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鞭声起,马蹄声落,一辆陈旧破烂的马车载着四位演奏家急急忙忙赶往火车站。车到坡路上,因马车夫驾驭马车的本领不高,一不留神,马倒车翻,四位演奏家立时被抛出车外。
这一抛,可让他们吃足了苦头,虽然是皮外伤,但还是免不了鼻青脸肿。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吃饭的家伙——乐器完好无损。四位演奏家受了委屈,一时之间牢骚满腹,口中骂骂咧咧,怨天尤人。
“该死的火车,在半路就把我们丢下。”其中一位恨恨地说。
“该死的马车,竟把我们摔在了这么个荒郊野外!”另一位接了一句。
“况且正好又是天开始黑的时候!”第三个人补充道。
“幸好我们的演奏会后天才举行!”第四位提醒说。
苦头吃得最多的是那位马车夫,马倒车翻这一惊变把他的脚摔得脱了臼,路是不能再走了,再驾车那简直是妄想。他也认栽,谁叫自己功夫不到家。
这四位演奏家本来是急着赶火车到圣地亚哥的,他们要在那里举行一次演奏会。他们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行程。
他们昨晚从旧金山出发,就在离圣地亚哥只有50公里的地方他们遇上了——火车在巴夏尔被迫停车——前方突然洪水泛滥,火车无法通行。没办法,只好在周围的一个村子里找了一辆破旧的四轮马车,付了马车夫一笔钱,把行李放在火车上,带上乐器乘马车赶路。紧接着,他们四位又遭遇了马倒车翻的惨事。
这真是祸不单行,几下折腾令他们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要知道,他们离圣地亚哥还有20公里。这四位演奏家平常只跟演奏打交道,至于其他琐事他们可不是很精通,平时养尊处优早已经习惯了,现在,面对眼前这件必须解决的事情,并且对他们来说是件艰难的事情,他们显得束手无策。在他们眼里,可不能小看这20公里路,这可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呀!
这四位音乐家都是法国人,并且出生在巴黎。那么,他们为什么冒着危险横越加利福尼亚这一带连走路都不尽如人意的地区呢?
那我们就来简单地说说吧!顺便大致描述一下这四位音乐演奏高手。命运,这个变幻不定地支配着人的未知数,即将使他们成为下面这个不同寻常故事中的主要人物。
那一年里,我们不能肯定是19世纪30年代的哪一年,美利坚合众国国旗上的星数增加了一倍,工业和商业方面的势力都达到空前强大。同时,这些野心勃勃的美国佬身上的艺术细胞也渐渐发达了起来。
虽然他们的产品在美国能称得上屈指可数,虽然他们这个民族在绘画、雕塑、音乐方面还显得有点离经叛道,但是在他们中间欣赏优秀艺术品的风气至少已经普遍流行。通过高价收购古代和现代艺术大师的名画构筑私人或公共画廊,通过重金聘请着名的歌剧或戏剧艺术家以及最有才华的乐器演奏家前来表演,他们终于培养起一向缺乏的对于美好和高尚事物的感受力。
这四位演奏家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从他们手中拨弄出来的声音让人听了那真是一种享受。他们凭自己在音乐演奏这一方面的真才实学,赢得了许多受之无愧的荣誉。
很多美国富豪绅士都很敬重他们,给他们四人冠之“四弦皇帝”的美名,每个人都有“琴弓王子”、“四弦皇帝”之称。如果少了他们的演奏,节庆、聚会、晚会、17时的茶点甚至值得引起公众注意的游园会都失去了意义。听众们的这种走火入魔使得四位演奏家的口袋里塞满了美元。鲜花和掌声一直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同样,他们的身价也很高。
这四位大红大紫、赫赫有名的演奏名家依次是:
伊凡尔内,小提琴家,32岁,身材高瘦,金黄色的卷发,有一双又蓝又大的眼睛,手臂修长,天生适合拉小提琴。他仪态文雅,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是个很乐观的人。
弗拉斯戈莱,小提琴家,30岁,个子不高,肥胖的身材,蓝眼睛,长鼻子,戴着眼镜。他面善心慈,待人很真诚。
潘希拉,最擅长拉中提琴,27岁,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伙子。
他很风趣,也很健谈,有点顽皮。
赛波斯蒂·邵恩,大提琴家,55岁,又矮又胖,脾气急躁。他很有音乐天赋,在演奏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技巧。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20时,四位演奏家还被搁置在加利福尼亚的这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路上,马车依然躺在坡路边。弗拉斯戈莱问马车夫: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离弗来西只有5公里。”
“那里是个火车站吗?”
“不,它是一个接近大海的村庄。”
“弗来西有没有旅馆?”
“有,我还打算在那里换马呢!”
“怎么走?”
“一直走就能走到弗来西。”
“还等什么呢?赶路!”赛波斯蒂·邵恩朝同伴们喊道。
“还有这位可怜的马车夫呢!我们不能撇下他不管。”潘希拉有点着急。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
“是的,很糟糕,我的脚骨脱臼了。再说,我也不会丢弃我的马车的。”
“我们一到弗来西就会想方设法来帮你脱离困境的。”弗拉斯戈莱说。
马车夫在潘希拉和弗拉斯戈莱的搀扶下走到一棵大树下。“四弦皇帝”给马车夫留下一壶酒,拿起他们的乐器往弗来西赶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把行李留在了火车的行李车上,没有装上马车。所以,尽管我们的音乐家们晚些时候才能到达圣地亚哥,但至少他们不用劳神费力地把行李肩扛手提到弗来西村了。这几个琴盒就够拿的了,尤其是大提琴的琴盒,背着它走远路的确够呛。说实在的,一位名副其实的演奏家是从不与他的乐器分开的,就和士兵从不离开他的枪,蜗牛从不离开它的壳一样。
夜间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况且还是在一个行人稀少,坏人时常出没的荒凉地区,这不免让人心惊胆战。此刻,四位演奏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处境。如果火车不是遇上铁路被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如果马车没有在距弗来西5公里的地方翻车,我们的演奏家们就大可不必晚上在这条吉凶难卜的小路上冒险了。希望他们的运气不要太糟糕。
其间没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事。夜越来越黑了,而且随时可能下雨。其实已经落了几滴粗大的雨点,显然是高空中的积雨云带来的。不过,还没有下很多,所以我们的四位“夜游神”有希望全身干干爽爽地抵达弗来西。
他们肩并肩、脚挨脚地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走着走着,潘希拉忽然驻足不前,他后面的弗拉斯戈莱也停了下来,赛波斯蒂·邵恩和伊凡尔内赶了上去。
“怎么了?”弗拉斯戈莱问道。
“情况好像不太妙,前方有危险。”潘希拉的声音有点颤抖。
“什么危险?”弗拉斯戈莱又问。
“不清楚。”
四位演奏名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月光从云缝里挤出,树林里方圆百步的东西都看得见了。
这时,四位演奏名家都看清楚前面的危险是什么了,是一头大黑熊。在这里的森林里碰不到狮子、老虎和豹子,只有熊是这里的常客。他们暗想: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状况接二连三地出现。
碰到这样的危险,他们除了选择躲避之外,真的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四弦皇帝”看到眼前的情况,只好知难而退,他们退到了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
但大黑熊不给他们面子,有恃无恐地走来,扭动着屁股,像一个轻佻的西班牙女郎散步一样,正一步一步逼近“四弦皇帝”。那充满了敌意的沙哑的吼声,真叫人胆战心惊。
“我们是不是分头逃跑?”潘希拉建议。
“千万不要这么做!”弗拉斯戈莱阻止说,“那样的话,我们中间就会有一个人被它抓住,那就要为其他的人作出牺牲了!”
这个冒失的提议没有被采用。显而易见,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四位演奏名家如临大敌,连气都不敢喘了,他们吓得腿都发软了。
弗拉斯戈莱比他的同伴们稍微镇定一点儿,他为大家不断地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