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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纪委书记时运成和反贪局长白无尘就带领纪委和反贪局的人来见王步凡。王步凡开门见山地说:“据我所知,魏酬情犯有以下错误:一、滥用职权,在干部调动上大肆收受贿赂;二、重用亲信,包括那些不称职的酒色之徒;三、大搞封建迷信活,群众反映强烈。你们先‘双规’她,然后可以从这三方面入手查处:一是现在还有五十多名干部被关在拘留所里,包括一名天野日报社的记者,你们要去面对面地谈话,听取他们反映的意见;二是从双虎乡党委书记书记鲍一保和乡长高山川身上查问题,看一看这两个平时只会喝酒根本就不干工作的书记乡长是怎么被提拔上去的,而像民选乡长平为民那么好的干部为什么一直得不到重用;三是双虎乡双虎村有个叫范天星的风水先生,自称是武当山弟子,感冒一次魏酬情都亲自开车去看望,而上访的干部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全部抓起来。另据群众反映范天星简直成了地下组织部长,想让谁当上书记他就能当书记,想让谁当乡长他就能当乡长,一定要查一查这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与魏酬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怀疑两个人有合伙索贿的嫌疑。一旦查出问题一定要严肃处理。”难怪人们给王步凡取个“王三点”的绰号,他就是比较爱讲三点。
时运成很严肃地说:“我们一定按照王书记的指示尽快查处魏酬情,《河东内参》上也揭露了一些她的问题。”
“好,我就在招待所等你们的消息,及时联系。”
时运成和白无尘与王步凡握手而别。
下午闻过喜来见王步凡。一见面王步凡握了闻过喜的手说:“小闻,委屈你了,随我下乡先让你坐了一夜牢,受惊了。”
闻过喜笑道:“王书记,这一次是你让我的人生圆满了,我还就是没有坐过牢呢,体验一下也有好处。你说魏酬情怎么就这样没水平,那么多上访的干部她敢都抓起来,真是无法无天了。现在倒好,纪委书记一到,那些人都被放出来了,矛头都指向魏酬情,纷纷反映她的问题,我看这一次魏酬情是玩完了。”
“这么多人都是告魏酬情的?”
“差不多。其中有二十五人是农村的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是告乡党委书记和乡长的,可是说到最后就扯到魏酬情身上了,说那些乡党委书记和乡长都是给魏酬情和梅慧中送了钱才当上官儿的,最可笑的是财政局的副局长,说梅慧中看上他老婆了,让人捎话说只要他老婆能让梅慧中玩玩就给他提个财政局的局长,可是现在他老婆经常被梅慧中玩弄,他也没有当上财政局的局长,老婆还跟他开始闹离婚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我要连夜写报道,就是怕《天野日报》不肯发表。”
“这个你不用怕,到时候我签个字,我就不信文史远签的字管用,我王步凡签的字就不管用。”
闻过喜听王步凡这么一说,似乎更有信心了:“王书记你忙,我去那个房间里写稿子去。”
王步凡点点头说:“去吧,写完后拿过来让我看看。”
闻过喜离开后王步凡就开始揣摩梅慧中其人,是别人造他的谣还是真有其事?如果真有其事,那么梅慧中其人就是地地道道的外君子内小人了。时间就这样在焦虑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晚霞照在窗户上时,叶羡阳回来了,向王步凡汇报说:“温优兰家里确实很穷,这几年为了她弟弟上大学把耕牛都卖了,谁知她弟弟大学毕业后还没有安排工作,没办法只好在市里一家建筑公司里打工。”
王步凡听了叶羡阳的话,觉得有些对不起温优兰,当初只想着为她弟弟解决点学费就够了,却疏忽了现在的大学生就业也很困难,等到了北远县一定要把温优兰的弟弟安排个工作。
吃晚饭的时候,闻过喜拿着写好的稿子来见王步凡,王步凡接过那十几页的稿件一看,标题是《请看今日西霸天》,内容基本上与他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就说:“走,咱们吃饭去,吃过饭小叶送小闻回市里,明天这篇文章要见报,配合纪委在西远县的调查工作。”
吃过饭,闻过喜要走的时候把稿子递到王步凡面前说:“王书记,你还是写点儿什么吧,要不然我估计这篇稿子发表不了。”
王步凡接过稿子想了想在上边写道:经实地调查,此稿件上所反映的情况属实,已报乔书记知道,请报社主编给予发表。然后签了自己的名字。
等闻过喜和小叶离开后王步凡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不抓宣传这块儿工作,不该直接干预报社的事务,很想给闻过喜打个电话,让他把批语划掉,可是想想魏酬情的所作所为他又气愤了,心想自己天天教导别人坚持原则,打击腐败分子,如果自己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还如何振振有词地去大讲反腐败?此时他又后悔昨天不该对肖乾发那么大的火,其实自己的做法并不比肖乾高明,明天《今日西霸天》这篇文章一见报,谁都知道是他王步凡支持闻过喜这么干的。又一想自己的身份毕竟与肖乾不同,肖乾是县长,还要在下边工作,不可把自己暴露在反腐败的第一线,而自己是个市委副书记,即使文史远有想法,他又奈何得了?况且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与文史远已经成为政敌了,不可能再成为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翌日早晨,王步凡还没有起床,赵谦理在另一个房间里给王步凡打电话,说魏酬情和梅慧中要求见见他,已经到招待所门口了,问他见不见。王步凡问赵谦理:“你告诉他们我在招待所里?”
赵谦理在电话上说:“叔,我能那么傻?我说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说打个电话问问再说。”
“那就告诉他们,我正在向乔书记汇报工作,没时间见他们,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好的,好的。”
王步凡挂了电话就听见有人敲门,他还以为是魏酬情和梅慧中,等听见闻过喜的声音后他才去开了门,闻过喜一脸得意地把一张《天野日报》放在王步凡面前说:“稿子差点儿被毙掉,总编说要向文史远请示请示,我就质问他,文书记是副书记,王书记也是副书记,难道王书记的签字不管用吗?王书记是请示了乔书记的。总编是个滑头鬼,又专门打电话请示了乔书记,乔书记说既然有王书记的签字就发表吧。”
王步凡笑道:“都怕担责任,那么这个责任只好我来担了。”又与闻过喜开玩笑,“小闻,杀头的时候你去当个看客,别让我太孤单了。”
“真到了那一天,我陪王书记上刑场,死也追随在王书记身边。”闻过喜也开起了玩笑。
这时时运成和白无尘到了,时运成刚坐下就说:“王书记,魏酬情的问题基本查清了。《河东内参》上反映的情况确有其事,我们请示乔书记,决定立即对魏酬情‘双规’审查,其中还牵涉到前任县委书记的问题,决定对前任县委书记也实行‘双规’,有个事情有点儿蹊跷,县委副书记梅慧中也有问题,涉及索贿金额三十万元,可是乔书记说梅慧中已经把贿款上交到她那里了,是半个月前上交的,并且说对梅慧中是一时糊涂应该从轻处置,说他的错误与魏酬情是不同的。乔书记的意思是给梅慧中一个警告,免职调回市委去当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听了时运成的话王步凡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他知道梅慧中是贾正明的表弟,也知道贾正明与乔织虹是同学,但他没有想到乔织虹会出卖原则来袒护梅慧中,梅慧中难道真的于半月前已经把受贿的赃款交给了乔织虹?似乎不太可能。即使梅慧中真的交了赃款,乔织虹也应该及时把赃款交到纪委去,连纪委书记时运成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说明其中必有猫腻。现在看来向阳还是离开市委办公室为好,继续留下去只怕要和梅慧中产生矛盾的。
室内的空气有些令人窒息的感觉,大家都注视着王步凡的脸等他表态,“那就尊重乔书记的意见吧。不过魏酬情的问题很复杂,你们一定要把问题查清楚,办成铁案,不能让毒蛇苏醒后咬农夫一口,她后边毕竟还有文史远呢。”
时运成说:“我与乔书记通了电话,她证实梅慧中确实退了赃款,她已经于今天把赃款上交纪委办公室了。我觉得这个事有些微妙,唯恐愧对这顶纪委书记的帽子,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情况向省纪委李宜民书记汇报一下。”
王步凡点了一支烟抽着说:“运成,你傻呀?需要那样揭丑吗?你和李书记说只怕乔书记会产生想法,我们都是在市委书记领导下工作的,换句话说是在乔织虹同志领导下工作的,她的意见必须尊重,不然只怕会出现什么不愉快。再说梅慧中来西远县时间也不长,他的问题估计不会有人太在意,我不能说让你出卖原则,只能劝你办事一定要灵活一些!”
时运成用手托着下巴做深思状,好像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步凡这时想退一步了,望着时运成说:“要不你向乔书记再请示一下,尽量不违反组织原则为好。”
时运成叹口气道:“算了,就按乔书记的意思办吧。”
等时运成准备离开时,王步凡又强调说:“运成,要实事求是地办案,既不夸大事实,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该惩办的腐败分子一定要惩办,要给西远县人民一个圆满的交待。”
时运成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挺腰昂首而去。望着时运成的背影,王步凡为自己刚才的话汗颜,还提什么实事求是,还说什么给西远县人民一个圆满的交待。梅慧中已经成为漏网之鱼,而且是市委书记亲自把网撕破放鱼儿溜掉的,如果不是梅慧中自己有问题,只怕西远县的县长非他莫属。
魏酬情被“双规”,梅慧中被调回天野市,如果乔织虹手头没有合适的人选,肖乾应该是西远县县委书记的继任者,那么让谁来当县长,让谁当副书记,这些事情王步凡必须请示乔织虹。在梅慧中的事情上王步凡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乔织虹能够感觉到王步凡是在向她传递服从的信号,也知道肖乾是王步凡的老同事,因此当王步凡请示她西远县的班子问题时,乔织虹又一次放权了,说西远县的班子由王步凡全权处理,只需把结果上报就行了,不过她最后还是提议让肖乾当县委书记。
乔织虹既然把权力下放了,王步凡想给肖乾配一个能力强些的县长,他想到了天野师范的那个古为民。古为民在学校是教务处长和校长助理,享受副县级待遇,可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当贫困县的县长,他让肖乾给工作组打了个电话,说他要召见古为民,让肖乾设法通知他。肖乾答应尽快与古为民联系。副书记的人选他想让古为民推荐一个。
下午古为民来见王步凡,他是个个头不高,身材很瘦看上去却很精神的年轻人,看样子有三十七八岁,比肖乾要小一些,这样的人正合王步凡的心意。两个人先拉了一会儿家常,从谈话中王步凡了解到古为民是南山县人,在天野师范教书十年,后来提了教务副处长、处长,去年才明确了个校长助理,享受副处级待遇。这时王步凡把话切入正题,“古处长,你在西远县落实小康战略工作组中是成绩最出色的一个,省委组织部部长井右序、市委书记乔织虹都知道你的名字,这次组织上有意让你留在西远县当县长,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古为民没有表现出惊喜,却很犹豫地说:“丢了业务很可惜的,况且我又没在基层行政上干过,不知是否能干得了。”
王步凡笑道:“没干怎么就知道干不了?我看你是个称职的县长呢,只要能够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办事,肯定就能干好。”
古为民思考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王步凡又道:“古处长不要有什么顾虑,如果哪一天不想干了,我保证你还回到天野师范去。”
古为民这时脸上有了喜色:“咱们一言为定,那我就试试吧,能干好继续干,干不好立即走人。”
王步凡又道:“还有个事情,你在工作组中给西远县人民选一位副书记吧。要人才不要庸才,要干材不要吃材。”
古为民听了王步凡的话先笑了:“王书记说话很幽默啊,市社科联下来了一位副处级干部姓阎,军转干部,一身正气,我看是块好料子,不知道人家愿干不愿干。”
“让他当个副书记兼政协主席,提拔个正处级他会干吧?你给他吹吹风,如果愿意干的话让他来找我。”
“好的,好的,我试试吧,如果他愿意,我和他一块儿来见你。”
天黑的时候古为民和老阎来了,老阎五大三粗的,很有军人风度。当王步凡向他说明用意之后,老阎很爽快地说:“王书记,在部队我是个团长,天天带兵,转业后分配到社科联有点儿有劲用不上的感觉,这次下乡呀,我浑身都是劲儿,再待在机关里可能把人待出毛病来。”
王步凡这时又耍滑头了:“我这只是代表组织征求意见,并不是正式的任命。你们知道现在任用干部必须先经组织部考察,然后再公示。如果你们本身就是正处级,这些手续可能要省掉,可你们都是副处级,就牵涉到提拔的问题了。”王步凡这样说事出有因,他发现乔织虹其人办事用人随意性很大,今天说谁是一朵花,明天可能就说你是一堆屎,虽然乔织虹说西远县的班子让王步凡全权解决,万一她半夜里打一个电话说让某某同志去当县长,可能王步凡在这里就白忙活了,因此他才把话留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