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战火十二年之枪口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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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日本人已经控制了南亚,几乎掐断了中国最后的补给线。

李淑平最近很苦恼,他受命打开一条从华北沦陷区过来的隐秘运输线。

他心里很清楚,这条运输线的最终命运就是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用自己的牺牲换取另一条运输线的隐蔽。

另外一条运输线掌握在何将军手里,是专门用于急救品秘密运输的。

可是这条用无数人命堆砌而成的从广州过来的运输线,至少有一半的货物流入了黑市。

李淑平都替那些舍生忘死的中统特工不值。

本来已经危机四伏的何将军,因为搭上了孔家,摇身一变成了南方新贵。

现在轮到军统给中统擦皮鞋了,这让李淑平的长官非常不满。

他一怒之下撤掉了办事不力的三个处长,李淑平却因此而再上新的台阶。

可是越往上爬,身不由己的事情越多,例如这一次,明明是为了给那帮黑心官商打掩护,却要赌上华北地区的地下情报网,他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他现在已经是大校军衔,再往上一步就是准将了。

功成名就对于他来说只有最后一个台阶要迈了,可是恰恰是这层台阶,让他陷入了重重矛盾。

难道真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吗?那些死不瞑目的战士们,会原谅自己的自私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淑平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于是他只好在爱妻的胸怀中索取温暖和短暂的平静,这是他逃避现实的唯一方法。

上面催得越来越近,他已经没什么借口再拖延了。

就连一贯支持自己的局长也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完成任务,要么辞去职务。

康诗雯看出他心事重重,于是便在吃饭的时候问他为何事烦恼。

李淑平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积郁一股脑吐了出来。

“这样啊?”康诗雯想了想说道,“要不你辞了这个差事吧。”

李淑平摇了摇头说道:“前方那么多兄弟拼命相搏,我怎么能为这么点困难就逃走呢?”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康诗雯问道。

“不知道。”李淑平无奈地说道。

“如果没有何将军那条运输线,你们是不是就不用牺牲了?”康诗雯随口问道。

“是啊。可是……”李淑平忽然停顿了下来,然后双眼冒出精光。

“你想到什么了?”康诗雯笑着说。

“亲爱的,你真是我的贵人!”李淑平大喊道。

“说说看,让我这个家庭妇女也涨涨见识。”康诗雯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这条运输线本来也是给那些蛀虫中饱私囊用的,对抗战没什么帮助。我干脆就把它破坏掉,让我们华北的运输线成为真正的救命线!”李淑平叫了起来。

“怎么破坏掉?”康诗雯问道。

“自然是借助日本人的手!”李淑平冷笑道。

“借日本人的手?那你不是投递叛国了?”康诗雯皱眉道。

“他们这样做才是投递叛国!”李淑平拍了下桌子说道,“我正是替天行道!”

“虽说他们贪没了一半的物资,可是还有一半呢?”康诗雯问道,“如果你把这条线路破坏了,那不是连这一半都没有了?”

“所以我要先把华北的运输线搞起来,然后再从广州拉一条线出来,取代他们的运输线!”李淑平说道,“这样就不会给抗战造成损害了。”

“亲爱的,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他们贪污了再多,这条线也是抗日救国的命脉。你的计划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岂不是成了民族罪人?”康诗雯说道。

“他们让我把华北潜伏好好的弟兄们卖了给他们打掩护,这就是民族功臣了?”李淑平情绪激动地说道,“要不是我们华北情报网获取了日寇的铁路运输计划,他八路军能打出这么威风的仗吗?”

“是你把情报交给八路的?”康诗雯惊讶地问道。

“是啊!”李淑平自知语失,不由得有些尴尬。

“我听说现在国、共闹得又不太好呢?”康诗雯紧张道,“你不会受什么牵连吧。”

“不会。”李淑平听到康诗雯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从秘密渠道联络他们的。”

“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心抗日救国,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民族大义。”康诗雯拉住李淑平的手说道,“我坚定的支持你,只是希望你能小心。”

“你放心吧。”李淑平温柔地说道,“我做的事谁也不知道。”

李淑平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开始部署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从何处搞到中统运输线的情报,另一个是该通过哪种渠道把这些情报透露给日本人。

当然,他首先要做的是联系宋飞,让他抓紧渗透进华北地区的民用货运系统。

宋飞很快就回电报给他,说安成县的仁和镇非常适合这个计划,建议将计划的重心放到那里。

又是仁和镇。李淑平想着,看来当初偶尔从黄满江那不成器的副官嘴里打探出钱怀恩的冤情还真是老天爷在帮忙。

现在钱怀恩已经到天津当警备局长,他手下的秦天保控制着整个安成县。

能不能把这个秦天保争取过来?李淑平给宋飞出了个难题。

两天之后宋飞才回了电报,上面只有两个字:尽量。

李淑平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他兴奋得拍案而起,然后开怀大笑。

争取秦天保用的是美色,争取钱怀恩要用名誉。如果他能为钱怀恩平反,那么争取他的概率就会很大,到时候再用钱怀恩和吴佳惠双管齐下,不怕他秦天保不老实。

说到吴佳惠,李淑平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他从未想过派一名女特工潜伏到敌人的枕边,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方法,而且变数很大。

可是事以至此,也只好勉力推进下去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找一找黄满江黄主任的烂账,然后给钱怀恩运作一份恢复名誉证书。

提到黄满江,李淑平就莫名其妙的兴奋,这个家伙已经是他手里大的财神爷,每个月都能给他送来一两只养肥的羊,等着他们杀。

勒索黄满江麾下的那些奸商,不仅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反而还有一些为民除害的爽快感觉。

所以当他决定对这只金鸡下手的时候,竟有些舍不得。

李淑平带着人跟踪了黄满江几天,没什么意外发现,于是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黄满江的副官周德顺身上。

这小子已经抽大烟抽得要死不活了,估计就算没灾没病,也过不了三十岁。

失去了干妈的照料,周德顺越混越惨,现在已经堕落到下等烟馆了。

周柳柳对他如路人,黄满江除了些鸡鸣狗盗的事也不搭理他,周德顺越发觉得人生无趣,于是也就更加留恋于那短暂的快感了。

李淑平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从一间弥漫着馊臭味道的烟馆揪了出来,然后带到江边。

可笑的是,这个家伙竟然睡着了。

难得江景如画,李淑平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对岸的阑珊灯火,竟生出了人生不过弹指的感慨。

他坐在江边的大石上,望着江水出神,足有一个小时,这才缓过闷来。

“队长,那小子好像要醒了。”侯力跑过来说道。

李淑平升了大校,侯力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中校。

于是他就更加卖力的跟着李淑平干了。

一盆冰凉的江水浇在周德顺脑袋上,他立刻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

“谁!谁!”他大喊道,然后发现自己被捆住手脚,扔在一片漆黑寒冷的石滩上。

侯力脸上蒙着黑布,走过去用木棍捅了下周德顺的胸口。

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又干呕了一会儿,然后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你还记得我吗?”李淑平从周德顺身后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周德顺就立刻全身颤抖起来,这个声音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魇,怎么会不记得呢。

李淑平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于是站起身来,又坐回到之前望江的大石头上。

“想死想活?”侯力接替了李淑平的位置,在周德顺身后说道。

“活……活……”周德顺吓得魂飞魄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想活就别作死。”侯力拍了拍他后脑勺说道。

“是……是……”周德顺艰难地点了点头,舌头不由自主伸出嘴外面。

侯力见他这副德行,也是皱着眉头站起来,冲着一旁的手下说道:“给他来两口。”

手下拿来一个上等小烟泡,点着了给周德顺吸了两口。

周德顺双眼立刻焕发了神采,他把脸凑了上去,狠命吸了起来。

“黄满江最近在干嘛?”侯力在他身后问道。

“没干嘛。”

侯力一脚踹在周德顺后背上,周德顺猝不及防,一头扎在石滩上。

“好好回答。”侯力抓着周德顺的头发,把他提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我真不知道。”周德顺哀嚎着。

“你又想吃苦头了吧。”侯力咬牙切齿道。

听到这句话,周德顺浑身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把我们要听的话都说出来,再赏你个烟泡,不然这里就是你的死地!”侯力威胁道。

“我说,我说!”周德顺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什么都说。”

第二天下午,李淑平正在办公室整理周德顺的供述材料,工作人员给他送来了一份密信。

“这是一位车夫送来的,说请您亲自拆看。”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淑平打开一看,原来是潘先生约他晚上在武记老茶馆相见。

自从上次一别,李淑平已经有日子没有潘先生的消息了。

李淑平如约来到茶馆,看到了商人打扮的潘先生。

“老兄别来无恙啊。”李淑平笑着说。

“生意不好做,都蚀了老本了。”潘先生摇头道。

“我倒听说老兄发了财。”李淑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是发了点财,可是遇到了拦路虎,连本带利被抢走了。”潘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何方神圣,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李淑平问道。

“唉!说来惭愧。”潘先生低声道,“此人原是安成县钱怀恩手下的一个连长,不知道踩着了什么点儿,竟然一飞冲天,成了保定守备司令。”

“你说的是谁?”李淑平假意问道。

“此人名叫隋进,现在是保定地区最凶狠的伪军头子,我们已经在他手上吃了不止一次亏了。”潘先生摇头道,“先是和鬼子一起扫荡我们根据地,将两个团的主力部队打没了。之后又凭着鬼子的撑腰四处打击我们的根据地,手段比日本鬼子还要凶狠残暴!”

“还有这等事?”李淑平皱眉道。

“不仅如此,前段时间他在保定大闹一场,抓了我们八名同志,狠狠折辱了一番,然后和他们之前抓获的八路伤员一同击毙在保定闹市。”潘先生说道。

“真是嚣张至极!”李淑平拍着桌子怒道。

“后来我听说这小子遭了报应,在火车上被人伏击,身受重伤。”潘先生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李队长麾下的同志所为?”

“我并不知情。”李淑平摇头道,“倘若确是我们的人出手做的事,我肯定会收到消息。”

“那就怪了。”潘先生皱眉道,“不是我们做的,也不是你们做的,难道保定还有第三拨人马?”

“据我所知,保定地区只有贵军与我部。”李淑平摇头道。

“那这件事到底是哪路人干的呢?”潘先生沉吟道。

“无论是哪路人干的,只要是锄奸惩恶,就是好事!”李淑平端起茶杯说道,“咱们以茶代酒,敬那些汉子一杯!”

潘先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是伪军内部起了内讧?”

“倘若如此,咱们更可以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了。”李淑平笑着说。

潘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道:“潘某来此,还有一事相商。”

“您请说。”

“前段日子我们被这个隋进扫荡,损失很大,尤其是敌后战线,更是连老家都被抄了。”潘先生一脸忧色地说道,“幸亏我们在保定的同志得着消息,知道他已经掌握了我们在黑鸦岭的根据地,然后及时撤离,才没有全军覆没。”

“那倒是很危险啊!”李淑平叹道。

“所以我来此,其实又是向李队长张嘴来了。”潘先生笑着说,“就是不知道李队长能不能再给潘某这个薄面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淑平笑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自然没有二话。咱们同赴国难,联手抗日,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请潘兄不必客气。”

“有李队长这番话,潘某心里就踏实了。”潘先生叹道,“若是所有国人都像李队长这样,何愁日寇不灭啊!”

“潘先生,您具体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出来。”李淑平正色道。

“我们现在正重建根据地,枪械钱粮一时难以周转,还请李队长帮忙筹措。”潘先生说道,“待我们安定下来,重新建立了与后方的联系,到时候连本带利一齐还给您。”

“这些事包在我身上。”李淑平说道,“我回去就与前方联系。”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谢了!”潘先生感激地说道。

“潘兄,兄弟我也有一事相求!”李淑平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