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声响,在空气里来回飘荡。
“停、停停!赶紧停!”随后,在一人急促的喝止下,声音戛然而止。
“唰啦”和煦的微风拂过,鬼山上的翠竹随之翻飞。
不久前,它们刚抽出了新芽儿,经过了严冬的鬼山,褪去了满山的白,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绿……
“你这哪里是箫声?简直不堪入耳!”鬼谷子嘴里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好了、好了,你别吹了!沈芸曦,你来!”他指着屋内自顾玩耍的粉衣少女。
“我?!”少女指着自己,“算了吧,我也好不到哪去。”
“哪来如此多废话,让你吹你就吹,不然我怎知道你们修习得如何。”他伸手又拎起桌上的青铜酒壶,“啊,好酒……”直接对着壶口大口饮下。
沈芸曦瘪瘪嘴,“那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抽出笛子横着放在嘴边,“我吹咯?!”
“嘻……”一旁,周子暄不语,只是看着她掩嘴笑笑。
“嗯……”沈芸曦倒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闭眼一吹——
“好了、好了!”刚吹了一小段,鬼谷子急忙出言打断。
“你们两个!未有勤加练习吧?”拭了拭嘴角的酒汁,他向那两个假装一脸没事人的家伙掀起眉毛、瞪起眼睛。
唉,他原是想通过她们对音律的熟练,来观察她们呼吸吐纳的修习,没想到这俩丫头根本没有认真练习不说,还给他胡乱瞎吹一气。
如此为她们好却还不明白,叫他怎得不气?
“怎么没练?我们可是天天练呢,对吧?子暄。”沈芸曦把笛子在指尖一转。
“那是当然,你交代的事,我们可不敢放水。”
这两个人没放水才真是怪事!
“放水?”鬼谷子提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中。“何处放水?”
“老头,我们说的‘放水’不是你说的那个‘放水’!”两个少女同声道。
“你们以为我是聋子么?说话那么大声!”鬼谷子说着,扬起空余的一只手揉了揉耳朵。
“不是怕你老人家岁数到了耳朵不灵光嘛!”说完,沈芸曦看着周子暄,正当两人快要笑出来的时候——
“哈哈哈!”有两个在边上憋着笑了好半天的人,此刻,实在是再也憋不住了,不禁失声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臭小子!”鬼谷子抓起桌上的竹简一把扔过去。“是否在笑我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
“老师在上,我等怎敢取笑?”蓝衣少年憋着笑道:“我们,哈哈……”
“我们……是在笑两位师妹的天籁之音。”乐的没那么厉害的青衣少年接过话。
“张仪、苏秦!”沈芸曦同周子暄闻言立刻射去两道凄厉的目光!
想找死吗?她们似乎在说。
两个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收声!
“哈哈哈哈……”这边两个停止嘲笑,那边的鬼谷子又开始笑个不停。
“的确,还真乃‘天籁之音’……”那笑的,让他眼泪差点都飙了出来。
“老头!有那么好笑吗?!”
“不至于吧!”
长这么大,沈芸曦和周子暄头一次被人嘲笑成这样,真乃人生一大耻辱!
“喂!有完没完?!”某人一直不停的嘲笑声,终于惹火了沈芸曦。
“完了、完了,再笑笑便好……”鬼谷子整个人瘫在案几上,“活了这么多年,还未听过此等滑稽之音!”
“可恶诶!这个死老头,敢这么笑我们,哼!小曦,我们就认真玩一把给他看看!”捏着拳头,周子暄低声向沈芸曦凑过去。
“可恶诶!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取笑过,不雪今日之耻,真是以后连水都喝不下去!”肺都要气炸了的沈芸曦自然也是这样想。
这时,白露走了进来。他将熏燃的檀香放入紫金香炉之中后,转身走到在鬼谷子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最后伸手取走了空酒壶。
“好了、好了!”鬼谷子终于止了笑。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两个少年,“你们俩,明日辰时来这找我。”
“辰时?”两人一怔。
“好了、好了,你们且自先回去,我还有事待办。”鬼谷子表情有些严肃了起来。
“你有事要办?”沈芸曦一听不觉好笑。“我就从来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我看你每天最正的事就是吃吃喝喝吧?”说完,挤眉弄眼地往周子暄看看。
“而且除了吃吃喝喝,还是吃吃喝喝。”一旁的周子暄当然也瞬间明白何意,于是乎也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这两人,摆明是在合着伙的讽刺他!
“滚滚滚!”忍无可忍之下,鬼谷子三两下把他们两把推了出去,然后“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
“哈哈哈哈……”两个少女笑的前仰后合。
“两位师妹如此说可就不对了。”蓝衣少年从身后凑了上来。
“干嘛?你想打抱不平啊?”顺便,周子暄推开他想搭上她们肩膀来的手。
少年“嘿嘿”一笑,“怎样也得背着老师再讲嘛……”
两个少女相视诡诈一笑,“哦……”地一声拖得老长老长的,然后双双用手指着他。“张仪,嘿嘿嘿嘿……”
“怎么?有何不妥么?”他也笑的甚是诡异啊……
果然是当纵横家的料!沈芸曦和周子暄不约竖起大拇指点头认同。
黎明前的竹林里还透着月华的薄光,朦胧中两个人影在林子里穿来穿去。
“真的嘞,加强版‘五行迷踪阵’被人打烂了!”女孩儿的声音在安静的竹林里尤为清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强悍!”
“管他什么人!反正肯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好人!”
“嘿嘿,没错!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
“现在可不行,宝贝还没拿呢!”
“要不……咱们等今晚再闪?”
“那……好吧!”
说话间,两人转了方向回头走去。
山风过处,竹声若涛。玄庄内的小径上,两个少年锁眉而行。
“四师兄,我总觉得老师似乎有何事瞒着我们。”青衣少年停了脚步,“又好像似乎是做了何种决定般……”
“走吧,等我们见到他,一切不就知晓了吗?”他拉了青衣少年继续往前走。
“嘎吱……”一刻之后,望月斋的竹门被推开。
“哟,来了!很准时嘛。”鬼谷子挥挥手,示意二人坐下。
人方坐定,他便将两只木盒推向他们,“来吧,今日让你们的师父我看看你们学的如何了。”身子斜斜倚着案几,抓起酒爵浅押了一口:“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两个小子,较之我之前的几位徒儿,天资不在其下不说,恐怕更胜其左右!况且……三年学艺,这两个家伙再笨也多少学了些受用之书吧?也该下山去了……再说,冥水宫日后怕是还会来生事,我自己都嫌麻烦想离去,他们……还是让他们早些下山好了!
鬼谷子琢磨了半天,心里打定了注意。
“学生自当竭尽全力!”话毕,张仪、苏秦两人剑眉微挑,胸中竟涌上有些许浪涛澎湃之感。
“啪!”张仪在右上“星角”的四三路落下第一粒子。
是时,鬼谷子未作多想,便在黑子右下的三线五路上落一白子。
“一间低挂!”张仪心中暗惊,没想到老师开局便如此谨慎,用“低挂”来档我,看来我需得小心一点才好。
细想了片刻的苏秦则将黑子直接落于左角“星”位之上,鬼谷子捻起一子落在三线七路上。
开局便是一招漂亮的“二间低挂!”
苏秦神色自若,低头沉思,心中默想:看来老师想分占我这一角!不过……这一角也不是老师想分占就能轻易占得之地……
春风过处,林间竹叶“沙沙”作响,不一会天空飘起了霏霏霪雨。而望月斋里的三人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眼神只盯着面前方寸的棋盘,仿佛世间万物已然空灵。
好!正是此处——心中一颤,苏秦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哟!真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着笑眯眯的,出手却这么狠!鬼谷子面露一丝惊色,但瞬间浮起笑意点点头,意似赞许,便接着在苏秦的黑子边轻轻一“长”。
黑白两棋,再一次正面交锋。
苏秦仿佛早料到这手棋,跟着便下黑子,鬼谷子顺势又下一枚白子,反反复复两人下了十余招,黑子竟被提去大半。
老师的布局早已看出安全局,如此内敛浑厚,岂不是要将我逼上绝路?他轻轻拭去额角上密密渗出的点点汗珠,吁了口长气。
死里逃生!苏秦心中一震,方才的那一字……唉,老师竟然不消一刻,便将我的胜负手化解!
这十几路棋心思精密,行棋潇洒,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这小子犹豫了片刻,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可惜!鬼谷子心中连叹三声“可惜”,惋惜之色不胜言表。
张仪那边也已下到中盘,他怔怔的望着棋盘,只见盘面上的白子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形势一片大好。不难看出,不久之前黑白两棋曾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黑子从包围中冲出,欲将白子劫吃,却没想到反中其计,却将自己的领地一下丢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