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陷阵士!军中往往遇上攻坚不下的时候,都会组织一些敢死之人,称为陷阵士,这些人各个骁勇,一旦上阵不死不休,是决不允许后退半步的,除非他们死光,否则的话,就决不停下来!但是这一般都是决战使用的,击败他们,这一仗就算是结束了,如果打不退他们的话……”
范都头话说道这里,也就不再朝下说了,剩下的高怀远自然会明白的。
高怀远这才明白了过来,顿时也紧张了起来,他看出来这帮陷阵士人数足有三百人,而自己现在全部可以上阵的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二百,其中还不少人带着轻伤,想要彻底干掉这三百精悍金兵的话,还真是麻烦不小。
但是不管怎么说,仗还是要打下去的,高怀远对范都头点点头道:“谢了!”
然后转身对着隘口内的所有兵丁们大声叫道:“诸位弟兄们都听了,金兵现在已经没招可用了,他们连陷阵士都派了出来,只要大家再使把劲,将这帮人干下去,那么这一仗就算是结束了!现在都听我的,只要还有一把力气的人,都给我站起来,这一战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结局,怕是没用的!现在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打完这一仗,我亲自为大家请功!绝不会亏待大家的!”
听到了高怀远的叫声之后,还能动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那些东倒西歪躺在地上伤员,只要还有点力气的,也都跟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望着围拢过来的这些血迹斑斑的部下们,高怀远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眼圈不由得一红,就是这些刚刚丢下锄头不久的人,现在各个都成了悍勇之卒,他们的勇气,已经足以令苍天感动了。
但是高怀远没有再说什么,开口吩咐道:“轻伤的负责操作抛车,争取第一轮多砸死一些金兵,打乱他们的阵型,弓箭手全部上车,敌军一乱,就开始放箭,能杀多少杀多少!其余的人加快准备滚木礌石,做好近战的准备!把大锅支起来,将油烧的热乎点,一会儿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随着高怀远的吩咐,众人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开始忙碌了起来,弓箭手们纷纷爬上了大车,将弩都收集起来,基本上每人两把弩,全部都上好弦摆在各自面前备用,又把弓放在趁手的地方,将箭支一支支的插在面前的粮包上面,随时可以取用,粮包也被重新摆放了一番,垒成一道胸墙,加强了对人员的防护,一根根伐下的原木被抬上来,摆在胸墙上,包括石头都被堆放在最趁手的地方。
而轻伤员们则都聚到了几架丑陋的抛车那里,将石头装在了砲囊之中,拉紧了绳索,最后几个编出来的火球也被准备妥当,而几个伙夫这个时候将大锅支在了车墙下面,架上柴禾猛烧了起来,锅里面装入了最后剩下的一些油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猪油的香味,令人吞了两口口水。
和山下正在准备进攻的金军陷阵士不同的是,隘口处的这些乡勇兵丁们各个都沉默不语,默默的准备着手头的事情,气氛显得十分压抑,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
高怀远将腰间的龙鳞宝刀缓缓抽出来,用一块布轻轻的擦拭着刀身,忽然他放声高歌了起来,声音非常洪亮。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高怀远唱得是前世听来的屠洪纲所唱的精忠报国,这首歌其实就是唱的岳飞的一生和他宏远的志向,歌词十分具有豪气,而且唱出来的时候也非常具有豪情。
高怀远这个时候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但是当他唱出这首歌的时候,还是让众人都再一次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
当高怀远唱完了这首歌之后,众人不由得都被他的歌声唱得热血沸腾了起来,本来疲顿不堪的身体忽然间不知道哪儿又来了一股力气,纷纷站直了腰杆、
“诸位兄弟!你们可知这首歌唱得是谁吗?我来告诉你们,这首歌唱得就是岳飞岳大帅他的一生!高某不敢和岳大帅相比,但是同为宋人,我等今日御敌于此地,又何尝不是大宋忠勇之人呢?大家跟我学着唱吧!假如今日我等有人生还的话,请你们将这首歌记下来,传下去!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宋人不可欺!”高怀远伸手将刀还于鞘中,对这些弟兄们大声说道。
紧接着他又抄起面前的硬弓,猛然拉开之后,一箭射了下去,将一个正朝隘口冲来的金兵射的当场倒滚了下去,接着再次高唱了起来。
随着他的歌声,这一战终于拉开了帷幕,所有人都一边跟着高怀远学着唱这首精忠报国,一边奋力将手中能打向金人的东西朝着隘口外砸去。
随着战事的开始,本来混杂的歌声也渐渐的汇在了一起,二百多人一起放声高歌,声音甚至将山下的金军战鼓之声都压制了下去,久久回荡在山巅之上。
石块在轻伤员们奋力的拖拽下,挂着风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落在了金军人群之中,激起了一片血雾,随着金军被打乱的队形,一片片箭云从隘口飘出,最终洒落在金兵队阵之中。
而金军顶着盾牌在遍布尸体的坡道上蹒跚前行,大呼小叫着试图压过上面传出的那股浑厚的歌声,他们中也有不少是汉人,都听得懂这首歌所唱的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们被金人统治时间已久,但是骨子里,他们还是知道,自己以前的祖宗都是汉人,同室操戈这是为的那般,许多人忽然有些迷糊了起来,渐渐的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做什么了,只是机械的随着其他人继续冒着猛烈的矢石朝隘口前进。
不断有人中箭或者被石头砸中,翻倒在前进的道路上,这会儿他们已经也没有了退路,在他们后面排列着百余名虎视眈眈的督战队,每个人都手持硬弓指向他们的后背,只要有人转身试图后退,便立即射杀当场,甚至在他们的退路上,还摆放了一道拒马,牢牢的将他们的后路给堵死,所以他们只能冒死向前,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这么在隘口上激烈的反击下,这些金兵陷阵士们终于缓缓的接近到了堆满尸体的隘墙处,一块块石头和一根根原木被从隘墙上推下,将走在最前面的金兵砸翻在地,但是众多的尸体挡住了这些东西继续朝下面滚落,让后面的金兵得以继续翻过他们,朝隘墙进逼,这些金兵到了这里之后,纷纷将手中持有的梭枪奋力投向了隘墙上面,这是他们手中最为犀利的武器了。
数支梭枪掠过高怀远身边,将他身边的两人立即穿了个通透,溅出了一从血花之后,仰面跌下了粮车,挣扎了几下就此气绝身亡,但是其他人的歌声却没有丝毫停顿,依旧齐声高歌着将最后的石块砸了下去。
一支支梭枪也同样在这个距离下,被墙上的兵丁们掷向了下面的金兵,这样的攻击即便有盾牌在手也只能被钉穿在地上。
而高怀远将手边最后一块石头砸下去之后,望了一眼涌到隘墙下的金兵,厉声叫道:“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