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风似乎真的醉了,喝下了三壶玉玲水酒后,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夜已经深了,窗外噪杂声已消失,换来一种难得的安静,时而传来酒鬼踩踏石板的声音。
如此美好的夜,不睡觉还能做啥,秋无风伸了伸懒腰,准备继续睡去。
鼾声渐起,秋无风似乎睡着了。
朦胧中,有水滴从天而降,恰好滴在他的嘴唇边。一滴又一滴,秋无风用舌头舔了舔,发现是玉玲水酒的清香。
秋无风觉得这梦也甚为有趣,就连做梦也在喝玉玲水酒,睡梦中他满足地露出了笑容。
突然,水滴加快了,秋无风的脸颊明显感受到侵犯。
秋无风醒了,发现自己并不是做梦,他的手摸到了真正的玉玲水酒,身上的被子还挥发着酒香。
秋无风打着哈欠,讥笑道:“这么好的酒,不送到我的嘴,真是无趣之人,甚是浪费啊。”
房梁下砸来一酒壶,秋无风看到了,如果是过去的他,他能在最后一刻,伸出左手,优雅地接住,然后潇洒地望口中倒酒,并对房梁上的来客调侃道:好酒。可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份身手,他的优雅也荡然无存了,他可不想被酒壶直接砸到,赶忙翻身躺倒一边,酒壶就在秋无风的旁边破碎,酒水洒了秋无风一身。
如此狼狈,秋无风骂道:“如此粗鲁,来客定是一个很丑很丑的人。”
房梁上爬来臭虫,直奔秋无风而来。秋无风只得喊道,“死丫头,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将死之人吗?”
死丫头喊道,“我要的就是你命。”她从房梁一跃而下,一把短小而装饰精美的女人剑已抵秋无风的咽喉,周围的臭虫停住了,眼睛盯着秋无风,像一匹匹饿狼,等待最后一击。
秋无风不敢动,他感觉到剑已经触及了他的咽喉。
秋无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玉玲酒,笑道:“能死在这么美的丫头手上,秋无风心甘情愿。”
死丫头痴笑道:“秋无风,你拍马屁也没用,我不得不杀你。”
死丫头一脸决绝,仿佛起了杀意。
秋无风道:“至少不是现在。”
死丫头问道:“为什么?”
秋无风道:“我虽很少杀人,但却见过很多杀人,是否有杀意我是还是能分辨的。”
死丫头果然收了剑,立马调笑道,“你这个登徒浪子,我带你去看美女去。”
秋无风扭头不耐心道:“不去。”
死丫头道:“有美女也不去?”
秋无风叹道:“长夜漫漫,放着眼前的美女不要,却跑去看别的美女,这样的人脑袋有问题。”
死丫头思考片刻便懂了秋无风的意思,脸颊露了一丝的羞意,不过片刻又有些恼怒,凶道:“秋无风,你再信口雌黄,执意不起床,我定叫臭虫吃了你。”
说完,臭虫果然动了,直奔秋无风而来,吓得秋无风立马跑下软软的床。
成为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是很多江湖之中人的梦想,尤其是许多高手的奢求。曾经,秋无风也有这样的幻想。可是此刻,秋无风算明白了,倘若让他们真成为普通人,恐怕那并不是幸福。
比如此时,秋无风就感受到了一个普通人的悲哀。月夜中,死丫头穿着一身黑衣,在屋顶着飞奔,而秋无风只得在石板街道上狂追,跑得气喘嘘嘘。
那个被月光照亮的倩影,让秋无风很羡慕。
最后,秋无风决定不追了,他挪着小脚步,一步步踩在有些坑洼不平的石板上,听着安静的夜传回的脚步声。
死丫头发现秋无风不见了,她只得返回找秋无风,见秋无风如此悠闲,气得胸脯起伏,直接给了秋无风一鞭子。
鞭子打在秋无风身上。它划破空气中,发出呼呼的响声,但打在身上,秋无风并不觉得疼。
秋无风不知道死丫头身上带了多少东西,如臭虫、女人剑、鞭子,在他眼里,死丫头虽然有些顽皮,而且有时把他当作了奴仆,但他并不讨厌死丫头,甚至觉得和她斗气颇为有趣。
秋无风仍旧没有加快脚步,他沉浸在这安静的夜。
死丫头骂道:“秋无风,你连宋城第一名妓牡丹子都不想见吗?”
牡丹子,秋无风自然听说过,可是她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无趣,秋无风觉得自己老了,因为他早已过追捧烟花女子的年纪。
死丫头像个诱骗少年的老鸨子,用夸张的表情不停地说道,牡丹子曲线婀娜、玉体软陈,三米之外即可温体香;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曲唱得婉转悠长;为人孤傲,不太搭理世人,但世人趋之若鹜,更加追捧她。
秋无风的心情并不太好,死丫头的叽喳,只换回秋无风的一口痰。
死丫头又挥起了鞭子,骂道:“秋无风,你这个脏货!”
秋无风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牡丹子?”
鞭子停在了空间,死丫头有些尴尬,挤出一丝笑容,答道:“牡丹子天下谁人不知,别人练她爱穿什么内衣都知道呢?”
秋无风道:“我不信。”
死丫头道:“好多变态之人,专门偷她的内衣。”
秋无风道:“有趣,偷的人并不是变态,只是为了赚钱,反而是买的人,那才是真正变态。”
死丫头觉得秋无风说的有些道理,没有出声,安静陪着秋无风挪着小脚步,在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音。
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牡丹子的住处。
这是香楼,宋城最热闹的地方。
只是夜深了,似乎男人们都陷入春梦,窗户都黑乎乎地一片。
死丫头叹道:“都叫你快些,你看都散场了,牡丹子是见不到了。”
秋无风想起客栈客人白天讨论的话题,说要去瞻仰牡丹子的真容,他问道:“为什么今晚可见牡丹子?”
死丫头没好脾气,阴声怪气地道:“月圆之日,牡丹子会出来献唱一曲,若心情好,很会与爱慕者交流片刻。”
秋无风点了点,说道:“看来,今天牡丹子的心情不是一般地好。”
死丫头一头雾水,追问为什么,但秋无风没有理会她,而是走进了香楼。
守门的是胖头中年人,正在打瞌睡,秋无风尝尝了桌上的花生米,然后把胖头中年人拍醒。
胖头中年人急忙擦了擦口水,鞠躬问道:“客人,有何指教?”
秋无风把脸扭向一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见牡丹子。”
胖头中年人惋惜地说道,“客人还是下月月圆之日再来吧,牡丹子已经休息了,不再见人。”
秋无风喝道:“休要胡说八道,牡丹子早已和我约好,你去汇报就是,误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胖头中年人并不相信秋无风的话,但他还是进入汇报了。
稍许,出来一老鸨子,满脸睡意,眼角的妆容已经花了,一看就是一个过日子颇为粗糙之人。
老鸨子骂道:“哪里来的汉子,别捣蛋,哪里来哪里去。”
秋无风没有理会,甚至连正脸都没给老鸨子,用蔑视的口吻说道:“你是谁?能说了牡丹子的话吗?”
老鸨子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笑得直弯腰,骂道:“连我云姐都不知道,还想见牡丹子。”
秋无风道:“是吗?我劝你还是赶快去通报,说能帮牡丹子实现愿望的人来了。”
老鸨子也不相信秋无风的话,但她还是进去通报了。
老鸨子再出来时,对秋无风有些恭敬,将秋无风、死丫头引向内室,又从内室侧门出来,随后上了一辆马车,跑了几个石板街道,下马车后又走了一段走廊,闻了一阵牡丹花,秋无风、死丫头便到了一间小屋。
这是临水小木屋,也是牡丹子的闺房。
隔着薄薄的窗帘,牡丹子正在梳妆。动作很慢,也很优雅,让人丝毫没有等得不耐心的心绪。
窗户没有关,清风徐来,既有水的湿润,也有牡丹的清香。
秋无风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喝了起来。
死丫头靠近秋无风,用素手使劲掐秋无风。无疑,死丫头觉得,秋无风在牡丹子面前出了丑,这般轻薄实属不智。
秋无风打掉死丫头的手,继续喝了下来,很快一壶茶就见底了。
牡丹子走了出来,穿着绣着牡丹的薄纱,把婀娜的身体曲线完美地衬出来了。
由于没有点灯,秋无风并未看清牡丹的脸,但借着月光,他看见这世上最人心的风景。
牡丹子问道:“你说你能帮如愿?”
秋无风道:“当然,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
牡丹子叹道:“原来又是一个胆大的汉子,快快回去吧,不然被发现后,就麻烦了。”
死丫头使劲拉着秋无风的衣角,她似乎嗅到了危险。秋无风没有在意,继续品茶,笑道:“我知道你有心愿,难道这还不够吗?”
牡丹子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
牡丹子的声音温婉而不容拒绝,若其他爱慕者,被她这般询问,定然早已和盘托出。但她遇见的是秋无风,一个不甘于单纯出卖信息之人,他随口说的每句话,或许都大有深意。
秋无风道:“这牡丹花茶刚刚泡好,被我喝了,牡丹子不会觉得可惜?”
牡丹子答道:“我睡醒了,就泡了这样一壶,如今被你偷喝了,我不怪你便是。”
秋无风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一片牡丹花,道:“牡丹子,我说我们见过,你相信吗?”
牡丹子依旧很淡定,用不急不慢的语气答道:“我不识你,你告诉我可好?”
秋无风道:“昨日,玉玲楼。”
牡丹子心一惊,再次打量秋无风,待看仔细后,说道:“牡丹子确实在玉玲楼与客人有一面之缘。”
其实,昨日在玉玲楼,秋无风就注意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女子身上的牡丹花香,以及衣角绣着牡丹花。但凭此,秋无风还无法断定她就是牡丹子,但他相信,美人女子那种美是在男人堆里练出来的,既让你亲近舒服,又让你够不着,思不可得。
天下没几个人比秋无风更懂女子了,尤其是美丽的女子。
秋无风的运气不错,美人女子正是牡丹子,而他所说的心愿一事,自然是根据在宋玉玲祈福而来。
牡丹子的话没有丝毫破绽,她与秋无风保持着距离,回应着秋无风的好奇,除了之外,她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秋无风道:“牡丹花茶已经喝完了,我也该走了,我知道今晚姑娘多有不便,明日再来此处造访。”
牡丹子道:“敢问客人叫什么?”
秋无风望着窗外,道:“你听到远处的树叶声了吗?你以为那就是风,但很可能根本无风。”
牡丹子答道:“小女子三生有幸,明日定在此泡好差,等客人前来。”
死丫头看不下去,骂道:“你别被他骗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臭虫。”
牡丹子没有理会,一路相送,穿过阵阵牡丹花香,直送秋无风道到路口,才止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