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朦胧中的曾观晴紧了紧身上的薄毯,有点后悔睡觉前没有把卧室的窗子关上。
风起了,吹飞了云雾似的垂帘,窜进房子里四处游荡。
“几点了呢?”这些天她一直失眠。每晚每晚的数绵羊,数到五百只再倒过来接着数……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偏又让风给冷醒了。
又一阵风拂过,曾观晴忽然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味,清清淡淡的幽香阵阵渗人心脾。她猛地睁开眼睛,啊?香水百合!一大束鲜嫩嫩的银白色渗着红粉的花瓣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似在对她微笑。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把百合花轻轻地搂进怀里。一张小卡片映入眼帘:老婆,生日快乐!我已在枫树湾餐厅订了位,晚上七点三十分见。
“我的生日?原来他还记得,还记得我喜欢百合。”曾观晴淡淡地笑了。
忽然,她的心突地抽搐了一下,有些苦、有些酸、有些甜,真可畏百味陈张。“哼,我才不稀罕呢!”她把花重重地放回床头柜上,整个人又往被窝里缩了进去。
今晚穿什么衣服好呢?她又忍不住想。
唉!曾观晴知道自己是稀罕的,有什么办法呢?她的理智管不了她的心啊。她依然爱他,在乎他!自然也稀罕他对她的付出。对于他的过错,对于他的负情,在今天她统统选择了遗忘。
“穿什么好呢?””她下了床往衣橱走去。有点为难了,如今怀孕,大着个肚子穿什么都觉得差强人意。以前自己喜欢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全身镜里自己凌乱的长发和已显臃肿的身材,不由得又伤心起来:女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她有点烦躁地拨弄着衣橱里的衣服。忽然,一件枣红色的金丝绒高腰裙子闯入了她的眼睑——那是刚刚怀孕时,杨辉给她买的。因为她不是很喜欢这颜色,所以一直都没穿。
今天穿正合适啊!一会儿再去美容院梳一个发髻,既典雅又脱俗。
曾观晴满意的笑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恨自己不争气,可是面对杨辉的温柔她就是无力抗拒。看看表,才刚下午一点过五分,离晚上约好的时间还早着呢。
拉开窗帘,天暗沉沉的,布满了铅色的阴云,忽急忽缓的风中夹杂着点点水意。可她的心却是明媚得仿如春光!
时间在忙碌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曾观晴坐在预订的餐桌前,愉悦地观赏着街景,心里满是甜蜜:他还记得:记得她喜欢这餐厅的情调;记得她喜欢临窗看风景;记得她喜欢坐这方柱后的一块独立小天地……其实她不应该埋怨他太多的……她如是想。
天色越来越暗了,飘起了丝丝小雨,餐厅内的温度也冷了许多。她裹紧了侍应生送来的披肩,看看表,已经七点三十了,杨辉依然没见人影。
八点——又过了十分……曾观晴还是没能在进进出出的人流里找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开始坐立不安了,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呢?还是他根本就已经忘记?她打开皮包找手机,打算给杨辉打电话,可是怎么找也没有。天呀,一定是忘带了!她想了想向柜台走去……
“嘟-嘟-嘟——对不起,你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听筒里传出一个机械而亲切的声音。
再拨——还是一样!曾观晴气得眼泪直往上涌,连电话也不接,他怎么可以这样忽视她?!她不服气般拨了一次又一次。
电话终于接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柔媚的女声:“喂,你好。”
曾观晴的心“咯噔”停顿了一下,用不大确定的声音问道:“你好。请问这是杨辉的手机吗?”
“噢,是观晴姐啊,我是筱雨。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出你的声音。那个……杨辉他中午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没醒呢。”
“喝多了?现在还在睡?”曾观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真的如此没有地位了吗?连约好给她庆祝生日也可以忘记?!再说了,即使喝多了也应该回家里睡啊!他又不是没家没妻室的孤家寡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呢?
另一边的程筱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接着说:“观晴姐,你别误会,因为吃饭的地方刚好离我家这边近,而且杨辉一身酒气的……所以……”
曾观晴再也不想听程筱雨说什么了。她挂了电话,机械式地走出了餐厅门口。
“哈!观晴姐?她以前不都是叫她嫂嫂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姐姐?是啦!怎么可能还是嫂嫂呢?她是愿效娥皇女英吧?可也要我愿意啊!”她再也按捺不住心灵深处蕴涵了已久的岩浆,一股悲凉从喉头回旋而上,化成眼角清清冷冷的泪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明知道这样的悔话无用,可心里依然无法平静。
绵绵细雨纷飞在头顶;纷飞在身际;纷飞在心头。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湿了发;湿了身;湿了心情;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纠结的不知是今时还是往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往哪去?一种冷冷灰灰的空洞,从毛孔渗进来,顺着血管汇到脊柱,缓缓升到胸口和天灵。
幻灭!曾观晴终于无法支撑得住这份哀痛,晕倒在了冰冷的人行道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的医院,又是如何醒来。睁开眼,眼前昏黄的灯下,那个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影不是杨辉,而是程筱雨!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要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转过身,她轻轻的闭上眼,让泪无休止地渗透在枕巾的苍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