一个个气的咬牙跺脚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在煎熬中等待着。
预备团的临时团部里早就人满为患了,所有的连以上军官每天都天不亮地不亮的早早跑来,蹲的蹲,站的站,抽烟的抽烟,吹牛的吹牛在这等消息。团部外面也挤满了各连的士兵,甚至还有其他部队过来打听消息的。大家都盼着能一有消息就好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开拔。所有的人都是衣不解带,晚上睡觉连背包也不打开,生怕命令一旦来了自己拖后腿。可是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出发的消息。
这一天,杨冬青几个人吃过早饭,简单安排了一下连里的事,就早早侯在了团部等着看有啥最新的进展。柴拯国穿了衬衣,端了脸盆刚洗漱回来,看见几个人坐在那就点头打了个招呼问吃早饭了没,杨冬青他们连忙站起来表示吃过,柴拯国也就回屋迅速的穿戴整齐去食堂就餐了。
坐了好半天,才见高大炮、张振清几个睡眼朦胧的走了进来。剑平实来团部来的最勤跑的次数最多的张振清都拉在了自己后面,马有福打趣他们几个道:“呦呵,大炮今天来的还真不算晚,咋没等太阳晒着屁股了再起床呢?看你这睡眼朦胧的鸟样,怎嘛,昨晚上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还是喝了马尿进错了房,睡错了床?!”
高大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满的看了马有福一眼:“有福,说话留点口德哈。这岁数呢你是比我大,从军比我早,提拔的也比我早,再怎么说,我也得叫你一声‘哥哥’。这世上从来都是当哥的护着小弟,有难大哥当,有好吃的留给做兄弟的。咋到了咱这,就倒了规矩呢?你们大家给评评理。”
“你少扯淡,问你昨晚干嘛去了,你歪七扭八的闲扯了一堆没用的。说吧?俺的大炮兄弟,昨晚你不好好睡觉,都干啥去了。”马有福歪了歪嘴,没好兴趣得继续追问。
屋子里的人正闲得无聊,听见两人斗嘴纷纷来了兴趣,一个个支了耳朵仔细听着。
“嗨,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跟几个团里的军官实在闲得无聊,就约了一起跑到城里的‘醉仙居’要了几个下酒菜喝了几盅。你们也知道,部队搁这快半个月了,是既等不来开拔的命令,又没有装备,个宁个着急上火,所以喝着喝着就有点上头。赶巧昨晚上‘醉仙居’里都是各部队的弟兄,一个老百姓都没有,大家就胡吹海塞了一通,结果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哪句话不合适,有两桌人当时就掀了桌子干了起来。我们几个本来不愿意多事就没插手,只当看西洋景了,谁知道军部的宪兵到了以后二话不说就要全部带走,说我们违反军纪要关禁闭,让各部队长亲自领人。大伙一看当时就不愿意了,结果就跟着帮龟孙子干了一架。好在我们几个喝得少,脑袋瓜子还算清楚,撂倒了几个就赶紧往城外跑。没想到这帮宪兵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吹了哨子当场开枪打伤几个,还全城戒严不准出入。害的哥几个回来晚了。这睡了半夜的马路牙子,落了一身的雾水,跑的是火急火燎,饿的是前心贴后背不说,这还没进门就被老马数落了一顿,还真应了那句话‘这人要倒霉了,狗都跟着瞎叫唤’!”高大炮一气解释了自己的遭遇,顺带把马有福绕了进去。
马有福一听不干了,当下就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教训高大炮,号称“要让高大炮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旁边的好事之徒赶紧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几个人正闹着,柴拯国用完了早饭进来,看见团部乌烟瘴气不像话,冷冷的哼了一声。大家这才诸神归位,老老实实的坐在那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
柴拯国本想好好收拾几个人一顿,可转念一想面对的处境,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谈谈的说了句:“怎么,兵都训练好了?!敢保证上了战场铁定能赢!?作长官的尚且如此沉不住气,底下的弟兄有样学样出去不怕丢了远征军的人?!真要是有劲没处使,回去领着自己的人跑五公里去。这里是团部,打打闹闹成什么体统。”
众人埋了脑袋不敢吭声,等柴拯国进房间了这才扮着鬼脸,你指了我,我瞪着你,打发着时间。
远远地,团里的吉普拖着一溜尘土开了回来,官兵们赶紧迎了上去,还没等车停稳,就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样,啥情况?”
“有眉目了没有,咱们啥时候开拔?”
“是啊,有命令的吗?”
看着七嘴八舌打听消息的下属,看着一个个充满渴望焦急的目光,李天贺笑着点了点头。这下,人群炸开了锅。很多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一把拉住督导的胳膊,衣袖:“真有消息了?”
“我没听错吧!李督导,可不兴骗人啊。”听到车声和喧嚣的人声,团部里的军官也纷纷跑了出来一看究竟。
高大炮左掀右划拉挤了进来,高喉咙大嗓子地吆喝:“大伙都别吵吵,别吵吵!你们嚷嚷的谁都听不清楚。都静下来,听见没,都别说话!”等鼎沸的人声渐渐地地落下来,这才紧紧盯着李天贺一字一句的问:“督导,现在没人说话了。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咱们出发的日期定下来了?!你慢点,大着点声,让在场的弟兄们听清楚!”
李天贺满脸都是喜悦,就连眉毛上都显露出按耐不住的笑,看了看四周将他紧紧围在中心的属下,他忍不住“腾”地跨上吉普,高高的站在了汽车引擎盖上,远处,不断有闻讯赶来的官兵,人群越来越众越聚越多。
“弟兄们,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刚从师部开完会回来,远征军长官部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要求咱们师三天内火速赶到腊戍完成集结和换装。换装后与第四十九师、第九十三师在一周内到达景东、毛奇一线布防。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许多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激动得心情。此前焦躁、愤恨、无奈、压抑、心痛等诸多的情绪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有的只是难掩的激动和莫名的兴奋,除此之外多少隐藏着一些初豋沙场的不安。人们欢呼着,跳跃着,纷纷拥抱在一起表示庆祝,程耀阳等大学生们则是边跳边叫,几个闻讯的女兵更是无法自持,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埋藏已久的火山此刻一下就爆发了出来。
柴拯国早就听说了出发的消息,可是苦于出来太迟,无法挤进重重的人群,此刻连忙派几个勤务兵和卫士挤了进去,费了吃奶的劲才把李天贺从欢乐的人海里架了出来。他想知道更多更具体的消息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