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灏哥哥离去的背影,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心中所愿,冷静之后又烦恼起该如何履行约定了。现下我根本没有头绪,证明了沙平的清白,又坚信灏哥哥不是凶手,还有谁最可疑呢?无非是郭宝的另外两个徒弟。因为由邻舍口中所知,郭宝甚少与他人交往,既无友人,亦无仇人。虽然我不知现场是否丢失财物,但桌上显眼地放置着灏哥哥的玉佩,就这点可以推断,不是强盗所为。既然不是偶然的见财开眼,必有仇怨或是从他的死中可以有所得益,而与郭宝相处最久的只有他的徒弟。
大徒弟孙敬原本是窃贼,灏哥哥那日去生花坊时他也在场,玉佩被他偷走的可能性极高。倘若真是如此,将玉佩留在现场的人一定是孙敬,他才是真凶。况且获悉郭宝的死讯后,他一直没有出现,说不准是作案后就畏罪潜逃了。至于二徒弟朱远,为了搜罗花炮的材料已经离开岐阳县整个月,刚刚不久才见他进城,应该没有机会下手。而且邻里都说他与郭宝关系极好,整日受到赞赏,没有理由杀了师父。不,或许动机也是有的。如沙平所言,假若郭宝有意让朱远继承衣钵,早一日杀了郭宝便可早一日得到生花坊。然而,朱远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场没有发现郭宝的其他遗嘱,不让外人眼见证实,口说无凭,他根本得不到绝技和花炮铺。难道是沙平有意收起了真的遗嘱?但是这种猜测似乎哪里存在着矛盾,究竟是哪里呢?
“杜姑娘,你说要查明真相,怎么还站在这里发愣?”
我正专注于思考,突然被叫住,受到了些许惊吓:“啊……小虎,你怎么回来了?”
“反正回衙门的人手充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这边也正需要我吧,你我合作,没有破不了的案。”小虎看来信心十足。
“呵呵,说的也是。你给的提示可都是理清案情的关键呢。”
“不错,正所谓‘小虎出马,一个顶俩’。”
“所以加上我后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了?”不知为何,和小虎一交谈,心情瞬间轻松许多。
“说得好。其实燕捕头哪会那么好说话,是江公子说你一个女子行事不便,让燕捕头派人来帮手的。比起押送犯人,还是查案更为有趣,我就当仁不让了。”
又是灏哥哥,即便这种时候,他依然为我着想。我心中除了喜悦,还掺杂着内疚与酸楚,或许是我无法和他有着同等的付出,而他在我的心中也非毫无地位。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刚刚你同我说话之时,我正是考虑这个呢。你觉得目前谁最有嫌疑?”
“嗯……江、公、子。”他思考片刻,表情严肃,一字一顿说得自信不疑。
“不,绝不是他!”
“别激动,我只是说笑,是我不对,说得过火了。依目前所见,郭宝的大徒弟最为可疑,他至今都下落不明。”
“那么二徒弟朱远呢?”
“他呀,不是才回来吗?昨夜听你和沙平所说,朱远一个月前就出了城,不会是他。”
“你说的与我的推理差不多。”
“不一样,我还想到一个人。”
“谁?”
“替郭宝诊症的大夫啊。老武说过,一般尸体的发现者,有五成就是凶手。他们回到现场的原因,第一是取回不小心遗留的证据;第二是以免尸体太迟发现让死亡时间推测出现误差,导致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第三是做贼心虚,回去查看人是否真的死了。而且与郭宝熟识的人中,除了三个徒弟也只有他了吧。”
“你说得也似乎有点道理。”虽然感觉十分荒谬,却也不能完全否定小虎提出的可能,或许这正是我欠考虑之处。
讨论案情时,小虎总会有自己独特的思考,还会搬出一套套的说法。想来他似乎也从武大叔那里学了不少。武大叔当了几十年仵作,遇到的案件无数,虽然不参与调查与追缉凶手,但见过各式各样的现场,也听闻各式各样的手法。多年经验累积,他总结而成的推断理据一定鲜有错漏。既然有小虎这个难得的帮手在,不如把先前无法想通的矛盾也作询问:“对了,小虎,你认为沙平最初到现场时,会不会有另一份遗书存在?也许是凶手留下的,也许是真是郭宝写的,沙平为了不让遗书上的人继承绝技和生花坊,才一直隐瞒了这件事?”
“从沙平这个人看来,他承认了一切罪行,却唯独要隐瞒另一份遗书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就算自己伪造遗书的事情败露,没有其他遗言存在,他还有争夺绝技和生花坊的机会。”
小虎对沙平为人的判断,我完全认同。虽然最初我相信他并非杀人凶手,却一直觉得沙平有所隐瞒。直到一步步揭露,他才一点点吐出实情。就算到了现在,他因为一些不得不承认的罪行而选择自首,也全是为了自己获得轻判。如此追求私利,要说他至今仍隐瞒一些事情,也不出奇。
本以为小虎会顺势肯定我的猜测,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还十分笃定:“但是,从现场情况推测,另一份遗书是不可能存在的,两种可能都不成立。”
“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那么,这回是我赢了。”
“赢了又怎样,我是不会绣香囊给你的。而且这不公平,你以多欺少。”
“哎呀,失策了。不算,那只是打个比方。”
“我指的不是你,是你的幕后军师——武大叔。”
“上回也不知道谁说的,学来就是自己的?不过,为什么你会提起香囊?”
我也不明白为何说了那样的话,难道又是记忆中跳出的言语?“没什么特别意思,随口说说而已。”
“还真巧,有一回我见白兄的香囊挺精致,后来得知竟然是小兰做的,明明我离开时她连女红还不会。想让她帮我也做个,她不答应。于是猜拳赢了她,她却赖账,说的话跟你一模一样。”
“小虎,其实你们的回忆不需要跟我说。”我不在意他会如何理解,只是心中对关于石姑娘的话题突生排斥,没有斟酌便说出口了。
“那我说些你愿意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