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奇想,一个人去山里探险。不料脚受伤,傍晚又迷了路。没办法,只好借宿在农家。当我说明来意的时候,对方并不理会,院中一个晒太阳的老太太闭着眼睛,问我从哪里来的?
我说出所在城市的名字。她突然睁开了双眼,且迅速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靠近我,颤动着声音问,姑娘,你再说一次,哪个城市?
我再次说出自己所在的那个小城的名字。老太太激动地上前拉过我的手,连忙说:成,成哩,今晚就在大娘家住下。
不明所以,却万分感激。老太太对我一直嘘寒问暖,让我颇为感动。晚上,她执意要与我睡在一个床上,并且一直问着我所在的那个小城的一切。我一一讲解,然后问她,那里可是有您的旧识?
老太太笑了笑,随即哽咽着说:算是亲人吧。随后老太太便跟我讲了她的故事。原来,老太太当年跟我差不多大的时候,是一家不错的女子学校的学生。当年抗日战争爆发,她参了军,随部队转战南北,在一个城市认识了一位教书先生,两人一见钟情,在那个小城的河边许下终身,商量好战争一结束就成家。那个小城,就是如今我所在的城市。
然而,抗日战争结束后,内战又开始了,她再次投身革命,从此,两人在战争中离散了。在掩护战友的途中,她受伤了,然后被组织安排在农村做地下工作。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后来,她托人四处寻找自己的意中人,最后听说,在“四人帮”运动中,那位教师被迫害到了乡下,从此,再无消息。老太太彻底失望,从此隐姓埋名地在乡下过起了生活。但那个城市的一草一木却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只是,当年的那个教师一直下落不明。
老太太说,只要听到那个城市的名字,就感觉亲切,就会想起过去,如今看到我从那个城市走来,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最后她又问我:城南那条河,如今还在吗?河边倒数第三棵柳树树干上的疤痕还是碗口那么大吗?
我竟不知。对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我原来还比不上眼前这位老太太熟悉。
看着我迷惘的样子,老太太笑了,她说:不怪你哩,你不熟悉,是因为你没上心哩。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再去那个城市看看?
她笑着摇头说:不去哩。去了怕会失望。不去的话,心里始终还会有个念想。
终于明白,一个城市最终被人牵挂,不是这个城市有多好,只是因为这个城市里,有让我们始终难以忘记的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