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很诚恳地道歉道：“你的投诉有效。那到底是谁呀？”
方哥有些神秘而腼腆地笑，掏出手机递给他。
查理欧一看，不禁低呼了一声：“Congradulation（祝贺）！人在哪呢？”
方哥朝天花板努努嘴：“就住在这酒店。”
“哦，已经住到一起啦？挺快呀！”
查理欧有点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杭雁虽然爽朗大气，但不会这么容易就弃守防线。这老方到底是搞关系的，什么样的关系都能快速建立起来，这点小天赋，不服还不行呢。
“你说的啥呀！我是要跟她谈婚论嫁的，怎么能乱来呢？”听查理欧这么一说，方哥倒有些不高兴了。
“呵呵，京城的花花少爷要从良了，好，咱得开瓶白兰地，干一杯。”查理欧招手要了一支法国白兰地。
“干一杯是可以。不过，我可不是花花少爷。”
杭雁的优雅和活力，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方哥的心灵，他现在是想真正做个好男人，因此特别更正查理欧的说法，怕他今后不小心在杭雁面前坏了自己的形象：
“虽说咱开了个神州会，下面有不少美女，咱跟她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工作关系。再说了，我一个单身中年，有个把临时的女朋友，也不能算花呀！”
方哥的这话暗指查理欧有家有口，还不时寻找合约女友，这让他有些尴尬。但查理欧从美国回来，一下飞机就和紫薇翻云覆雨地温存了一个上午，心里还念着对方的好，就没有计较：“嗯，咱们老方可一直是个新好男人，小杭能找到他，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我说老方呀，你也不能因为爱情而耽误工作呀！咱们说好一天至少沟通一次，你瞧瞧这一周…”
于是方哥将他的烦恼和贷款遇到的问题，全部摊在桌子上，任由查理欧东挑西看。果然，后者审视了一番后，开始教训方哥：“你这事，首先就不能拍胸脯，这咱们就不说了。如果小杭真心爱你，这事办不成，她也不会怪你的。”
“这我知道，”方哥是个人精，又对杭雁这件事特别上心，自然将其中的关系分析得极为透彻，他现在可不想听外行人说三道四：“问题是我和她之间，现在还有那么一条缝隙，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就能亲密无间；否则，”他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这条缝还会在那里隔着我们。”
查理欧没想到，爱情让方哥产生了如此细腻的体验，这真让他有点嫉妒，可能真得把他这件事重视一下。
查理欧面对15亿这么大的缺口，他也没什么好法子。方哥以为查理欧没什么办法，所以根本都没跟他打过电话。两个男人相对静坐了一会儿。
“这事咱们先搁下来。猎狼这个项目，总部急于看到成果，史密斯副董事长也愿意多给些资源，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也许这第一步收购完成后，王连富就有充裕的资金来操作地了。”查理欧尽量用积极的方式引导着方哥。
“唉，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哦！”方哥叹息了一会儿，果然像个爷们儿似地把这事搁下，然后将自己的深圳之行，以及后来与王连富的电话沟通，全部详细地说了一遍：“恒佳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价格好，就让我们多参一些，但最多只能参到20％。”王连富在电话里没有说最少能参到多少，因为他觉得如果说了这条线，就等于告诉爱西一部分底牌了，所以方哥不知道参股的下限。
“那很好呀！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深圳谈判。”查理欧心想，这一次谈判团队得加强财务人员的力量，因为到了深圳肯定是逐个项目逐项指标的拉锯战，恒佳的那帮人想都不用想一定会把自己的立场守得死死的，然后和爱西的相关人员比耐力、比智慧，一定想要把价格算到他们能接受的水平。
肯定会是一场艰苦的谈判，查理欧心想：但也将是一场充满趣味的谈判。
“那这一次我就不去深圳了，小杭的事还没忙出个眉目呢。”方哥不好意思地嘟囔道。
“那怎么行！王连富和你关系最好，现在正是派用场的时候，”查理欧二话没说就把方哥堵了回去：“你把小杭安排好，让她在神州会玩得开心，顺便给她安排个职务拴住她，就这么定了。”
查理欧回到家，紫薇早已睡熟了。
他很兴奋，再加上时差，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趿拉着拖鞋来到书房外的阳台上。
中秋已经过去，北京的深夜已有些凉意，从北面吹来的小风绕过别墅，将浓密的银杏叶吹得“噗噗”作响。整个别墅区陷入了沉睡，唯有保安巡逻的身影，偶尔在淡黄色的路灯下闪过。
“终于这20％可以拿到手了，也向总部有个交待了。”查理欧燃起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口，雪茄的味道很醇和。他伸了个懒腰，拖过一把藤椅坐下来，把脚翘到一盆墨兰的花盆边沿。
查理欧平时借出差的机会，喜欢在各大城市的机场免税店里，搜集不同品牌的雪茄，但他只是抽着玩玩，没有瘾，他觉得雪茄能使大脑兴奋，却有害身体，所以只在要思考重大问题时，从众多的收藏中，挑一支出来抽上几口。
在查理欧看来，做生意就是一种控制技术：别人有什么需求，你设法用最好的方式满足他，让他对你产生依赖，这就是生意的本质。
在查理欧的眼里，生意中无处不充满控制：对市场的控制，对技术的控制，对原料的控制，对公司股份的控制，当然也包括对员工的控制，对上司的控制……
所以他认为，生意场上的食物链并不像产业链那样，能清楚地分上游、中游、下游，而是谁的控制能力强，谁就处在食物链的高端，就是狮子、猎豹；谁的控制能力弱，谁就处于食物链的低端，是兔子、斑马；甚至只是青草、灌木丛。
爱西之所以念念不忘想收购恒佳，也就是为了增强对行业的控制力。
控制也是男人的游戏，查理欧想控股恒佳，给那个控制欲极强的范胜轩套上笼头，让他为爱西的全球战略效劳；而范胜轩也想借着爱西的参股，增加自己能控制到的资源，从而加速在全球市场布局。
查理欧静静地坐在藤椅上，仰望着北京的天空，北京城的灯火太明亮了，天上的星星一颗也看不见。
但他心里很清楚，猎狼行动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如果爱西参股恒佳20％，却最终又不能控股，这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查理欧不担心这20％的谈判，因为爱西多的是专业人员，这种具体的工作他们会完成得完美无缺。这就是大公司的好处，只要你想干一件事，就马上会有一大堆专业的人来处理，实在不行还可以借助外脑，高层决策者虽然不必操心事情具体怎么做，但却要负责确定：这件事该不该做，该做到哪个程度。
猎狼行动进展到这个地步，眼看爱西能买到20％的股份，查理欧却有些彷徨了：走完这一步，爱西能得到20％股份，下一步那31％（或者30.1％）又该如何去得到呢？
在反洗钱事件后，方哥成为恒佳的一名小股东，查理欧和他得以搞清楚恒佳的股东结构，并与各个主要股东有过接触，此时，查理欧的面前依次浮现出他们的面孔。
“他们之间，谁还愿意卖些股份给爱西呢？这些股东就是一条联合防线，哪里会是一个薄弱的突破口呢？”查理欧慢慢地吸着雪茄，心里在快速做着功课。
要控制人，就得先了解人的心里需求，如果需求越大，你越能满足他，自然对他的控制力就越强。
查理欧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了卖淫集团用毒品来控制少女，迫使他们卖淫赚钱。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古怪的想法扔到脑后。
最终，他把目标锁定在恒佳董事长王连富身上。
按方哥的说法，王连富现在就有一个非常重大而迫切的需求，那就是想借15亿周转两三个月。
查理欧把他在国内的关系，仔细分析了一遍，但他的朋友大多是外企高管或政府官员，没人能帮得上这个忙。国外呢？国外的那些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查理欧有些沮丧地在墨兰花盆上摁灭了雪茄，站起身准备回卧室睡觉时，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出来：国外为什么不行呢？爱西就应该可以呀！爱西的资金很充裕，要调出这15亿人民币，是不在话下的。
但问题是怎么调呢？爱西总部绝对不可能凭他查理欧的一纸申请报告，就让他使用这笔钱，他们肯定会要有抵押，这又是死路一条——如果王连富能提供足够的抵押品，他早就可以自己在国内找银行解决了。
显然，这些招数方哥和王连富都想过、试过，但肯定都行不通。
呵呵，查理欧，你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号称精通中西方文化，但碰到实际问题，也不见得比别人聪明呀！他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开始的兴奋都消退了，倦意慢慢涌了上来。
他回到主卧室，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紫薇睡得正香。
他正在枕头上找好舒服的姿势，准备慢慢入睡时，一个奇妙的灵感，清晰地跳出他的脑海。他双手猛地往床上一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太好了！我找到了！”
身旁的紫薇被他惊醒了：“查理，你又做梦了？”
“没有，这回是真的解决了！你睡吧。”他跳下床，顾不得找到拖鞋，就赤脚冲到书房里，写起一项新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