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故乡,故乡是每一个人肉体的归处,可人们心灵的归处,又都在那里呢?
天明东部广袤的原野上,无处不透着初夏的生机,可生命蓬勃的同时,也意味着死亡。如今,这篇土地上正在上演一场随时可能染红大地的争斗。
韩谷秀和陈茜两个人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他们华丽的华盖底下,而他们内心的震惊,却远远不似他们脸上那样的波澜不惊。
韩谷秀知道,子书已经掌握了他手下所谓的百万雄师的秘密,这也就意味着,子书寻既有可能手握致命的杀招。如果,此时韩谷秀愿意在子书面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也许一切都还好说,至少他还有一条退路在。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也根本不愿意那样做,因为他是韩谷秀,从来不曾低头的男人。何况还要向这样一个在他最最深爱的未婚妻陈茜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男人低头。
不能低头,并不意味着韩谷秀就一定有什么把握暂时回避言语间暗藏杀机的子书寻,此时的他,已经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可是他的心里还暗含着一丝的侥幸,侥幸子书寻没什么后手。因为,即便知道了他百万雄师的秘密,也未必就意味着可以一举击溃他。想到这些,韩谷秀深吸了两口气,想借着新鲜的空气给自己壮两下胆,就好像喝过酒的色狼才用于调戏良家妇女一样。
“子书寻,知道了又怎么样?小王我手中的大军,即便十成都是你天明的人,那有怎样?他们现在听命于我,而不是你。”韩谷秀仰着头说道,显得十分高傲,向借以高傲的姿态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子书当然知道韩谷秀在想什么,也自然知道韩谷秀和陈茜此时都没了主意。陈茜和韩谷秀这两口子心慌意乱,可子书不能,因为真正高明的将军,并不喜欢流血。于是,子书淡然的一笑,高声回应着韩谷秀的叫嚣,“韩谷秀,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认为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会主动找上你?你问问坐在你身旁的美人儿,我子书寻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
韩谷秀一听,原本高傲的表情不禁定格了一秒,旋即又把他俊美的脸,转向了身旁的陈茜。而陈茜,也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回应着韩谷秀,彷佛再倾诉着世界末日的景象。
子书寻见陈茜和韩谷秀两人不说话,便再次高声喊道,“韩谷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机会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坐在你身边的陈茜,我最好的兄弟死在你们手里,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们。可这些为你们牵马坠镫的士兵们是无辜的,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在我数到三之前,立即下马受降。”
子书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高声喊道。
“一。”
声音穿过原野,随着清风一起传到陈茜和韩谷秀的耳朵里,他们心头不禁随着一颤。有的时候,越是不知道谜底,越是让当局者心惊胆寒。
“二。”
依旧是一片沉默,而韩谷秀身后的那些士兵们,早就已经忍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三。”
终于,在几秒钟过后,子书的三个数儿数完了。炎军的队伍里,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仿佛他们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一样。而自己身边,却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天雷闪动,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韩谷秀见子书的三个数数完,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此时此刻,他越来越相信子书寻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另一面,子书看韩谷秀两口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确不是人干的事儿。想到这些,子书冲着身后急促的挥了一下手。紧接着,站在他身旁的结巴和话唠,便转身向队伍后面跑去。不一会儿,几只黑色的信鸽突然从子书身后不远的地方向天空飞去。这一小小的场面,却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会儿,韩谷秀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的所有人都有点发毛,笑的也有点莫名其妙。好一会,笑声才堪堪的止住,紧接着韩谷秀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冷笑着对子书说道,“子书寻,你以为虚张声势,就能吓到老子?告诉你,小王我手底下有四十万大军,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把我吓退的!来人,准备进攻!”
“韩谷秀,是不是虚张声势,你马上就知道了!”子书说完,立即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也随之向前一冲。旋即子书身后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
“难道,这就是子书寻的杀招?”韩谷秀看着突然暴起发难的子书寻,立刻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而他的心里,更觉得子书寻在虚张声势。
很快,两军的前军就冲杀到了一起。而挡在子书面前的,正是他的死敌陈茜。到了这个时候,陈茜的心里是最难受不过的了。一次次,一次次的和子书寻对阵,这是她心中最为伤感的事情之一。今天,更让她心痛的是,子书居然在两军阵前说出了“原她早死”这样的话来。她心里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她和子书寻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战斗,并没有促成太多人流血牺牲,没持续多长时间,整个战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数万人的炎军部队,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阵型都不算散乱。可这样严整的阵型的最后方,却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扰乱了,并且迅速波及到整个战常
这一切,退到中军的韩谷秀都看在眼里,就在他纳闷的时候,从后方突然跑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士兵来。这士兵满身是血,见到韩谷秀就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含混不清的大喊,“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中路大营突起兵变,现在……现在已经落入叛军之手。”
这士兵一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韩谷秀听了这个消息,脑袋里嗡的一下炸开了花儿,他甚至都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送口信的亲兵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没过几分钟,他心中的疑问就得到了验证。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南路大营突起兵变,现在……现在已经落入叛军之手。”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北路大营突起兵变,现在……现在已经落入叛军之手。”
不断有送信的士兵,栽倒在韩谷秀的华盖前,近乎相同的噩耗,不断的传进韩谷秀的脑袋里,一次次轰击着他的心脏。
炸裂。
聚合。
再次炸裂。
韩谷秀的脑袋一片空白,而直觉告诉他,他在天明大路上纵横驰骋的日子,可能就此结束了。而子书寻到底做了什么,他还是一无所知。
时间不长,奇异的情景,终于在韩谷秀的面前上演,远处,无处穿着炎国军服,手臂上缠着白绢的炎国士兵,向着他所在的位置冲杀了过来。韩谷秀心里清楚的很,这些人,就是倒在他华盖前这几个送信的士兵口中所说的叛军。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在他身边的几万将士中,绝大多数的手臂上,也都缠着同样的白绢。
“这些,都是天明的子民?这些,都是你们天明的子民?”韩谷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只能这样喃喃的说着他心中最后的疑问。
就在韩谷秀愣神的这会儿,陈茜猛的摔进了他们共同的华盖之内,完美的她,肩膀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紧接着,一道黑影也飘然的落在了滑盖之内。
“投降吧!”
子书幽幽的盯着陈茜说道。
“怎么会这样?”陈茜扔掉手中的短剑,捂着肩膀,低声的呢喃着。也许是在问子书为什么今天她会有此败,也许是在问她和子书寻之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你的大军中,八成以上是我天明的子民,而我不过是在天明两个字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当汉奸。投降吧!”
子书缓缓的抬起头,不再看陈茜满是泪水的脸,也不看韩谷秀迷茫的双目,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想看到明天。可是明天又在哪里呢?
这一场战斗,终于尘埃落定,而整场战争,也可能因此尘埃落地。但也许,天下的争夺,不过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