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宛若梦幻:日本妖怪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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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日本百鬼传说中的“般若”,与佛教《般若心经》中的“般若”不是同一个意思。佛教之“般若”是指佛的大智慧,是明白真理、认清事实之意;而作为妖怪名,则表示“愤怒的相”,更确切地说,是女怨灵因嫉妒而极度狂怒狂悲、从而扭曲的面相。

般若的日文读法是はんにゃ,属于典型的高危害性凶灵。其由来和产生,主要是因为心胸狭窄女人的强烈怨念、恶妒和愤怒所累积而成(嫉妒成性的女人真可怕)。般若一般住在深山老林里,每到半夜就下山抢夺小孩吃。而且她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笑声,婴孩听到这种尖笑,都会吓得失啼。般若也有类别之分,基本上分为笑般若(わらいはんにゃ)、白般若(しろはんにゃ)和赤般若(あかはんにゃ)三大类。以绝色美女形象出现的般若是最为险恶的,但许多人却往往被色相迷昏了头,对她们不加提防。其实要辨识她们很容易,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头顶有两只犄角,角的大小与其怨念成正比。当然,长发和女帽,会在平时遮掩这两只角。当般若蜕去美女外形,现出本相时,整个面部就会变得极为狰狞,尖尖的耳朵、额头上还有被称为“泥眼”的特征。泥眼本来是女性成佛的表征,但到了这里却成为高贵女性因嫉妒而产生激烈的心理斗争的表现。再加上宛如蛇样裂开到耳旁的大嘴,令般若看起来像是在狂笑一般,任何人见了都会魂飞魄散。在日本著名的古典小说《源氏物语》中,有一篇关于般若的故事,在此,“般若”正式成为“嫉妒发狂的鬼女”的代名词。这首叫《葵上》的谣曲相当有名,说的是平安时代有一位贵族光源氏,长的是眉清目秀、风流俊俏,倾倒了不少女性。《葵上》的女主角“六条御息所”才色兼备、遍晓诗书、风姿绝世,16岁时便位列东宫,备受太子宠幸。无奈皇太子早逝,本来风光奢侈的生活骤然间陷入阴暗,她只得和小女儿相伴度日。就在此时,光源氏出现了。

高冠博带、广袖长襟;白衣胜雪、温润如玉。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徵与春云等润。这,就是平安时代的公家,高傲又不乏优雅,远比日后幕府时代迂腐不成器的公家强得多。光源氏就是这样一个为世人所美誉并令女性无法抵挡其魅力的男人,六条御息所怦然心动,被深深吸引,终于刻骨地爱上了他。

然而皇室贵族妻妾成群是司空见惯的事,初识的缠绵温存过后,花心的光源氏渐渐冷落了六条,又娶了很多侧室,去宠爱更多的女人。从小便在溺爱中长大的六条,自觉高贵万分,当然无法接受和容忍光源氏的移情别恋。她非常苦恼,渐渐地,在憎恨光源氏薄情的同时,也将嫉妒之火发泄到了光源氏正妻葵上(あおいのうえ)以及光源氏的另一个情人夕颜身上。在极度强烈的怨念驱使之下,她的心魔竟然变身成了恶灵般若。

嫉妒,既强大又难以把握。从般若现世的这一刻开始,京城再难有皎洁月色。她夜夜侵进葵上的寝宫、侵进葵上的梦中,恐吓威逼,折磨谩骂。养尊处优的葵上几时受过这等惊吓?再加上已怀有光源氏的孩子,身体虚弱,不多久,就被般若活活害死了。

接着,般若又将目标瞄准了夕颜。她相信,只要光源氏身边的美丽风景全部消失,那时,他一定会回来认错。因此,般若那双怨毒的红眼,每晚子夜都准时出现在夕颜的枕边,时刻伺机着,要用妒火将夕颜焚成灰烬。

光源氏因为葵上之死,已经有所察觉,此际听闻夕颜又受到恶灵骚扰,立刻招集僧侣,企图通过祈祷来驱除恶灵。但由于那嫉恨过于强烈凶猛,任凭什么手段都无法阻止。夕颜也像失去水分的花般,慢慢地枯萎死去了。

在这期间,六条御息所却丝毫没有察觉自身已化为活灵。每当睡梦醒来,她总会发现自己长长的黑发上沾有从未闻过的焚香气味,对此,她全然不知是何缘故。其实那正是诅咒葵上时所焚之香的气味,她的内心在完全意识不到的时间里,跨越深层意识空间,化身为般若去了葵上寝宫。直至后来夕颜死去,六条才得知那些事是自己无意识的化身所为,深感愧疚的她出于对自己潜意识中恶念的恐惧而削发出家,希望通过自己的虔心祈祷赶走内心深处的恶灵怨念。在苦修多年后,终于驱走了心中的恶灵,般若的面膜自然地脱落消失,六条御息所由内到外都恢复了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