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清体制内的改革者: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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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屡战屡败输惨了(3)

石祥祯,广西贵县人,石达开的从兄,封国宗。参加西征,攻南昌,占九江,横扫鄂南大片土地,克汉阳、汉口,被任命为征湘军指挥,占岳州、靖港、宁乡。这次他与林绍璋各领一军,一个打湘潭,一个守靖港。待林绍璋湘潭得手后,再上下合击长沙。

自杀未遂

曾国藩战败于靖港,自感没有颜面,想投水自杀,但被章寿麟救起,只能仓皇逃回水陆洲。可以这么说,靖港之战是由曾国藩指挥的湘军的第一次失败。虽然岳州之战中,湘军也失败了,但是那次战役中,双方并没有直接交锋。许多史书却说湘军被“全歼”,这是夸大其辞的。那次曾国藩只带了湘军的大部作战,而中坚力量被彭玉麟、塔齐布率攻湘潭,进攻靖港的湘军也仅被消灭部分而已。那次作战,曾国藩究竟带去多少人马,被歼多少,走失多少,由于湘军对此讳莫如深,至今也没查清楚。就说曾国藩的自杀吧,他活着时谁也没敢实说,直至曾国藩死后,亲自救他的章寿麟作了个《铜官感旧图》,请《湘军志》的作者王闿运作诗配之,李元度和左宗棠分别写了序。章寿麟所“感”就是曾国藩当年在靖港败后,船行至铜官渡投水寻死的情景。此后,世人才知靖港大败,曾氏自杀的事情真相。曾国藩二败返回长沙,城里的官绅对他的攻击比第一次更加猛烈了。以布政使徐有壬为首,幸灾乐祸,煽风点火,齐拥至巡抚衙门,要求起草奏折,状告湘军的惨败,曾国藩的无能,要求解散湘军,惩办曾国藩。湖南提督鲍起豹更是放声大骂曾国藩,说湘军劳民伤财,把“粤匪”引到了湖南,是“引狼入室”,下令关闭长沙城门,不让曾国藩及湘军一人进城。

曾国藩二度返回长沙,情绪极为低落,他不吃不喝,不洗不理,蓬头跌足,万念俱灰,还想寻死。他叫来弟弟曾国葆,让他去做一口棺材,曾国葆不干,苦苦相劝。曾国藩大声命令:“这是军令,不听者斩!”曾国葆只好派人去买来一口黑漆棺材,停放在江边。

曾国藩还给咸丰写了遗折,说明自带湘军进攻靖港,开战不久,全师溃败,难酬当初为国报效之愿,决心一死报主恩,以谢丧师败北之罪。并推荐罗泽南、彭玉麟、杨载福等人,让他们继续率部征讨“粤匪”。同时又写了一个遗嘱,让曾国葆立即送其柩回家,不可在外开吊,费用自理,不可花公家的一分钱,湘军所余之资,概交粮台。

正当曾国藩思考该选择什么自杀方法时,左宗棠坐着蓝呢大轿来了。

原来他看见曾国葆带着人抬着一口黑漆棺材向江边走去,心里一惊,还以为曾国藩已经一命呜呼了,于是命令轿夫飞速奔来到曾国藩的大船。左宗棠见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心头又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大叫:“好哇!你可真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曾涤生,为什么你不要做大丈夫,却做出愚夫村妇才做的事。你若真的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劝说伯父大人不让你埋在曾氏的祖坟里。”

曾国藩万万没想到,左宗棠不但不劝慰他反而给他一顿痛骂,他“腾”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左宗棠,哆嗦着说:“你……你为什么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左宗棠声色俱厉地说:“二十八岁你就进入了翰林院,三十七岁授礼部侍郎衔,官居二品,诰封三代。你所享受到的皇帝的恩情,如天地之深厚,河海之深长。太平天国犯上作乱,朝廷有难,你接受皇上的命令,开始训练团练。指望你保境安民、平乱兴邦,你却刚刚出师,就因为一点点的挫折而有自杀的想法。置皇上殷殷期望于不顾,视国家安危为身外之事,你的忠又在什么地方呢?”

曾国藩一听,脸色变得很难看。左宗棠继续说:“令祖星冈公多次说过,男儿的奇耻大辱便是懦弱无刚。你将祖训书之于绅,发愤自励,同时也以此勉励自己的弟弟们。京中桑梓,谁不知道你曾涤生自强不息奋斗了这么多年,是曾氏克家兴业的孝子贤孙。现在受了一点点的挫折就不想活了,这不就是懦弱无刚么?上有为你伤心的老父,下有因你而失望的子弟。你死之后,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星冈公?令尊大人在你出山前夕,庭训让你将孝转化为忠,实望你为国家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使芳名千古流传,使曾氏门第世代有光。要是你今天自杀了,使父、祖心愿化为泡影,那么你又怎么称得上是孝子呢?”

曾国藩曾经自比为今世诸葛亮,是因为对自己能够建功立业、流芳千古有充分的信心啊!他叹道:“国藩自尽,实因兵败,我也是不得

已呀!”

左宗棠瞪了一眼曾国藩,对他的辩白根本不予理睬,依然侃侃而谈:“这么多湘籍兄弟投奔你而来,为的就是跟着你一起建功立业,而你竟想撒手不管,让这些人怎么有脸面再回家去?让他们落魄回乡或流离失所,你觉得这算是仁吗?很多朋友放弃闲适的生活,来和你一起征战,而你只为了消除自己的烦恼就对他们不管不顾,试问,你又义在哪里呢?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八个字,要是你今天撒手西去了,便如同铜打铁铸,你曾涤生的大名就永远离不开这个污点了……”

左宗棠说完,转身欲走。

曾国藩满脸愧色:“季高别说了,是我一时糊涂,差点酿成大错。你骂得好,让我像久醉的人幡然醒悟啊。”

左宗棠正色道:“我的话虽然难听点,但都是为你好。偶尔兵败算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汉高祖兵败就自杀,那不死上几十回?以我之见,靖港之败只是一次偶然,只要在此基础上吸取教训,打败太平军指日可待!”

左宗棠摸摸口袋,突然有件事浮上心头,说:“昨日朱县令来长沙,说他前些日子见到了伯父大人。伯父大人临时提笔写了两行字,让朱县令带来给你。我今日幸好把它拿了过来,你拿去看吧!”

左宗棠把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从衣袋里掏了出来。曾国藩看时,果然是父亲的字迹:“儿此出以杀贼报国,非直为桑梓也。兵事时有利钝,出湖南境而战死,是皆死所,若死于湖南,吾不尔哭!”父亲的教诲,更令曾国藩感到无比心酸。今日若真的死了,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他颤抖着重新把父亲的手谕折好,放进贴身衣袋里,心情才感到轻松了一些。

左宗棠所说之辞虽然大大触动了曾国藩的心思,但曾国藩却依然死志未改。因为一是所处的太过惨酷的境地,作为一个奉理学为圭臬的士子,就算是他的脸皮再厚,也觉得没有颜面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二是靖港惨败,朝廷肯定会严加追究,说不定朝廷定的罪会让他生不如死。因此,曾国藩左思右想之下,还是一心一意地想死。

然而,吉人天相,也是曾国藩不该就此而命丧黄泉。正当他准备一死以谢天下时,曾国葆给他带来了湘潭之战大胜的消息:自四月初一日(4月27日)至四月初五日(5月1日),经过六天激战,湘军十战十捷,太平军阵亡万余人,逃溃亦近万人,船只被烧被夺二千余只。这是太平军自广西出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自然也是湘军出师了不起的一次胜仗,成为双方军事的一个转折点。太平军的西征军自此由胜转败;湘军的士气、声望则大振而起。湘军所取得的第一个胜利一下子就把曾国藩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很快将他从失败的阴影中拯救了出来。

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靖港之败,都给曾国藩以后的军事生涯留下了十分深刻的教训。他以后能够带领湘军取得金陵之战的最后胜利,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正好反映了曾国藩此时的状况。

长沙大整军

湘潭之战的胜利消息传到京师,引起咸丰皇帝对曾国藩和湘军的真正重视。清军与太平军作战,几乎每战必败,像湘军在湘潭之战上的胜利,实在太罕见了。自此之后,清政府对湘军刮目相看了。遂后,咸丰发出一系列上谕,嘉奖湘潭大捷。同时下旨严责鲍起豹失城丧土之咎,革职拿办;培齐布被任命为湖南水陆提督。尤让曾国藩感到高兴的是,准他单衔奏事,湖南省文武百官,除巡抚一人之外,曾国藩视军务需要皆有权调遣。

这些上谕从根本上转变了曾国藩在湖南的政治地位。上谕先发至巡抚衙门,骆秉章接旨后,立即带着藩、臬两司等一班官员,拥着一抬绿呢空轿,亲自来接一直住在城外船上的曾国藩,对他百般赞誉,硬是把曾国藩请入轿内,住进省抚衙门。曾国藩再三推辞,带着郭嵩焘、刘蓉、陈士杰等一班参谋住进原来的湖南审案局里。骂他最凶的徐有壬当晚单独拜会曾国藩,恳切检讨过去的态度,主动提出湘军在衡州向陆知府借的十万两白银,由省库拨还,还答应湘军以后的粮饷,“鄙人尽力筹措”。

可湘潭之战的胜利并没有冲散靖港失败给曾国藩带来的耻辱。靖港失败后,曾国藩曾七天七夜没跟人说一句话,他陷入深刻的反省与思考中。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此次失败成为曾国藩“咬牙立志”的关键一次。曾国藩后来说,他平生有“四大惭”,即四大耻辱,而靖港之败是其一,他说:“甲寅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但他经历“此一磨折”,后来才有成功。他还说,他一生“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靖港之败亦是“打脱牙之时”。而“打脱牙和血吞”不是目的,“生平咬牙立志,徐图自强”才是目的。

曾国藩善于从失败中总结教训。他认为一年来编练的湘军,到实战之中有的敢战、有的一触即溃,要在湘军中树立“不怕死”的精神,现在正是该严厉整顿的时候。

湘军始建之初,水陆师不仅缺乏实战经验,组织指挥系统上也未能做到层层节制。而临阵作战时,论胆量技勇,兵不如勇,论纪律则勇不如兵。因此曾国藩认识到,必须有得力人员协同管带,加强文武官员的层层节制,才能相互维系。过去,湘军每营仅有一二绅士主持,故纪纲不密,维系不固。靖港之役,就错在“但知轻进之利,不预为退步之地”。而水师之弊,在于没有经战阵之兵勇,全是招募船户水手,编组成军,训练未满一月就拉上前线,故临阵胆怯。因此,曾国藩此后很重视老兵的作用,水陆兵勇编组时,务须新老兵勇互相搭配。

在指挥系统方面,重要的变化是增加统领一级。过去,湘军陆师的编制最高为营一级,由曾国藩直接统辖调遣。营以上设立统领,统率二营或数营。陆师以罗泽南、塔齐布等为统领,水师以杨岳斌、彭玉麟等为统领,由统领指挥营官,曾国藩则指挥统领。这样,在湘军中便出现了旅、团一级的编制,而在实战中,指挥也确实灵便,兵力使用相对集中,比较能适应战争形势的变化。在水师方面,一方面咨札李孟群招募两广水勇一千名,于五月抵达长沙;另外,咨调陈辉龙率广东水师四百名前来参加湘军水师。这支水师配用湖南舵工、水手,以利控制。尤其是在装备上多加洋炮,现在只来六百尊,不足分配。因此,曾国藩又奏请清廷让两广总督购买夷炮数百尊解来长沙。长沙整军后的湘军水陆师,共计一万五千名左右,其战斗力远较衡州出师时强大。曾国藩还认识到,此次靖港之败,也由于赏罚机制没有建立起来。他感到,古人用兵,都是先明功罪,但今天多是患难之交,投奔大营来并非是为利禄驱使,因此所订法条难以施行,所以“两次致败,盖由于此”。有鉴于此,这次他驻扎在长沙城南门外的妙高峰上整顿营务。规定:凡是临阵脱逃的将领,不再录用。湘乡团练最早的组织者原湘乡知县朱孙诒,因在宁乡、岳州战役中临阵脱逃,被曾国藩断然逐出湘军。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葆也在被裁之列。

这次整顿,在湘军史上称为“长沙整军”,是极重要的一次事件。湘军以后的能战,同这次整军有极大关系。每天清晨,长沙城外的演武场上,陆师在塔、罗的指挥下认真训练;水陆洲畔的江面上,彭、杨指挥水师演练攻守。曾国藩每天穿戴整齐,亲临检视、训话。他还亲自编写了《得胜歌》,请人谱曲,让官兵每天演唱,鼓舞士气。

经过长沙整军,湘军实力大增。“规模重整,军容复壮矣”。咸丰帝的上谕又称“肃清江面之举,仍借此一军,以资得力”。因此,湘军士气也受到鼓舞。六月,修造战船的工作已经完成,广东总兵陈辉龙也到达长沙,添造浅水拖罟二号,李孟群到广西招募的水手一千余名也回到长沙,与曾国藩所募水勇日夜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