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该书中,里奥纳德既没有宣传“中国威胁论”,也没有鼓吹西方与中国的对抗,而是强调在现行国际体系之下与西方(包括欧盟和美国)与中国的合作。里奥纳德认为世界需要认真地理解中国,认知中国在世界舞台的经济、政治和思想的地位。
作者还提出要高度重视在全球化过程中“中国模式”的意义,指出“中国模式”已经在世界产生影响,并将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里奥纳德质疑西方式样到民主政治和经济发展方式在中国的适应性,提出中国特色成为一种新的世界秩序可能性问题。他相信到21世纪中期将是三足鼎立的状态:中国、美国和欧洲将塑造一个新的世界体系。
里奥纳德的书的具体结论可以存而不论,但他至少提出了西方面对中国崛起对于全球格局的影响的两个基本问题:第一,西方是否应该接纳和融合中国崛起和中国对于世界领导权的参与和加入,还是通过对抗和遏制来限制中国的崛起以此继续维护西方对于世界的领导权?第二,中国能够塑造出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全球秩序范式,还是继续在由西方所塑造、美国所奠定的现有国际体系当中发挥领导力量?这两个问题构成了整个西方学界和政界对待中国崛起及其对于西方的挑战的基本问题。
在对中国崛起及其世界影响的汗牛充栋的评论中,马丁·雅克的《当中国统治世界: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这本极富远见的原创著作的观点是一定不能不加以评论的。它从一个更深刻的层面来解释了中国作为全球性力量到来的意义。该书认为:21世纪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纪,随着非西方国家力量的迅速兴起,西方将不再占据主导地位,一国实现现代化的方式也将多种多样。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现代性”的新时代里,中国将成为全球竞技场上的中心大玩家。
一直以来,西方国家存在着一种共识,即无论是作为现代性结果,还是作为现代性的前提条件,抑或是这两种情况的结合体,中国最终将变成一个西方式的国家。过去30多年里,美国的对华政策就是以这种信念为基调的,它为美国加强与中国的合作、对中国的出口开放市场、赞成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及允许中国成为日益成熟的国际组织成员提供了支持。西方主流观点认为,从根本上看,中国的崛起不会对世界产生太大的改变。这种看法基于三个关键假设:从本质来讲,中国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经济方面;在适当的时候,中国会变成一个典型的西方国家;随着中国加入国际组织,接受并遵守其规章制度,国际体系仍然会一如既往。现在看来,这些假设都是错误的。中国的崛起将以影响极其深远的方式改变整个世界的面貌。现在,全世界都能感受到了中国经济崛起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尤其是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之前许多消费品价格的持续下降和商品价格的上涨。中国的人口规模是美国的四倍,经济年均增长率达到了两位数。各种预测表明,到21世纪的30年代,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这一经济预测可谓惊心动魄。但这样的预测可能还试有点保守,诚如笔者在前面章节分析的那样,中国崛起进程可能还要更快,这一速度超出所有人想象,就像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10年的飞速发展迅速壮大使全世界都大跌眼镜。
西方以其一厢情愿假定中国的影响本质上将主要表现在经济方面。但西方错了。中国虽然暂时不谋求霸权,但这个国家凭借其经济实力一定会追求更为远大的政治、文化和军事目标。难道这不是铁律吗?中国必将成为这样的一支力量,但是要中国变成像西方国家想象甚至要求的那种情形恐怕非常困难。由于占据全球支配地位的时间太长,西方国家似乎已经习惯了用这些假设来禁锢自己的思想,从而已经无法做到从一个客观正确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本来应该是多元的世界。它们习惯于用西方化的标准来衡量一个国家取得进步的程度,一直以为他们的那套西方化标准才是人类发展的最高典范,而其他国家进步与否、进步多大,就要看它西方化的程度如何。政治和文化上的差异被视为落后的代名词,他们认为这将随着经济现代化的进程逐步消失。但是,这样的认定最终证明将是错误的。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与西方几乎毫无共同之处。除非撇除历史和文化的影响,将世界只是简化成关系到经济和技术的时候,才有可能得出中国变得越来越西方的结论。
马丁·雅克的结论是,中国绝不会变成一个西方式社会,它将保持高度鲜明的本国特色。国家规模和国民精神的大陆性,占世界总人口1/5的人口数量,以及该国的特性、态度和价值观,都使中国在成为民族国家之前就享有“文明之国”的殊荣。基于此,马丁·雅克的关于中国崛起深远的世界影响力的论述无疑是鞭辟入里的:
--中国和西方都必须为中国的崛起做好准备,在中国方面,要学会做一个大国,负责任地使用自己的影响力;在西方,则需要学会面对一个与自己历史文化完全不同、却拥有巨大政治经济能量的国家。
--中国人自视为优秀民族,有高度文明。这意味着中国在世界的领导地位,将导致中国式文化和种族在世界上的重新排列。西方发达国家代表的现代化模式目前主导世界,但将受到中国所代表的“另类发展模式”的强烈挑战,直到有一天“东风渐进”将被“东风压倒西风”所取代,中国模式遂成为世界的主导。
--不能把中国仅仅看做是一个主权国家(主权国家是源于欧洲而存在时间很长的现代国际体制的基本要素),而要把它看作是一个“文明国家”。这是个巨大差别。100多年前东亚是一个以中国为中心的附庸体系。假如中国再度成为东亚地区主宰,而其时,欧洲已从画面上消失,美国在该地区经济影响力减弱,日本的地位也显著降低。
--随着中国崛起,西方将丧失文明操纵权,世界将按照中国概念重新塑造。
--中国崛起将改变的不仅仅是世界经济格局,还将彻底动摇西方一个多世界以来习以为常的思维和生活定势模式。中国的辽阔幅员、庞大人口、种族同质性和对其自身文化中心地位的自信,共同造就了一个能重新定义何为“现代化”的国家。
--如果说英国曾是海上霸主,美国是空中和经济霸主,那么中国将成为文化霸主。随着中国告别过去两个世纪的屈辱,其自信也在同步增长,其最重要的姿态将不是赶上西方,而是重新坐上作为世界优秀文明的当仁不让的位置。
--“中国的崛起和美国的衰落在当今全球萧条时期意义重大。”尽管快速发展中的中国现在还远未达到美国的实力,但迄自2008年的危机已然加速了这两国之间的权力平衡转移。中国发展的重要性远超过美国相对衰落的不争事实。若雅克的说法是正确的话,那么中国崛起将标志西方统治的终结。
--西方在后冷战时期愚蠢的洋洋自得之态在对待中国议题上表现最为明显。当今的历史再次发生变化,如今已不再是那些自由理性主义者虚构自我满足、以为自己总会是赢家的时代了。中国确实在崛起,而这一变革世界的事件标志着西方霸权的终结。
--鉴于中国的文化和历史如此强大,它不会屈从于西方标准。如果说屈从是必要的话,那也必须是西方屈从。
--世界将进入一个现代性并起与竞争的时代,新世界的主角正是中国。
虽然马丁·雅克在《当中国统治世界》预言的中国还是正在进行的虚拟事态,但他的预测无疑是振聋发聩的,具有前瞻和启迪性。我们身处中国崛起正深刻影响着整个世界政局的大时代里,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雅克的结论对西方无疑是苦涩的,但却是必须吞下的苦口良药,希望西方谨记,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