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空荡荡的东门菜市口,晚月的灵魂瞬间被人抽走。
“楚漓,楚漓……”
那鲜红的血,犹如五彩的油画,漫地开出朵朵血花。青色的地板上,灰色的墙壁上,还有那圆木柱上,处处可见斑驳血迹。东门菜市口,还有小摊水渍窝在路面的凹处,此时正反射着血色阳光。
晚月就那么顿在了刑场入口处,伤痕累累的娇颜上,黑眸圆瞪,红唇微张,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相信的讶然。
微风吹起她滴血的衣袍,那杂乱的发丝如风雪中的荒草,天地幽静,万物失色。紧捏的拳,指甲狠狠掐入手心,鲜血正一滴接着一滴的向下滴落。
玉碎跟了过来,站在他的身侧,半眯的眸子紧紧盯着晚月的侧脸,看不出里面此时是什么情绪。
抬起好似被灌了铅的脚,晚月咬唇坚定的一步步走向斩台。
一步又一步。
玉碎的眼神随着晚月的脚步移动,忽然大手一把抓住晚月的胳膊,“女人,不要过去!”
她眸内的痛,怎会如此扎他的眼?就连心,都开始不舒服。
“放手!”
一字一痛,晚月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伸手拨开玉碎的大手,抬步踩过鲜血,来到了斩台之上。蹲下身子,晚月伸手颤抖的拂过地面,楚漓被楚渊刺中一剑带出的鲜血,在此时成了晚月心中最恨的痛。
楚漓,楚漓……
玉碎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然深沉如海,定定的看着脸色煞白的晚月,斩台上那丝丝血迹让他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楚漓真的被楚渊给斩了?
葱白的手指染上些许鲜红,晚月缓缓将手指伸向自己的唇,张开嘴,晚月伸出舌头舔干净手指,那黑漆的眸子越来越冷,那遥远的回忆越来越近。微风飒飒,枝摇叶动,死寂的东门菜市口,只余浅浅的呼吸之声。
火红的晚霞烧遍天地,苍蝇的嗡嗡声催人心房,在那一个满是烂菜恶臭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女孩浑身是伤,双眼死水一般不眨不动。那溃烂的伤口上,甚至还有着白白的蛆虫和一堆一堆的白色幼虫。
天是那么的红,阳光是那么的好,可是在那个小小的城市拐角,在那个连猫狗都不愿意靠近的地方,一条小小的生命,正苟延残喘。
泪开始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滴入木板之上,溅起点点水珠,血光闪眼。
“晚月是本王的爱妾,即使是楚皇,本王亦不会相让!本王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再放手!”
那铿锵的话语如一记炸雷响在了晚月的心头,一字字一句句,痛,深入了骨髓;温暖,也深入了骨髓。
“啊——啊——啊——”
晚月仰天嘶吼,那满满的悲愤,满满的哀怨,满满的嗜血,满满的杀气,顷刻之间如旋风扫过,荡开了一切障碍,直冲云霄。
楚漓,你混蛋!楚漓,你混蛋!
你说绝对不会放手的!你说过的!
啊——
正在城外奔驰的楚漓,似乎也听到这声撕心裂肺,回头看向楚都城,黑眸灼灼。是晚月吗?
“楚漓,你混蛋——噗——”晚月一口鲜血噗出,猛然起立的身子向地面直冲而下。
“女人!”玉碎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了,急急的奔过来一把抱住晚月,“女人,你怎么样?怎么样?我带你去找大夫!”
“别碰我!”晚月紧闭的眸子霍然睁开,冷冷的话语抛出之后身子如蛇一般滑出玉碎的怀抱,抓起手中武器,再次飞快的向前冲去。
“女人,你要去哪里?”玉碎一愣。
“杀楚渊!”短短三个字传入玉碎耳中时,晚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街。
午后的阳光,越发毒辣起来。枝头的清风仿佛也知道了什么,悄无声息的退了开来。楚宫门前,一身伤痕的晚月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从她几成破条的衣摆中穿透,恍如一地碎金。
暗红的宫门,紧紧闭着。那粗大的铜把手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丝明亮,也是绚烂夺目。宫门后,一支耐不住寂寞的红杏悄悄探出身来,脆生生的摇曳满园芬芳。
晚月就那么站着那里,一身血色衣袂,不言不语,双眸直直盯着宫门。
天空,很蓝;心跳,很急。
那一日的午后,那一个笑颜如花的男子,那一双闪着温柔的眸子,只那一眼,只那一句,就那么深深的烙印在了女子从未开启的心田。
隔绝了耳畔众人的嬉笑,忘记了他人的目光,她只记住了那样一个男子,那样一句如花盛开的话语。
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再放手!
轻轻的闭上眼睛,唇畔一抹微笑弯起,恰似那一日的风华正茂,那一日的落花深处。
仰起脑袋,晚月心中默念:楚漓,你说过的,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手!所以,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也休想逃!
手拂过小腹,晚月已经能想象到孩子的模样,一定是和楚漓一般霸道英俊吧!淡淡的温暖透过指尖传来,晚月开始独自幸福起来。
有楚漓,有孩子,这一场穿越也不算白白浪费了吧!
阳光依旧浓烈,晚月心头的爱恨反而平静下来。看着宫门,晚月第一次感觉到,或许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楚漓,奈何桥上你一定要等一等,我和孩子马上就来陪你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晚月紧了紧手中的钩锁,抬步向楚宫走去。
“女人!”追赶而来的玉碎刚找到晚月,看着她向宫门走去立即一声惊呼,飞身一跃挡住了晚月,“女人,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