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活跃在有祝体中的一些常见的物理及化学力量之外,并不存在其他任何力量。如出现此时不能以这些力量解释的情况,人们要么通过物理和数学方式寻找具体的办法或采取自己的行动方式,要么假设存在新的力量,而这种力量s物质当中天生具有的化学一物理力量同样尊严,并能根据吸引和排斥的力量还原回去。
尽管“新心理学”出现于很多国家,但发展最快的还是德国。按照著名的英国心理学史学家莱斯理·斯宾塞·赫恩肖的说法,在德国的一些大学里,“科学心理学已经诞生”。
他说,这算不得奇怪。在1870年前后,德国仍然是由许多小的王国、公国和自治城市构成的联合体,它们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一些比欧洲任何国家都更多的大学。另外,经过19世纪早期的教育与社会改革之后,德国大学已可为科学家和学者们提供非常精良的实验装备,供他们进行物理、化学、生理学和其他学科的研究之用。
在这种氛围下,即使康德传统中的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也抛弃了康德认定的心理学不可成为一门实验科学的断言。其他人慢慢相信,甚至不可见的、高级水平上的心理功能,尽管只能通过受试者对刺激的反应观察到,也是可以通过实验查清的。
然而,我们首先拜访一下这些机械主义者——因为他们为数太多,我们只能拜望少数几个,因为他们的作品非常重要,也足以代表这一运动中的机械论者。
§§§第四节特别的神经能量:穆勒
乔安·穆勒(Johannes Muller,1801~1858)是从哲学传统中出道的,可后来半路里杀出,竟然成为第一位伟大的现代生理学家。而后他又折回哲学中去,以回答游离于他的生理学之外有关灵魂的问题。然而,哲学心理学的时代已然过去,因而,虽然他的生理学作品对心理学产生过相当重大的影响,但他的哲学著作却大部分随风飘散。
穆勒出生于科尔布伦茨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天赋极高,精力充沛,雄心勃勃。他生就一副拜伦式的面孔——卷发秀头,嘴唇性感,一双蓝眼睛极具穿透力。21岁时,他在柏林拿到医学学位,之后,他将年轻人对谢林的准神秘自然哲学的狂热搁置一边,转而主攻生理学和解剖学,不久即做出许多惊人的发现,使波恩大学在其年仅24岁时即授予他临时教授的头衔,29岁时又授予他全日制教授职位。
穆勒二十出头即狂热地迷恋于活体解剖和动物实验。到25岁时,他已完成两大本视觉生理学方面的著作,但自己也开始受到躁郁症的折磨。26岁时,刚成为教授的他终于娶下恋爱已久的未婚妻,但躁郁症更加严重,使其在5个月的时间内既不能工作,也无法进行教学。39岁时,当后来者在生理学研究中超越他时,他又一次受到躁郁症的打击。该病症对他的第三次打击是在其47岁之时,起因于他与1848年的大革命政见不合;1858年,也即他57岁时,该病症第四次袭来,终于使他的生命以自杀告终。
穆勒在生理心理学方面的几乎所有成就都是在他的早年取得的;32岁时,他转入柏林大学,此时,他已无意于再干那些被自己称作“切割快乐”的动物实验,转而研究起动物学和比较解剖学。他不再相信实验可以解决生命的终极问题,他里程碑式的著作,《生理学手册》(Handbook of Physiology),尽管充满了他自己和他人的实验发现,但其中也已包含了许多关于灵魂的哲学讨论,而这些却是一个世纪以前的谈论话题。在这部著作中,他东拉西扯,说什么灵魂就是行动中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是临时寄存于人体的某种“生命活力”。
在穆勒有关神经系统的大量发现中,许多都有利于生理心理学的确立,其中有一项还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早期的生理心理学家认为,任何感觉神经都可以传导任何种类的感觉信息至大脑,正如一根管子可以传送任何泵入里面的物质一样。但有许多问题他们无法解释,比如说,为什么视神经只传递视觉图像至大脑,而听觉神经只传导声音呢?穆勒则提出一套令人信服的理论。他认为,每种感觉系统的神经只传递一种信息,或如他所言的“一种特别能量或质性”:视神经总是,而且也只传递光线感觉,听觉神经总是,也只传递声音感觉,其他的感觉神经总是,也只传递各自的感觉。
穆勒是在对动物进行一系列的解剖研究后做出上述结论的。他甚至还在自己身上做一些虽小但却起着决定作用的实验。例如,当按压紧闭的双眼时,压力不会引起声音、味觉或口感,只会引起光线的闪烁。他是这么表达自己的理论的:
声音的感觉是听觉神经的特别“能量”或“特质”;光线或色彩的感觉是视神经的能量;其他各路神经亦是如此。每种感觉的神经好像只能产生某种决定性的感觉,而不能产生符合其他感觉器官的感觉。根据生理学的许多经过检验的事实来说,没有哪一种可以支持这样一个想法,印一种感觉神经可以承担另一种感觉神经的功能。盲人的触觉在今天看来还不能被称作是用手指来看;手指和腹部产生视觉只能是寓言故事。虽有例子说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过,但都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
这些话在威廉·詹姆斯的口里便更加刺耳:“若把视神经的外端末梢接到耳朵上,再把听神经接到眼睛上,我们就该听到闪电,看见雷声了。”
穆勒虽说口头上十分肯定这一点,但他仍扪心自问,感觉神经具有的这种专业性是每套神经独特的品性所致呢,还是这些神经所经过的大脑的某个区域所为?视觉脉冲传递至大脑某个区域时可能是这一区域以视觉形式翻译它们的,而听觉神经则有可能是作为声音传递过去的。“现在尚不清楚,”他在《手册》里说,“每根感觉神经的独特‘能量’的基本起因,到底是位于神经之中呢,还是位于与之连接的大脑或脊椎的某些部件里?”在弗楼伦认为大脑各处一致的观点仍主宰生理学的时期,穆勒选择的却是“特别的神经能量”。
他的一些学生在该世纪末继续抱住他所产生的怀疑思想,因为他本人确曾诚实地承认过自己的不确定性。他们指出,所有的神经传导具有同样的特征,而且,大脑中神经末梢的位置决定着传导所创造的经验类型。
然而,穆勒的生理学为长期以来一直困惑生理学家和原始心理学家的一个问题提供了答案:我们周围世界里的现实是如何成为我们意识中的感觉的?感觉如何工作的详细图景开始显露出来。这个过程开始于对眼球的光学特性或耳朵的听觉机制的研究(在这两个方面,穆勒曾进行过详细的研究),继而对传递感官刺激的那些神经进行研究,最后是接受并解释这些神经脉冲的大脑区域。古人认为,任何感知到的东西的微小复制品都会通过空气和神经传递到大脑里面,穆勒则指出,传递到大脑里面的都是神经脉冲;我们的感觉不是周围事物的复制品,而是与它们相类似或同形的东西。一切如他所言:
感官感觉到的物体不过是由神经诱导出来的特殊状态,它们或由神经本身产生,或由与感觉有关的大脑的某些部件引起。神经通过外部跟因在它们自身产生的变化,如客体条件的改变,而让大脑感知客体的存在。
但我们如何知道大脑对传递来的刺激所产生的反应就一定对应于现实呢?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早期的哲学家和生理学家们,可对于穆勒来说,解决起来势如破竹。我们的神经状态以合适和规则的方式对应于物体,比如,虹膜上的图像理所当然是对外部世界的忠实反映,也是视觉神经传递到大脑中的刺激。其他感官和它们所传递的信息也是如此。于是,穆勒解开了由贝克莱和休谟提出来的认识论之迷,并将康德认定的不可检测范围转变为可检测和可观察的现实。虽然他的理论在细节上也有错误,但他的“特定能量”,在更深远的意义上说,却是正确的。
§§§第五节最小可觉差:韦伯
19世纪30年代,在莱比锡大学,一位长着胡须的年轻生理学教授正在进行一项与穆勒完全不同的有关感觉的研究。他的名字叫恩内斯特·海因里奇·韦伯(Ernst Heirtrich Weber,1795~1878)。他不用手术刀,也不切开青蛙大腿,更不用锯开兔子的头颅,反过来,他用健康、完整无损的人类志愿者进行实验——大学生、城里人、朋友——还使用一些平凡的工具,如药房的小砝码、灯、笔和毛衣织针。
毛衣织针?
我们先来看看韦伯平凡的一天吧。他用碳粉涂黑针尖,让针垂直下落在一位俯卧在桌上的年轻人的裸背上,在年轻人的背上留下一个很小的黑点。现在,韦伯请他用一根同样涂黑的针尖指出原来那个黑点所在的位置。年轻人照着做了,却指在一个离原点几英寸远的地方。韦伯仔细测量两点之间的距离,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他在该年轻人的背、胸脯、臂和脸等不同地方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进行这项实验。
一年之后,他打开一把圆规,并在一位蒙上眼睛的男人身体的不同的地方把两支圆规撑开按下,使两只脚均接触身体。当圆规的两个支脚张得很开时,志愿者知道接触到的是两个点。而当韦伯将圆规脚拉得近一些时,受试者就难以说清接触到他身上的到底是一个支脚呢还是两个支脚。两只脚继续移动,直至一个临界点上,受试者确切地感到两个支脚只是一个支脚。这个临界的距离,韦伯发现,会根据身体的不同部位而有所变化。在舌尖上,该距离不到1/20英寸;在脸上,只有半英寸;而在脊梁上,不同位置距离不等,最大为2英寸半——敏感度差异竟有50倍以上,戏剧性地说明了每个部位神经末梢的相对数量具有相当大的区别。
韦伯对感觉系统敏感度进行的全部实验相对都很简单,但在心理学史上却至关重要。而在此时,大部分机械论者还在忙于进行反射和神经传递方面的工作,韦伯却在观察整个感觉系统:不仅是器官及其相应的神经反应,而且还有心理对它们的解释。而且,他进行的实验应当是心理学史上最早的真正的实验;也就是说,他每次只改变一个变量——在两点阈测试中,测试的是身体的面积——并观察该变量因为第二个度量而改变了多少——即两支圆规脚落点之间的临界距离。
要想知道韦伯在19世纪30年代所进行的这项实验有何等非凡,我们不妨回顾一下这一时期。詹姆斯·密尔正绕着办公桌倡导过于简单的联想主义;乔安·弗里德里奇·赫巴特正坐在哥廷根大学康德的教席上亦步亦趋地重复着康德的主张,即心理学不可能成为一门实验科学;乔安·克里斯托弗·斯波茨海姆则处于一生中声名最为显赫的时候,他正对一群热切的支持者说,颅相学家可以根据一个人头颅的形状,正确地判断出他的性格来。
韦伯出生于萨克松尼省的维腾贝格,兄弟三人都成为杰出的科学家,有一阵子曾在一起工作过。威尔海姆是位物理学家,他帮助韦伯进行过触觉研究;埃杜阿是位生理学家,与韦伯一起发现了迷走神经的反常作用,因为在刺激迷走神经时,心脏的节拍会缓慢下来。
跟其他许多心理机械论者一样,韦伯也接受过医学培训,并在生理学和解剖学研究中找到了自己的专业。在事业的早期,韦伯醉心于确定在身体不同部位引发触感所需要的最低触觉刺激,不过很快就转向研究更复杂也更有趣的感觉灵敏度问题。多年以前,瑞士数学家丹尼尔·伯努利(Daniel Bernoulli)曾宣布了一项敏锐的心理学发现:穷人与富人同时得到一个法郎,但穷人会比富人感觉更加走运一些;结论是,产生获得感的金钱数量取决于一个人的经济地位。这个结论使韦伯形成一个类似的推断:我们在两个刺激之间能够感觉到的最小的区别——比如,两只砝码——并不是一个客观的、固定的量,而是主观的,且随物体的重量而变化的量。
为检测这一假想,韦伯请志愿者先拿起一个砝码,然后再拿起第二个,而后说哪一个更重一些。他利用重量不同的一系列砝码成功地确定出最微小的差别——“最小可觉差”(j.n.d.)——也即他的受试者可以感觉到的最微弱区别。如他猜测到的一样,jnd并不是一个具体不变的重量。第一个砝码的重量越太,若使受试者能够感受到两个砝码的重量差,则这个重量差越大;第一个砝码的重量越轻,他们的敏感度也就越高。他报告说:“最小可觉差即是两个以约39:40的比率摆在一起的重量,即是说,其中一个比另一个重1/40。”如果第一个重物重一盎司,则第二个重物的最小可觉差为1/40盎司;如果重为10盎司,则第二个重量的最小可觉差为1/4盎司。
韦伯进而对其他感觉系统进行了类似的实验,分别决定出下列度量之间的最小可觉差:两条线的长度、两个物体的温度、两个光源的亮度、两个音调的音高等。在每一种情况下,韦伯都发现,最小可觉差的大小随标准刺激(第二个与之进行比较的那一个)的程度变化而变化,而且,两种刺激之间的比率是一个常数。有趣的是,最小可觉差与标准之间的比率,在不同的感觉系统中有较大的差别。视觉最为敏感,可区别光线强度的L/60。对疼痛的最小可觉差为1/30;对声音的为1/10;对嗅觉的为1/4;对味觉的为1/3。韦伯以一个简单的公式总结了这个规律:
δ(R)/R=k
该公式的意思是,在任何感觉系统中,最小可觉差δ(R)和标准刺激强度R之间的比率是一个常数k。该公式称为韦伯定律,是感知方面最早的一个定律,反映了物理与心理世界之间精确的量化关系。这是实验心理学家自此以后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种概括化的雏形。
§§§第六节神经生理学:冯·亥姆霍兹
1845年,一群年轻的生理学家组织起一个协会,即柏林物理学会。他们以物理原理解释所有的自然现象,包括神经及心理过程。这群年轻人大多是穆勒的学生,其中一位叫杜布瓦·雷蒙德(Du Bois一:Reymond),此前曾提出了我们曾提到过的这个机械论教条:“有机体内只存在常见的物理一化学力量。”
杜布瓦。雷蒙德给这个学会带来一位新朋友,他就是赫尔曼·亥姆霍兹(Hermann Helmholtz,1821~1894),一个驻扎在波茨坦附近一个军团里的外科大夫。这位害羞、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前额宽阔,眼睛大而有神,但就个性与地位来说,他怎么也不可能成为该学会里激进理论的一位旗手。然而,仅仅几年之后,他偏就是了。因为他在神经传递、色觉、听觉和空间知觉等方面所进行的研究,不但清晰地显示出支撑精神功能的神经过程是物质的,而且还可以通过实验进行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