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没想到,这个聪明人会是你。”范兴海说着,打开了车门:“既然都见面了,进来聊聊吧。”
凌沧大模大样地坐进车里,管范兴海要了一支烟:“我是洪雪的男朋友,听说今晚洪铭帮内讧,所以很关心,过来看看热闹。”
“我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我料定你肯定会这么说。”抽了一口烟,范兴海淡淡道:“你已经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凌沧嘿嘿一笑:“这么说是我欲盖弥彰了!”
“我不关心你怎么样,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不会是一个危害社会的人物。”又抽了一口烟,范兴海接着道:“我现在想和你谈谈洪铭帮的事情。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他们,总能时不常出来添乱。先是涉黄贩|毒跟别人抢地盘,现在又开始内部火拼。”
凌沧尴尬地笑笑:“确实挺麻烦。”
“之前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咱们可以翻过,只谈当前……”掐灭了烟蒂,范兴海的声音倏地变得严厉起来:“洪铭帮内部接连发生冲突,已经对我市安定团结的大好环境构成严重破坏。而且还是赶在扫黑行动刚刚结束之时,简直是故意与人民和政|府作对,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范兴海用CCTV式的口吻,把整件事情上纲上线到政|治高度。政|治问题从来都是严重问题,洪铭帮如果真的犯下这种问题,离倒霉也就不远了:“最近出了非常特殊的案子,我正忙得焦头烂额,现在还得为他们腾出时间和精力。如果洪雪继续这样胡闹,会给自己招来严重后果。”
尽管从其他方面理解,范兴海的话似乎过于夸张,但这种方法在这个国家却是百试不爽,所以凌沧不敢不当回事:“首先,我只是洪雪的男朋友,没资格管太多;其次,洪雪虽然是洪铭帮老大,但洪铭帮不是军队,与其他所有帮派一样,组织松散且缺乏足够约束力,所以洪雪管不到方方面面。”
“你的意思是说,洪雪对眼下的事情不负有任何责任?”
“说一点责任没有,倒也不对,不过的确不是洪雪的本意。”
“我不管她的本意到底是什么,洪铭帮毕竟是她说了算,所以我只能对她说话。”范兴海用一种几乎蛮不讲理的态度,斩钉截铁地告诉凌沧:“让洪雪马上搞定眼下的事情,否则我就搞定洪铭帮!”
“你这样做,打击面太大,也不太合适。”凌沧把烟头弹到车外,接着又道:“不如谁闹事,你搞定谁。”
“你让我把张磕巴、沈瘸子给抓起来?”
“不是我让你抓谁,而是你执行公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范兴海 本来以为,凌沧会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他仔细观察着凌沧的神色,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明白说出来?”
“那我就把话从头说起……”凌沧微微一笑,缓缓分析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杨泽,如果杨泽犯了什么事,你肯定第一时间给抓起来!但这一次,杨泽却是受害者,责任在于张磕巴和沈瘸子。你是一个做事习惯分清主次的人,必然暂时放过杨泽,去整治那两个人。但是,他俩却失踪了,你始终找不到。”
“你知道他们在哪?”
“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说的。”顿了顿,凌沧又道:“我相信,你应该觉察到,这两个人的失踪未免太过蹊跷,这一次的事情来的也未免太过突然。”
“没错。”
“我之所说这些,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情背后有玄机。至于是什么样的玄机,连洪雪都蒙在鼓里。”收起笑容,凌沧很认真的告诉杨泽:“不管把谁抓起来,终归是治标不治本,查出关键所在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范兴海认为凌沧的分析十分在理,当即问了一句:“你认为眼下该怎么做?”
“全力压住双方冲突,同时找出张磕巴和沈瘸子。”
早晨王宏伟打来电话,向洪雪汇报:“杨泽和张磕巴的人昨晚果然打起来,雷子很快就赶了过去,前后抓了八十多人。多数人已经保了出来,还有几个情节严重的,仍关在里面。”
“知道了。”洪雪没好气地问:“找到张磕巴了吗?”
“还没。”
“全力给我找。”洪雪挂断电话,觉得很是闹心,索性去上课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她心里装的还是眼下的事情,根本听不进去老师讲些什么。凌沧今天没来,她一个人在学校又感觉无趣,于是不等放学就溜走了,打算到东墙去吃饭。
“最近晦气,是不是应该找人破解一下……”洪雪正想着,发现不远处的角落摆着一张桌子,一个胖大和尚坐在后面,正闭目养神。
桌子上供着一尊佛像,还挂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周易术数,摸骨看相”之类的东西。
洪雪有点好奇,便走了过去。这个和尚觉察到有人来,缓缓张开双眼,没等洪雪说话,先开口问道:“本人是国内著名佛法大师不信,不知施主有没有听说过?”
“你和我说话?”洪雪看看周围,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这才很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不要紧,容贫僧自我介绍一下……”顿了顿,不信缓缓说道:“贫僧自幼出家于青城山多林寺,供奉佛祖舍利多年,其间研读了全套《大正藏》。而且贫僧博览群书,尤其钟爱传统文化,在中医和玄学方面颇有造诣。后来,贫僧特意到华夏易学研究所、亚太命理研究院、环球玄学联合会进修多年,如今已经略有小成……”
不信说的这些机构尚没有当年的全国牙防组靠谱,洪雪一个都没听说过,不耐烦地打断了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贫僧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你向这边走来,说明你我有缘。”
洪雪看了一眼不信,觉得这和尚肥头大耳,像是大鱼大肉喂出来的。他身上穿的也不知是袈裟还是什么,松松垮垮的很不合身,而且做工粗糙,线头从衣服缝里往外钻,下摆还耷拉着一些毛边。颜色倒是金光灿烂,与燕窝、人参之类高档礼品包装盒里垫着的布料很像,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精装礼品猪肉。洪雪觉得不信的形象有点亵渎佛祖,而且那张胖脸好像有点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如果施主觉得面善,更说明我们有缘了。”顿了顿,不信又道:“容贫僧妄自揣测一下,施主最近应该是遇到为难之事,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没错。”这句话还真说对了,让洪雪觉得这个和尚有些道行。
其实,这只能说明不信善于察言观色,因为洪雪一直带着忧愁的样子。
“施主快请坐,容贫僧给你指点一二。”不信急忙指了指桌前凳子,告诉洪雪道:“不过,希望你不随便乱动,一切听从贫僧的要求。”
“行。“
“为了表示敬重佛祖,请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贫僧会施以佛法,保佑您和家人健康、平安、福禄临门……”不信本来还想说“子孙满堂”,不过看洪雪年岁不大,把话咽回去了。
洪雪闲来无事,索性照着做了,只是手势生硬,舌头好像不会打弯,把佛号念得含混不清。
“施主,我们有缘相见,实是今生的造化”不信又开口了,然后像背乘法口诀一样念了一大堆话,大致意思是在强调两人的缘分,还有什么信春哥得永生,信不信得平安,反正洪雪是一句没记祝接下来,不信拿出一个瓶子,告诉洪雪:“这是贫僧一直戴在身上的珍贵物品——舍利,施主有缘前来,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现在,让贫僧在在舍利面前为你祈福吧。”
黑道人物很多都有宗教信仰,只是深浅程度不一。洪雪虽然不信,不过也不排斥,于是应了一声:“行。”
“请施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排除杂念。”不信说罢,开始叽里咕噜地念经,然后再次把前世的福气和后世的业报说了一顿,搞得洪雪有些心惊肉跳,感觉受到佛祖很大的庇护。等到这些说罢,不信问道:“敢问施主是何方人士?”
“老家四川,现在明海。”
“哦。”不信点点头:“贫僧来给你看看面相吧。”
洪雪搞不明白不信为什么问祖籍,祖籍又与面相有什么联系,不过没提出异议,坐在那里任凭不信端详。有那么一刹那间,洪雪觉得这和尚六根不净,有些色迷迷地,目光一个劲往自己的领口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