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奔波了一个下午,杨辉毫无所获——他去了以前曾观晴喜欢去的那家酒店,没有这个人入住。他去了她最喜欢的那家咖啡屋,没有看见她。他还去了她体检的那家医院,依然没有找到她。他甚至连她以前上班的图书馆也去了,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人见过她。而最让他焦急的是,她的手机依然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又冷又饿的杨辉连一点食欲也没有。思索再三,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曾观晴娘家的电话……可奇怪的是,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阵连续无间断的蜂鸣声,很尖锐,很刺耳。拨了几次都一样。
这一下,他是完全失去了主张。不由自主地拨通了程筱雨的电话。
“杨辉,回到家了吗?”程筱雨的声音充满了愉悦和关怀。
“嗯。”
“工程的事谈得还顺利吧?”
“筱雨,观晴不见了。”杨辉答非所问。
“什么?观晴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唉,我也不知道……昨晚她说要我12点前一定回到家……可是你也知道,求人办事不是我说想走就能走的。吃完饭再去泡个脚谈谈事,出来都十一点多了,我已经是一分钟也不敢多耽误就往回赶。可宁安离淡阳再怎么赶也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吧?何况昨晚又下那么大的雨……我今早回到家,她就已经不在家了。”
“怎么会这样?她该不会是……杨辉,要是观晴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程筱雨一下也慌了神。其实在心里对曾观晴她一直抱着歉意,毕竟是她分薄了她丈夫对她的爱。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曾观晴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她和杨辉之间的关系而想不开啊?不!不会的!她连忙挥掉脑中这个可怕的想法,催促道,“杨辉,打电话去她娘家没有?她也许是回去了呢?”
“我已经打了,可是怎么打也打不通啊!都快急死了。”
“那也许是她真回了家……因为不想听你的电话,所以把电话线拔了吧?”
“但愿是那样。”
“我看你还是快回家里等着吧,万一她有心打电话回家看你有没有回来,而你又不在的话……”
“是,我知道了。”
程筱雨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杨辉心里一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扭转方向盘就往回家的方向疾驰。车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无声无息地滑行,车轮仿佛已脱离了地面,快得像要飞起来。树影移动的速度也极快,像一部快速变幻的黑白胶片。
他有点儿心急如焚。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心底潜藏着一丝的惧怕,却也充满了期望。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进家门,屋里依然犹如冰窖,无一丝的人气。他还是忍不住直起嗓子叫了几声:“观晴,观晴?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应他。空气里似乎飘动着一种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柔而凄美的女人的歌声。他听不清歌词,那似有还无的旋律仿佛来自于一个遥远神秘的地方。
杨辉把整间屋子都转了一遍,他甚至天真的以为曾观晴会不会和他玩躲猫猫,藏衣柜里去了……可事实让他很失望……曾观晴没有回来……他又打了几次电话,观晴的手机提示音转为:“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不在服务区内?真奇了怪了,她能去哪里啊?在这样的时候这种冰冷的礼貌用语真叫人发疯!
他忍不住再打她娘家的电话,依然是一阵尖锐的蜂鸣声。他揉着逐渐加深加重的头痛,无力地仰靠在贵妃榻上。有曾观晴淡淡的幽香蹭入鼻腔。以前她总喜欢躺在这里边看书边等他。
“观晴,你在哪呢?回来吧,好吗?”他闭上眼,轻轻地低喃。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扯回了他飘游的思绪:“谁呀?”
门外没有任何回音,只有一阵阵似有似无的风声吹过。
“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才站起的身子又缓缓的坐了下来。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比第一次清晰多了,而且连续敲了三次。
“是谁啊?怎么不说话呢?”杨辉再次大声问到。可紧接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曾观晴回来了? ;他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窗外的天空已然暗了下来。若只是单纯的为了惩罚他,观晴也的确应该回家了。他带着惊喜赶紧去开门。
呼…… ;呼……门开处,一阵凛冽的北风迎面刮过,他的脸竟然象给人用力的甩了个耳刮子一样的痛!他不由自主的低呼出声。可门外没有一个人影,过道里昏黄的灯轻轻地摇曳着,除了呼呼的风声、小雨的淅沥声、远远的汽车喇叭声……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
杨辉不假思索地“啪”地关上了房门,嘴里烦躁地咕哝着:“什么人呀?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这样的鬼天气还来搞恶作剧!”
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他开了茶几上的一盏小灯。屋子里黑影憧憧的,带着几分阴郁。这时手机响了,他扑过去拿起来——是程筱雨!
他呆呆的注视着屏幕上闪动的电话号码,听着那曾经让他心跳加速的音乐铃声,心里却是浓浓的失落,怎么提不起接听的兴致。终于手机铃声停了,也没有再响起。屋里再次掉进一片寂静中……只有他吸烟制造的大量的烟雾笼罩着一切,屋里的光线更加的暧昧不明。空气仿佛像压缩饼干那样被压缩了,紧得厉害。
夜更深了。漆黑的夜幕里,漫天的雨纷乱如断线的珠子,偶尔划过的闪电象一条修行千年的青蛇一晃而过,风如肆无忌惮的狂徒般强行穿门越窗而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的杨辉却依然感觉不到饥饿。他幻想中的奇迹像破灭的梦一点一点的碎落。百无聊赖,百思无谋,他只好上了床,决定明天一早起来再继续打电话……或者报警。这个念头让他紧张,太阳穴的地方狂烈的跳动着,头痛欲裂。
昏昏欲睡间,他恍惚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站在自己的床头,感受着黑影传递过来的冷冰冰的视线,杨辉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伸手抓住眼前的黑影,手却沉重得彷如吊上了千斤巨石。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闪现在他眼前的是曾观晴苍白而瘦削的脸。她的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轻轻地向他伸出了光洁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脖子。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她冰凉的手在他温热的脖子上驻留着徘徊不去,再缓缓的收紧,收紧……他感到一阵阵辛辣的窒息,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杨辉死命地挣扎着,狂舞在空中的双手胡乱中把摸到的东西顺手向黑影砸了过去……“哐当”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惊醒,猛地跳了起来,迅速拧亮了床头灯。
灯光在漆黑的屋里发射出幽幽的光芒,映着床边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忽闪忽闪的——那是他和曾观晴的婚纱照!他困难地咽了下口水,弯腰把照片捡了起来。
乍一看,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照片竟然从两人紧紧依靠的臂膀中间裂开了!那条断痕犹如一把刀,不断地挑起他对刚刚噩梦的回忆,而照片中的曾观晴眼中仿佛充满了幽怨的恨意,像两把冷冷的尖刀刺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似要千刀万剐……他下意识地迅速翻转了照片盖在柜子上。
这怎么可能呢?只是随手的一扔,照片怎么可能会无端端裂开呢?难道是在这之前,曾观晴就已经撕裂的?可那照片中观晴那冰冷的眼神又怎么解释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目光的焦距再次对准了那张照片,可始终没有胆量再翻过来看。
不!他没有看错!那冰冷的恨仿佛可以穿透相片纸直射向他……他再也无法控制那股寒到骨子里的颤抖,连忙走出了客厅,打开了所有的灯和电暖扇。
窝在沙发上,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好几口,再重重地吐出来,似乎想借助烟雾把这份恐惧掩没掉。可这份朦胧的轻烟却让他忆起了刚刚的那个梦……是梦吗……是梦吧?可梦怎会如此清晰而深刻呢?还有那照片中观晴的眼神……他不敢再往下细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隐隐的痛仿佛还停留在喉间!
他打开了电视,调到了娱乐频道。屏幕上如雷的笑声和掌声却无法引起他的共鸣。他依然沉沦在那一股无法挥去的噩梦里……“曾观晴”这三个字像三颗尖利的钉子被岁月的重锤一锤一锤敲落在心头,很痛很痛,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