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响起一个响亮的喷嚏。
“不会是染了风寒吧?”少年的声里饱含着些许担忧。
“阿嚏、阿嚏”接连着又打了两个喷嚏,伏在少年背上的女娃儿拨浪鼓似地摇摇头,“才不是感冒,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对,说不定是子暄正找我呢!”
“感冒?”
“唉哟,就是你说的风寒啦。”
“那为何要称‘风寒’为‘感冒’呢?”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很奇怪的词呢。”
“因为……”女娃儿想了半天,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头,“这个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怪问题?”想了想却又道:“反正你知道‘风寒’和‘感冒’是一个意思不就得了,就好像‘苏秦’、‘苏忆然’和‘苏呆子’都是你一样。”
“哦……哈哈,原来如此。”这样有趣的解释,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听。“对了,芸曦的故乡是何处?你们那里的人说话都像你这般有趣么?我——”
“停!”沈芸曦突然摇摇苏秦双肩。
“什么?”同时,他已经一步踏了上去。
“唉哟!”一声之后,两人没了踪影。
“你是笨蛋啊?我明明让你停你还走?!这下好了,掉陷阱里吧。”原来,沈芸曦发现堆在前方的落叶很不自然,心中怀疑是山中猎兽的陷阱,于是急忙喊苏秦停下,哪知却还是晚了一步,两人一同掉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苏秦涨红个脸,不停地道歉,“不过……你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那我不发脾气还不是解决不了问题。”
“呃……”沈芸曦一语驳去,他没了语言。
真是可恶诶!想我沈芸曦通晓无数机关巧槛,识遍天下无敌手,今天竟然栽在这种老掉牙的陷阱里……嗯!说出去都丢人,要是师父知道了,非得再被气死一次!
“可恶啊!”她重重往地上一拍,转头对着苏秦怒目而视:说还说去还不是因为这个苏呆子!
此时,她好像忘记了,那个被她怒视着的少年,才是无缘无故被她拉出来的受害者。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对着洞口,苏秦仰头大喊。
当天边夕阳余晖消失殆尽的时候,黑夜飘然而至。秋日的夜空很高很高,璀璨而无穷的星河,铺展在浓密又深邃的天幕上。沈芸曦靠着洞壁坐下,“苏呆子,别喊了,如果有人早就来了。”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少年也缓缓坐下,神色却是懊恼的很。
“算了,算了。”摆摆手,她接着说,“子暄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救兵来吧。”
这家伙张口闭口就是“对不起”,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普通人确实不容易认出陷阱,而且他要不是被我拉出来……呵呵,这个苏呆子真是笨的可爱。她突然觉得苏秦顺眼多了。
不过,他这样的性格和史书上写的还真是不一样呢!她带着一副研究的表情打量在一旁懊恼的人。
“苏呆子。”她右手托腮,眼里有丝丝的不解:差别真是很大呢……
“嗯?”苏秦早就被她那种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很想做官吗?”事实确实如此,苏秦的一生都和政治有莫大的纠结。
没想到她突然又直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微诧。“以才入仕,造福天下百姓,是任何一位读书之人的理想吧。”
这个乱七八糟的时代,只要不打仗就是造福百姓了。沈芸曦玩弄着自己的手掌,戏谑地笑笑,“你要做周天子给的官呢,还是诸侯王给的官?”
“同为天下效力,有何不同吗?”她的话让他有些不明白。
“省省吧,谁不知道周天子只是个摆设而已,正真掌握天下的是各路诸侯。”
“芸曦,你说的不对!”苏秦摆手摇头,“天子为君,诸侯为臣。臣子再得势,也得遵从君主号令。”
看来他是个不了解社会真相的家伙,我忍!“假设,我是说假设哦。”她双手放在膝上,歪着头,“苏呆子,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做很多你不情愿甚至有违你原则的事?比如,你明明是要救人,可是却要先害人,你明明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可是你却别无选择。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和你现在想的不同?”
这一瞬间的沈芸曦,好像另一个沈芸曦。
“我……”苏秦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讲,“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想过。”对着她微微一笑,爽朗干净,“但是如果我要救人,又怎会先害人?明明知道不能做的事,我又怎会去做?要救人,又要害人,知道不能做的事偏偏去做,人怎么可能这样矛盾?至少我不会。”
“喂喂,话可别说的那么绝,以后的事,你怎么能保证。”她瘪嘴一笑。“你现在说不会,以后说不定就会了。”
“以后也不会。”他说的笃定,心想:我怎会是那样的人?
这家伙以后明明就是那样的人嘛!不过……沈芸曦又眯起眼睛盯着人家:看起来这样单纯的傻小子,到最后怎么变成了那个机关算尽的苏秦?
“芸曦,你看。”苏秦仰头指着天空,“你看,是紫微星贪狼星。”
“呵呵。”她敲敲自己的额头:我也变得和苏呆子一样了,这种怪问题也去想。
是啊,历史上的苏秦是怎样就是怎样,想不明白的事,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况且,他以后会怎样,沈芸曦觉得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和周子暄找到“苍离之璧”离开这里,重回自己应在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她们和他们的生活不要有任何的交集。
“哦,是那两颗星啊。”
“不得了呢,此一为帝星,一为霸星。真不知天下又将发生何事?”
“是有这么个说法,不过那些都是迷信啦。”她扇了扇右手,“人还能只靠着天上的星星过活?”
“我并非此意,只不过觉得天象便是世事预兆罢了。”少年拂开额前零凌乱的发梢,眼眸望向似水的夜空。
“世事的预兆?!”沈芸曦噗嗤笑出声来,“最多能预报一下天气好不好!”她靠着墙壁,伸手指去,“改变天下的从来都不是它们,而是这个世上的人。”淡淡笑了一下,“人始终是要靠自己。”
是了,就是这样,她和周子暄从来都只靠自己。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就把世间的苦乐哀愁看得清清楚楚。
呵,阅历果然是和年龄无关的啊。
“嗯……”女孩的话像一阵清风,“哗啦”就吹到了苏秦的心里。有模模糊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孩儿就好似那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亦不知将会吹向何处。
“芸曦……你与子暄的家乡究竟在何处?为何你们总也不告诉我们?”但是,即便是不着痕迹的风,他也想去抓住一丝。
“嘻,突然问我们家乡在哪里做什么?”沈芸曦假装自己明白了什么似的斜起眼睛瞄着他,“有何企图,快快从实招来。”
“企……图?”苏秦讷讷地吐出两个字,完全没听出她话中所指。
真是无聊,和这家伙开玩笑一点意思也没有!无趣的沈芸曦心里不停地咒骂起把她和周子暄无缘无故搞来这里的老天爷。“真是可恶啊!”
“啊?”
“我没说你,少在那边对号入座!”
“我……”他更搞不懂了。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过了这么久了,等我们逮到机会下山就能找到“苍离之璧”,然后光速闪回去。不过……嘿嘿,既然来一趟,不顺便带点纪念品回去岂不可惜?“哈哈……回去以后肯定发财了……”想着想着,她一人偷偷乐得是眉开眼笑的。
“回去?是回家乡吗?你家乡离这里远不远,要走多久?”一听她说“回去”,他急忙问个不停。
恐怕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去了!她精灵地一笑,“走多久?你大概走个两千多年就能到了吧!”故意把“两千多年”拉长了音。
“两、两千多……年。”少年的眼睛快要瞪得和铜铃一般大,“不、不、不会吧?”
“怎么不、不、不会?”沈芸曦学着他的口气回答,“你想去我和子暄的家乡,那就先走个两千年好了。小意思,走走就到了,哈哈……”
唉,她似在和我说笑呢。算了,芸曦不说想必是有何难言之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过多询问?待到日后……若是她想说,自然是会说的吧。女娃儿说话的口气无疑让少年以为是玩笑。
可惜,这并不是一个玩笑,或者说女娃儿也希望这是个玩笑。
“喂。”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苏呆子,肩膀借我用下,没枕头我可睡不着觉。”还没待到少年应允,便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头枕了上去。
“睡、睡、睡……”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下,女娃儿的这个举动让差点就让这个“三好学生”般的少年停止了呼吸。苏秦只觉仿佛有雷劈中了自己,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
“睡觉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沈芸曦拍了一拍浑身僵硬,犹如挺尸一般的苏秦。“干嘛?怕我非礼你呀?”她自己倒是依旧若无其事地枕着人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