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的那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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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成长的礼物(17)

挤出人群,时钟正好敲响12点的钟声,窗口关闭,长龙里,传来一阵失望的唏嘘声。

他满意地笑着。

“咦,党员证!”他的心蓦地一惊,全身摸了个遍,没有。

无意间朝窗口上一瞄,他顿时惊呆了。

窗台上,躺着那个闪光的证件,红彤彤的,仿佛一颗火热的心。

银行内那个巨大的“讲文明,树新风”的牌子似乎在微微地抖动着,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他面红耳赤,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2008.3.26

代后记

独白六章

我的自白心的解剖

1

冬天如约而至,又见到了久违的雪花。我时常独自一人站在瑟瑟寒风中,看着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这时候我有一种遗世孤立的感觉,落寞的心绪如同这漫天雪花一样,从不知名的高空落下,随风飘荡,不知所终。我觉得自己就像这些纯洁而脆弱的雪花一样,本来享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快乐,却总有一天会落在这浑浊的世俗之中,被风吹散,被光融化。并且这融化的时日日益接近,我很快将在这茫茫俗世中化为乌有。这使我感到很害怕,害怕得常常失去了曾经引以为豪的奋斗激情,在没人的时候我开始喜欢坐在电脑前沉浸在伤感的音乐中,并且时常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这并非因为我已经江郎才尽,灵感尽失,相反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只是我再也提不起我的笔,它对于我来说已太过沉重,未来的渺茫,病魔的猖狂,世俗的攻击,已经使我感到害怕,使我不堪创作之重负。我开始颓废,我开始害怕这种颓废会继续下去,我感到茫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不知这个可怕的冬天是从何时开始的,又将在何时结束,甚至会不会结束我也无法得到一个准备的判断。也许,像雪花一样的融化会是一种解脱,唯一的、美丽的、纯净的解脱。我自以为很坚强,但在这个冬季我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即使在现在敲这篇给自己打气和指路的文字时,我的泪水依旧肆无忌惮。

无边的黑暗和寒冷正在继续,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残着我的身体、意志以及心灵,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落寞,并且孤立无援……

2

我想,我得保护我自己,这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以外再没人爱我了。即使再困难,我也要成长,积累足够的资本去追寻我的梦想——这是我唯一的动力,因为除了它之外,我找不到更纯净的东西了,这世上除了它,也再没有值得我追寻和仰望的东西了!

我几乎是在用一种近乎赌博的方式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这使我变得越越来越情绪化。在事情稍有进展的时候,我会疯狂地创作,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和激情来追寻着梦想;而在事情受到挫折的时候,我会很快地沉沦和颓废。我知道这样做是难以成功的,但是我无法战胜自己的情绪。而有时候创作是需要这种冲动的性格和情绪化的状态的,太多的理智会让灵感白白流失,而写作会变得更加艰难。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抛弃现在的天真和稚气,走向成熟,我感到自己正处在矛与盾的中间,进退两难,找不到自己。

3

一直以来,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男人,却又固执喜欢拥有完美结局的童话故事,固执地像孩子一样天真的大笑,固执地拒绝接受长大的现实,固执地以为自己是命运的战败者,但却是世界的宠儿。

可是当我发现自己的固执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特别时,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傻。从此以后,我开始讨厌我自己,就像讨厌厕所里的苍蝇一样。

我开始沉默,沉默得令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俗世上所有的一切,骤然地变化,心脏有一种沉到底的感觉,开始觉得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阴影,散发着黑暗的、深不可测的光辉。

我有些疲惫了。

脱下自己稚嫩的外衣,一夜之间,我长大了,成熟了,苍老了……

4

我喜欢在秋天,一个人走在萧瑟的小路上,看着身边的枯叶孤独地飘落,打在我的肩上,聆听它们在空中凄厉的哀鸣。我感受着它们的眼泪,体味着它们的心碎,最后连到底谁是它们谁是自己都分不清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很小心地越过这些美丽的尸体,不去打扰它们的静默,不忍在它们剧痛的伤口上再加上哪怕一点点的伤害。但是,当我不经意间踩到某个尸体的时候,我听到了它们所发出的生命到最后的绝唱,我感动了,感动得忘记了整个世界,感动得自己已在不自觉中捧起了它们的尸身,哭得泪流满面。因为,我听到了它们在最后一刻,在悲哀的夜空中,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对生命最后的呐喊!于是,我愿意成全它们这最后的愿望,尽管,我已成为了一个可恶的刽子手。

这世界上有太多可怜可悲的事情,哪怕一片树叶,一朵野花,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无奈。我为他们伤感,而太多的伤感让我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容易受到伤害。我最终沦为了它们中的一员……

5

我喜欢把房间弄得很乱——乱得找不到自己心爱的钢笔,找不到刚写的文稿,找不到曾经的记忆。而后,我会在一个孤独又寂寞的夜里,将房间收拾得很整齐,看着它们齐整了,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了。可我知道,几天之后,它们依旧会杂乱无章,因为,注定有很多东西是找不回来的,比如以往的时光,曾经的激情,丢失的信念……

我失去得越来越多了,得到的却一无所有,我越来越落寞,越来越苍老,越来越脆弱,但是我依然很快乐——空虚而寂寞的快乐。

2006.12.16

离别之时开始怀念

在我15岁的时候,我经历了一次搬迁。那时候我的病正严重,生命垂危,母亲不得不卖掉了我们自己家的房子,迁到住房宽裕的外公家。这只是一次几乎不值得在记忆中保存的事情——从一个村子搬到另一个村子,其间的距离不过十数里。但我却觉得这是我一生之中所经历的最重大的变故,几乎影响了我后来对于人生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在我们搬迁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以前那个村子。有几次几乎是与她擦肩而过,但我却从没有停下过我的脚步,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这并非因为我喜新厌旧,事实上我一直固执地认为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我那样做,只是因为我知道很多东西只适合放在记忆之中珍藏。我怕那一回头会让我更加的伤感,伤感到从此讨厌现在的新居,讨厌现在的一切,包括因这次搬迁而获得的生命。我太了解我自己了,太了解自己心底中的那份念旧和固执了。

我时常从母亲的言语中去捕捉点点滴滴的关于旧居的一切,并且通过这些和那份深藏的记忆,在内心中去勾画故居的面貌。有很多次,她在我的梦中都和我的父亲母亲,和我的两个姐姐,和那里的乡亲父老,和我的整个童年,融为一体。我几乎觉得现在的一切,包括我最亲爱的母亲,我自己的肉体,都是一场虚幻,而那里的、那时的我们,才是真实的,完整的。我在泪眼朦胧中对她一次次的渴望,一遍遍的呼唤,但当我清醒之后,我命令自己不许这样,不许去思念那里的一切,命令自己必须接受现在的所有(我在内心深处一直抗拒着我的新生活)。因为现实是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那里,回到过去了,眷念只会让我更加痛苦。但我的理智从没有战胜过我的情感,这样我不得不用撞破脑袋这样残忍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我几乎在搬迁的那一刻,完成人生最艰难的一次成长——从一个懵懂小孩变成了一个忧郁少年。我时常在那时,在新居的屋檐下,眺望着故居的方向,心中波涛汹涌,但眼神坚定,那时我的心中泪水成河,但我从不让它们通过我的眼睛流出一滴。这种忧郁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并且我无力改变,它将影响我的一生。

这种忧郁在后来愈来愈重,我几乎成了一个忧郁症患者,控制不了的忧郁带给了更多的思索和反省。我渐渐地在思索中,对人生、对生命、对生存,有了全面而全新的理解。我在这时,完成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次蜕变,这一切进行的速度太过惊人,简直不可思议,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难以相信现在的我,并且抗拒着他。——我总是这样,渴望着成长,渴望着进步,可是当成长和进步完成的时候,我又开始怀念过去,开始抗拒现在,并且对未来充满恐惧。这使我的忧郁没完没了,像阴郁的太阳光一样(在我心中,太阳的光芒从来都是阴郁的,从来没有带给我希望和激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那时我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焰,一团由悲伤和忧郁为能源的火焰,它疯狂地燃烧,但从没有一丝光明。它最终战胜了我的理智,撞出了我的胸膛,它要向全世界发泄悲苦。每夜每夜,我的笔在它的指引下,在洁白素雅的纸上,在我我的思绪中,纵横驰骋,尽情释放着我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忧郁和悲苦!

这便是我最初的写作,最初进行的文学,虽然现在我对写作和文学有了新的更深的理解,但每次抓笔挥洒的过程,内心构思的行进,整个写作的步骤,都和那时一模一样。从现实中得来忧郁,由忧郁带动思考,由思考带来发泄的欲望,最终以笔为工具,以纸为舞台,以心灵的燃烧为动力,完成对自己灵魂的真实纪录。这便是我所理解的创作,我唯一的写作方式,一直延续,从未改变。

我从来没有试图改变自己,哪怕自己很贫穷;也从没试图改变现在的生活,尽管这种生活很艰难。曾经失去的一切,曾经因这失去而得来的痛苦和忧郁,让我对改变感到畏惧。我执著地坚守,执著地维持着内心深处那份对故我的眷念,固执地减少与他人的交往,只为固守着我这心中,这茫茫尘世中唯一的纯净和纯洁。假如在失旧换新和保持现状之间作出选择,哪怕前者意味着荣华富贵,意味着飞黄腾达,意味着功成名就,我也宁愿选择后者。因为它让我更接近自己的灵魂,更接近真实的自我,更接近我理想的状态,也更接近幸福的真谛!我的追求,一纸一笔,宁静纯洁而已,滚滚红尘,虚名暴利,与我何干?

离别之时,开始怀念,因为怀念,所以悲伤,我执著的认为,这是人类一半痛苦的根源,而另一半的痛苦则来源于人的欲望,来源于对欲望的疯狂追寻和疯狂满足。而一个念旧的人,像我,则一定不会体会到人类另一半的痛苦,因为我们的内心总在有意无意地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对于欲望膨胀者,他们也永远不会体会到我们所体会到的人类另一半的痛苦,因为他们总在疯狂地追寻未来,他们对过去充满厌恶,他们不懂得怀念的滋味。——上帝是如此的公平,他只让人体会人类一半的悲伤,同时也是人类一半的幸福,因为悲伤本来就是一种幸福;要不然,这世界将不再有人存在,他们要么会悲伤地死去,要么会幸福地消失。

有人对我说:以你的忧郁和执著,将来能成大作家或诗人。我总是很坦诚地告诉他:这绝不可能。这并非因为我天生悲观,对未来没有信心,而是因为我太了解自己:忧郁和执著是我前进最大的动力,也是我前进最大的阻力,对过去太深太重的眷念,让我只愿停留在现在,而前进则意味着改变,意味着告别,我却害怕这些。但这绝不影响我对未来的憧憬,对理想的追求,因为鼠目寸光的我总是在改变和告别来临的一瞬间才会眷念和悲伤。

离别之时,开始怀念,因为怀念,所以悲伤,因为悲伤,才会前进,因为前进,才会怀念,因为怀念,才会停滞……这是我19年的人生的一个全过程,一个循环的过程,我想:在遥远的未来,我会在这条循环着的路上一直前进,一直后退,反复循环,直至死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除非,我将不再是我……

2006.12.19

手的思想我的命运

1

我常常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并由此作出很多奇怪甚至荒唐的推测和臆想,比如手和命运。我总是执著地认为:一个人的手倘手指修长、白皙光滑,那他日后必是艺坛巨星或文坛大家,倘手指粗壮,手掌宽厚,日后必是将军大帅或武林高手,倘关节扭曲、满是老茧,则定是工人农民无疑!这种推断几乎毫无根据,但却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潜意识中。所以当我在这种潜意识的促使下,在七岁左右的时候去观察自己的手时,我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了:它是那么的白皙细嫩,手指修长而不干枯,肌肤光滑但不显病态——这不明摆着我日后将是个文艺干将吗?

而作家则我在比这更早的时候就树立的目标,那个时候想法很简单,并不知到底怎样才能被人称之为作家,只是觉得作家就是写字的,而写字则是十分轻松的事。这让我高兴得狂笑了好几天!作家,一个多么梦幻的职业,一个多么美丽的字眼,更重要的是它那时在我的心中代表着轻松。而在遥远的未来,这个职业将属于我,我会成为作家中的一分子!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呀!这意味着,我今后将再也不用像爸爸妈妈那么辛苦劳作了——从小所看到的农民的辛苦和悲哀,让我对农民这个职业充满了畏惧和厌恶!

所以我小时候很自信,自信得难以想像——我将来会是作家,有什么还值得害怕的吗?这种自信也让我变得叛逆而优秀,我我行我素,不听劝告,但同时无比好强,总不服输,而后者让我在学习上非常优秀。我在父母老师眼中一直是好孩子,但绝不是乖孩子,而这一切似乎更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和预料!这段荒唐的臆想让我快乐了好几年!

2

可是当我长到十一二岁,而仍然对挪动半桶凉水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我对自己从前的臆想产生了一丝怀疑:倘若我连半桶水都提不动,我又怎么去积累足够的资本越过这重重大山,去成就我的作家伟业?而父母在我干不了我应该能干的活儿时,总是说:去养着你的小白手吧!语气中有一点淡淡的不满和嘲弄。这让我觉得很愧疚,觉得对不起他们的养育,我试图去干一些那些我的同龄人干得了的活儿,但结果总是失败,我不是把工具摔碎折断,就是把自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从而也给父母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在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却拥有这样一双手是一种罪恶。我用小刀在手上划出一条条的血口子,试图让他们看起来不再那么细嫩,可是过不了多久,它们又恢复如初,只不过有一丝不起眼的伤痕——它们恢复的速度实在惊人!我在双杠上去锻炼,可是它们老抓不住那钢管,到头来受伤的不是它们,而是我可怜的双腿——那时候我觉得是我的双腿替我的双手受了他们应该受的苦,它们一定是哥们儿!我几乎对我的那双手失去了信心,并且憎恨它们,在我睡觉的手我从来都不把手放进被窝,我要冻坏它们,以此来发泄我对它们的不满!

但是它们却依旧细嫩着,光滑着,像天生要跟我作对的敌人!我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