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白凤坐在屋脊一角,眺望着雀阁,陌汐站在他的身后,在这里他也只有白凤和墨鸦这两个朋友。
雀阁后方长远的天地之间,朝阳初升。再过一会儿,待到太阳升得更高,天空又会变成明快的浅蓝。
白凤已不记得自己在将军府经历了多少次日升日暮,他从来没喜欢过这里。
墨鸦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他身边:“走,又有新任务了。”
城外的一座危崖之上,苍茫古木之巅。墨鸦和白凤并肩而立,陌汐坐在白凤的身旁。
肩头缀饰的羽毛在山风中轻轻抖动,两人的衣袍下摆摇曳着,长长地飞起在身后。
白凤不知道,墨鸦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
他等着墨鸦说出任务,他此前的人生意义本在于不断地执行任务与等待下一个未知任务。
墨鸦站在他身侧微微靠后之处,忽道:“难怪百姓都把雀阁叫做金丝笼。从这里看,它的确像个精致的笼子。”
危崖高树,正可鸟瞰全城,城中每一分每一寸平日切身的利害,都在他们足下很远,显得不再庞大郑重。
雀阁在将军府之中央,亦在整座城池中央,这里精致华美,却伪装不成真正的自由自在。
这其中的每一任“主人”,都只是将军相中的,细巧可爱的玩物——越是无望悲惨之事物,外表越容易一派至美纯善。
白凤喃喃道:“我不清楚它建造的初衷。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座牢笼,一座会吃人的牢笼。”
白凤的本性是善良的,尚显稚嫩的年岁令他还不忍隐匿或丢弃这种善良。可是,只要是将军要做的凶杀之事,他就得维护与执行。
墨鸦或许也想过白凤想过的这些,但他此时只是悠悠道:“牢笼本不就是这样。”
白凤恨恨地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它的一点是什么?”
墨鸦问道:“是什么?”
白凤咬牙道:“一座牢笼,不应该修建得如此漂亮。”
墨鸦缓慢地道:“其实,牢笼处处都有,有些很美,有些很丑。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白凤心情激荡,不禁疾声:“飞鸟原本应属于天空,而不是牢笼!”
“世界上没有一种鸟能够一直飞翔,永远不需要落地。”一旁一直沉默的陌汐开口说道。
白凤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样的高度,即使将军府,其实也很渺小。”
墨鸦淡然道:“只有当你身处其中,你才会觉得它,很大。”
白凤不再说下去,他想起了那个任务:“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墨鸦没有立即回答,嘴角忽然斜斜勾起,撇出一个捉摸不定的笑意。白凤听见墨鸦冷哼了一声。
随即,白凤后背陡然一痛,双眉拧起,无法置信地看了身后一眼,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向前倒下。
墨鸦从白凤身后露出身形,垂眼看着他倒下去,神情依然冰冷而捉摸不定。
白凤像一只被弹丸击中的飞鸟,自簌簌的枝叶间直堕而下,俯身摔在崖顶。
“当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天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脚始终沾染着尘土。”这是白凤稍稍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墨鸦自他身侧一步步踱过去,走到崖边,眼睛并不看他。
白凤匍匐在地面的灰尘与草梗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手足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白凤望着墨鸦的背影,声音发颤:“为什么……”
“这个就是这次的任务……”陌汐走到白凤的身前,说道。
墨鸦肩头的墨羽在山风中摇晃,他的背影却稳定得纹丝不动。他冷冷地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名字?乌鸦总是追随着死亡。”
墨鸦说着,转身面对白凤,眼中隐现的邪气与杀气。
落叶随着山风不住飘落,落在白凤身边。白凤颤声问:“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我?”
墨鸦冷冷道:“没错。”
白凤他明白了,他强撑起半个身子,手按胸前咳嗽了几声,道:“是姬无夜的命令?”
“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接受一个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