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回忆录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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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军首批航空人才的培训经过(4)

请战书首先汇报我们受党的委托,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已基本掌握了两种飞机的驾驶和维护技术。接着,向中央反映盛世才对我党学员的冷淡情况,再等下去也难于学到更多的技术。我们向党中央请求:(1)如有可能,让我们全体回延安,力争苏联援助我党飞机,组建我八路军航空队,从空中打击日本侵略者;(2) 如暂时无条件组建我军航空队,请求批准我们回延安参加地面部队,到抗日前线去作战;(3)如党中央认为现在不宜回延安,最好与苏联联系,让我们到苏联空军去参加反法西斯战斗,或者商请苏联再给新疆提供一部分航空器材,使我们恢复飞行。请战书送往延安后,约摸过了一个多月,陈潭秋同志对我们说,党中央给航空队的同志回电了,电文只有八个字:“严守纪律,安心学习。”

我们立即组织传达、讨论。大家认为,虽然我们在思想上还没有完全想通,但党中央的指示应无条件地坚决执行。我们的头脑冷静下来了,克服了急于求战的情绪,又开始埋头钻研航空理论。

这段时间,盛世才航空队的军官也不管我们,所有时间都由我们自行安排。陈潭秋同志指示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认真组织自学,为将来革命斗争的需要,积累各方面的知识。我们就三天两头跑书店,用积攒的津贴,集体购买各种新书,开设了马列主义理论、政治、军事、历史、地理、语文、代数、几何、物理、化学、俄语等十多门自修课程。各人按兴趣选学几门。那些日子,大家起早贪黑,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暂时忘却了外界带来的烦恼。

1941 年初,苏联援助了盛世才六架伊尔-15战斗机和两架伊尔-16战斗机,还有一批其他军事装备,盛世才对苏联及我党的态度才有所缓和。在陈潭秋同志的积极交涉和苏联顾问的大力协助下,我们终于在停飞8个月后,又恢复了飞行训练。

沉渣

盛世才的航空队在苏联顾问主持下,有着比较严格的训练作风,有些军官,如第三中队中队长黎焕章上尉等,也比较进步。但其中大多数军官终究摆脱不了资产阶级军队的恶习,在盛世才高薪的笼络下,沉醉于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中。这种旧军队的恶习,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腐蚀周围人的心灵。

我们绝大多数同志在党中央代表的直接领导和教育下,经受住了这些“香风毒雾”的侵袭,保持了共产党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贵品质,但也有两个人不注意思想改造,在纸醉金迷的环境腐蚀下,对资产阶级糜烂生活由好奇到羡慕,从羡慕到追求,终于蜕变成革命洪流中的沉渣。

龚廷寿原是红军,来到航空队学飞行后,总是赞叹盛世才的飞行教官穿笔挺的军服,有漂亮的女人和宽敞的住房。他慢慢地嫌发的学员服粗糙,贪婪地积攒钱,自己到缝纫铺做衣服,还与那个缝纫匠的老婆眉来眼去。党支部及时发现了他的问题,几次个别谈话教育,直至开小组会帮助他改正错误。但他越陷越深,终于不能自拔。鉴于龚廷寿屡教不改,为了严肃党纪,经陈潭秋同志批准,决定给予他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调离航空队,送回延安。龚廷寿拒绝党组织的挽救,在等待回延安期间,开小差逃跑了。

1941年,飞行班的邓明,又从羡慕旧军官嫖娼宿妓的生活,发展到道德败坏,屡经教育,坚持不改。经党支部决定、陈潭秋同志批准,给予他留党察看处分,也调离航空队。1942年我们被盛世才逮捕,邓明又成了可耻的逃兵。清除了败类,我们的队伍不但没有削弱,而是更加纯洁、坚强了。

风云突变离开航空队

1942年4月,第三期飞行班正式毕业。我党21名毕业学员,都留在盛世才的航空队,继续巩固、提高飞行技术。

当时,国际上反法西斯战争正处于艰难时期,国内蒋介石加紧拉拢盛世才。在这种形势下,盛世才加快了从“亲苏联共”转向反共亲蒋的步伐,竟捏造“共产党枪杀盛世骐”。

盛世骐:盛世才四弟,他在苏联红军大学毕业后,任盛世才的机械化旅旅长,因思想进步,倾向苏联和中国共产党,反对盛世才的拥蒋反共政策,于1942年3月19日被盛世才秘密枪杀,并嫁祸于中共人士。

“在新疆搞暴动”的所谓“四一二”阴谋案,找借口,不给第三期飞行班毕业生授衔,也不按飞行军官发薪响。1942年7月,蒋介石派宋美龄等人到新疆,与盛世才达成联合反共计划。刹那间,新疆上空的反苏反共妖风喧嚣尘上,遮天蔽日。

7月10日上午,我们正在高家户机场飞行,忽然,盛世才航空队的教官任兆祥驾飞机来到高家户,说:“盛督办叫你们下午就回去。”他没有告诉回去的原因。

我们把帐篷一收,分乘两辆汽车返回迪化市。下午2点,我们刚到航空队宿舍门口,航空队大队长张炳光就来找我,说:“盛督办请你接电话。”我来到队部,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盛世才嘶哑的问话:“你叫李维先吗?” (我在新疆的化名,一直用到释放回延安)我说:

“ 是。”他接着说:“我是盛督办,我决定你们所有同学,今天下午离开航空队,搬到南梁招待所。”我实在费解,便追问了一句:“为什么?”盛世才口气生硬地说:“徐杰先生(陈潭秋同志对外用的化名)知道,你问他就清楚了。”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我当即和党支委紧急商议,决定派金生同志去请示陈潭秋同志如何处置。中央代表驻地离航空队约有五里路,金生同志去后很快赶回来了,说陈潭秋同志证实有这回事,并指示我们说:“现在情况很复杂,你们先搬出来。”我立即把盛世才的电话内容和陈潭秋同志的指示,向全体同志作了传达。当天下午,我们整好行装,搬出了航空队。

长达四年五个月的新疆航空队学习生活结束了。我们进入航空队时共43名同志。1938年冬吴茂林同志患肺结核退学,后来病故;1940年夏,彭仁发同志在维护飞机时,由于盛世才的一名机械员违反操作规章,不幸被突然启动的螺旋桨打死;1941年龚廷寿、邓明犯错误先后停飞,后逃跑;1941年春,严振刚同志因工作调动离开了;1942年6月,汪德祥同志飞行失事,牺牲于新疆昌吉县。我们离开航空队时,还有37名同志,其中21名飞行员,全部完成P-5侦察轰炸机的技术、战术训练,9名飞行员基本完成伊尔—15和伊尔—16战斗机的战术训练,平均每人飞行约1000个起落、300个小时。16名机械员已熟练掌握了上述机型的维护。

这批同志成了一支空地配套、完全能战斗的航空技术队伍。

“党中央批准你们赴苏”

搬到南梁的“红房子”招待所后,陈潭秋同志马上看我们来了,他沉着地介绍了盛世才与蒋介石的秘密勾结、开始反苏反共的一些情况,并告诉我们:“你们37名同志,是党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第一批航空人才,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目前从新疆送你们返延安已不可能,我已向党中央发电报,请中央尽快与苏联联系,争取把你们送到苏联去,待国内条件成熟后,再接你们回来建设我们自己的空军。”

此后,形势越来越紧张,南梁招待所周围,日夜都有盛世才的特务盯梢,但还没有公开限制我们的行动自由。陈潭秋同志繁忙地布置我党在新疆地区同志的撤退工作,百忙中又先后几次看望了我们。这期间,我们党支部按陈潭秋同志指示,组织整风学习,学习了延安发来的《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党八股》、《整顿党的作风》等文件。

我们又集体整理归纳了四年来学习航空的经验体会、训练资料以及技术笔记,誊抄了厚厚的两大本,我们准备一旦赴苏时,带走一份,另一份请陈潭秋同志转送党中央。1942年9月10日,陈潭秋同志把我叫到他的住处,一见面就兴奋地告诉我:“党中央已回电,批准你们赴苏,在新疆工作的其他同志也都撤到苏联去。苏联领事馆正在准备汽车,大约10天后就可以动身走了。”陈潭秋同志又说:“由于人多车少,要分批行动。你们航空队第一批走,老弱病残的第二批走,我最后走。你们现在就可以秘密地作出发准备。”在我离开时,陈潭秋同志紧紧握着我的手说:“盛世才阴险毒辣,我很可能离不开新疆,有坐牢的危险。一旦有突然事变,希望你们继续坚持斗争,多加保重。”谁料到,这竟成了我们的永别!正当我们做好了赴苏的一切准备,三天后就要乘汽车出发时,阴险狠毒、背信弃义的盛世才,向我们举起了血腥的屠刀。

这是吕黎平同志《星光照西陲》第三章的一部分,由于篇幅过大,本书作了删节。原标题为《我党第一支航空队》,本书编者改为现标题。吕黎平生平简介,见本书第3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