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外面流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医院。他只知道当他回到医院的时候,程筱雨已经睡下了。可她红肿的眼睛和颦着的双眉分明告诉他,她对他的牵挂和担忧。而他们的干妈——容嫂却依然坐在昏暗的灯下等他。
“干妈,你怎么还不睡?筱雨她怎么样了?”
“唉,这不都因为担心你吗?我偷偷地央求医生给她的输液里加了些起安眠作用的针剂,要不还真的怕她再折腾出点什么事来。”
“对不起,干妈。我……”
“好啦好啦,先别说了。你出去了那么大半天时间,也累了。来,先坐下,我去给你打盆热水。你洗个脸,热热脚,也好解个乏。”
“不用了,干妈。这么晚了,你也歇着吧。”
“啧!你看你这都哪的话?哪有儿子跟妈客气的?”
“谢谢你,干妈。”杨辉感激地看着容嫂为自己奔劳的身影,冰冷的心总算淌过了一丝暖流。这份迟来的母爱烫贴了他空虚三十年的残缺。
如果他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人生的路上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坎坷?!
“来,快洗洗吧。”
“嗯。”
“对了,那棺材是怎么回事?”
听容嫂这么一问,杨辉好不容易才暖了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没有尸体,只有一件女人的红色长裙和我以前最喜欢穿的一件衣服。真的很奇怪,干妈。如果不是曾观晴做的,怎么会单单就挑了我那件衣服?如果是她做的,挖坑,埋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就会没有人看见、?听见呢?”
“那红裙子是观晴的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印象里从来就没有见她穿过红色衣服,她偏爱素雅的东西。”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设的应该是衣冠冢了。”
“衣冠冢?”
“嗯。就是说坟墓里面埋的不是死人,而是用死人身前穿过的衣物或者是用过的物品代替死者埋在里面。这个要是用在逝者身上是一种尊崇,凭吊的是一份哀思。如果用在风水宝地上就是所谓的‘生人霸死地’。是指活人为了改善自身的运程,在风水极佳的地方兴建自己的衣冠冢,也叫‘龙穴生基’。可你这次的却是在自己家里的位置,葬有你们夫妻的衣冠冢,说得好听是同生共死之象,说得不好听就是生既不再同生,死必要你陪葬啊。”
“干妈,你是说……”
“唉,希望是我多虑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还有一只死了的黑猫!眼睛是睁着的,绿色的眼珠,感觉很诡异。”
“死了的黑猫?!杨辉,你可以说是干妈迷信,但是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迷信二字就可以扯过去的。黑猫……也许很多人都以为它是不祥的东西。可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过:黑猫在古时候叫做玄猫,是避邪之物,是驱除邪灵的。而且它一般会主动的去压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邪气比较重的地方都有黑猫出现。可现在衣冠冢里居然有黑猫陪葬……那听着可真的有点悬!要不我回家让老头子去看看?”
“千万别!干妈。干爹现在老了,身体又有病,再说他的护身之物都给了我们,怎么可以还让他去那种听起来不干不净的地方?万一要是有个意外,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过得舒坦。大不了那间房子就让它空置着,以后有钱再买过就是了。”
“唉!要是能避得过就最好了。孩子,干妈是怕……”
“算了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干妈,你去睡吧,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何况我身上还有干爹给的命符呢!”
“好吧,那你呢?”
“我没事,我待会儿去找护士要一张折叠床就行。你先睡吧。”
“嗯,你也别太累了。”
“我知道。”
杨辉看着容嫂躺下,才走出了外面的长廊。他掏出香烟点燃,趴在栏杆上看夜色中暗淡的鲜花、绿草,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的极限,匪夷所思的事情像午夜的冤魂一直伴随着他。
黑色宽广无边的世界虽然沉重,但却神秘。就像那只黑猫!他知道容嫂刚刚还有未尽之话:黑猫作为驱逐邪灵之物,竟然死在了他的家里,说明它遇上的邪灵不同一般。用一个字形容:猛!
他站在那里,一遍遍地回想所有经过的事情。那么多的不可思议,那么多的离奇惊悚,他依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是曾观晴自杀后再回来索命!
那样一个像蒸馏水般无垢的女子,那样一个像白玉瓷似静美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歹毒的灵魂?那么狠,那么不择手段?!妄说他们之间不曾有杀父之仇,也无弑母之恨,更未曾存在生活上备受家庭暴力侵害之痛。仅仅为了一个“情”字,她就能这般痛下杀手吗?未出世的婴儿,他和程筱雨都将成为她的陪葬品!
杨辉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意外!都只是意外与意外之间巧遇产生的错觉。只是来自心海深处的那种无声的绝望,却选择忽视他刻意地思维。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的皮肤、他的眼睛、他的手指散发开来,渗透在沉沉的夜色里,消失在飞逝的时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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