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是她的亲生儿子,在生下他才三天就被迫过继给别人收养。俗话说,生身不如养身重,这不!胤禛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冷冰冰的,一句额娘也没喊过,而对皇后就不同了,整日额娘长额娘短喊得比蜜还甜。当然,皇后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国母皇娘,地位尊贵,可依可靠也是一个方面。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尊卑上下分明的权势窝里,谁不势利呢?亲生儿子瞧不起地位低下的额娘也情有可原。一想到此,德妃就抑止不住滚下泪来。唉,好歹自己如今又生下了十四阿哥胤禔,整日在自己膝下,多少也有一丝补偿和安慰。也应该感激皇后,她在自己册立为后时能主动请求皇上晋升自己为妃,无论她是出于何心。皇后对自己还有恩的。
想到此,德妃也嘤嘤哭了起来。
康熙悄悄走了进来。
执事太监刚要喊叫一声让众人起来施礼,康熙用手阻止了他。康熙看着哭成泪人的胤禛,心里道:这孩子也还算仁慈有孝心,像他亲生额娘一样为人忠厚诚实。
康熙又看看其他几位阿哥,一个个都是哭声大泪水少,那表情毫无悲伤的样子,皇太子更是如此。康熙十分不满,一个个假仁假义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对于皇后之死,康熙也整整思考了一夜没合眼。事情确实太突然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大清王朝建立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的。皇后被刺杀,如果传扬出去岂不轰动朝野上下,皇宫大内守卫如此森严,怎会让一个贼人进出如履家院一般呢?真是匪夷所思!如果真如明珠所说,宫中出了内奸,那就太可怕了。那为什么不刺杀自己呢?康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因为畅春园的事胤礽听到了什么传闻,除去皇后,以此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倘若这样,胤礽实在是阴险狠毒至极,康熙只是这么猜想着,他从来没有把这想法说给第二个人听,康熙有他的难言之处。太子废立关系到大清王朝的国威家运,稍一不慎会引起内乱动了根本的,尽管皇后几次暗示他胤礽不具备承继大统的德才,他都置若罔闻,甚至太后的话他也只是草草敷衍。别说不能断定是胤礽派人干的,就是真的是他做的,在没有铁的证据面前他也只会袒护太子,道理很简单,偏向活的不能偏向死的。但康熙总想了解事情的内幕真相,今后也好有点防备,以免自己被他人打个措手不及步皇后的后尘。
康熙走过去,抚摸着胤禛的头安慰说:
“皇儿节哀吧,皇阿玛会好好看待你的。”
胤禛抬头看见皇上正站在身后抚摸着自己,急忙转身跪下,哭喊着:
“皇阿玛——”
其他人都停止了哭喊,向康熙恭恭敬敬地叩首施礼。
康熙示意让众人站起来,他扫视一下众人说:
“除几位皇子在此守灵外,其余人可以各自回宫了。”
待众人纷纷离去,康熙又向几位正在摸眼泪的阿哥说:
“在这一个月的守灵期间,你们边守灵边温习师傅所授的功课,不必整日假情假意地哭哭啼啼,若悲痛,就把悲痛放在心中。”
康熙又转向四阿哥,“特别是胤禛,更要节哀,以身体为上,不可悲伤过重。待你皇额娘大殡之后,朕为你作媒完成大婚,也了却你皇额娘的一桩遗愿。
“皇阿玛——”胤禛又哭了,“儿臣现在无心完成婚事,只想为皇额娘守孝三年,待三年期满后再议婚事也不迟。请皇阿玛答应儿臣的这一请求!”
康熙叹口气,“不是皇阿玛不答应你,按照我们满洲风俗,至亲去世,其子嗣儿女若三月内不完婚就应等待三年期满才可完婚,朕不想让你一个人孤伶伶地空守三年皇陵,朕希望你早日完婚。”康熙稍稍顿了一下,“这也是你皇额娘的意思,本来朕与你皇额娘商定,等到你今年生日来到之际,就给你完婚,谁想到你皇额娘薨驾如此仓促,你皇额娘连你的新娘都给相中了,只待大喜之日给你个惊喜呢?谁想到——,唉,不说这个了,总之,听朕的安排早日完婚,也算朕做一件安慰皇后在天之灵的事吧。”
康熙一转话题,又说道:
“俗话说:成家立业,只有先成家才能立业,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胤禛知道不能再说什么,立即跪下拜谢说:
“儿臣一切听从皇阿玛的吩咐!”
五、新婚陪嫁女
皇后之死惊醒了爱幻想的胤旗,认识到权力背后的险恶,恶梦醒来是早晨,等待他的却是走向成熟的痛苦,新婚的欢乐能补偿这心灵的痛苦吗?第一夜第一眼却爱上了陪嫁女……谁想到陪嫁女竟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身世,后来成为大清第六代皇帝的母亲。
皇后佟佳氏的梓宫终于安葬在马兰峪皇陵,康熙赐谥号孝懿仁皇后。
大殡归来的第二天,康熙便把胤禛叫到养心殿,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和蔼地说:
“你皇额娘虽不是你的亲生额娘,但待你如同亲生,你幼时一场大病差点丧生,是你皇额娘精心侍候并到宗庙里祈祷许愿才把你的病医好,这也就是皇阿玛送你进入佛门的原因。你虽然入了佛门,也不过是做个挂名弟子,每月里由你皇额娘带你去听听禅,做做法事,这些也许你都应该知道。”
胤禛含泪点点头。
康熙摇摇头,“唉,不说这些了,死者长已矣,生者仍要努力活下去,你也别太伤心,皇阿玛会像以前一样待你的。”康熙看看胤禛的身架相貌,“你在皇阿玛的诸多儿女中,是很有个性的一个,做事认真,积极进取,事事总想做得更好更完美,比他人突出一些,就是这个禀性特别像皇阿玛,只可惜——”
康熙没有说下去,他注视着窗外遥远的蓝天白云,许久才自言自语道:
“这也许就是命吧,天命不可违,就像朕八岁登基,懵懂不谙政事’,是太皇太后把朕培养出来的,这几十年来朕东征西打,南讨北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为君难啊,朕贵为天子,有生杀予夺大权,可许多事也非朕能作主的。”
胤禛想不明白皇阿玛把他叫来说这番话干什么,更想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他疑惑地问道:
“皇阿玛,您是大清王朝的皇上,没有谁能左右于您,怎么说许多事您也作不了主呢?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干什么就是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事没有皇上不能说不能做韵呀?”
康熙摇摇头:“你还小,不懂为君之难,俗话说:“王大不过皇,皇大不过天,天大不过理,人们不是常说天理不容吗?你以后要跟在几位哥哥后面好好读书,多听几位哥哥的话,万事不可多想,人生有命,听从天命才会平安无事,才会落个封王荫子。”
胤禛心中对皇阿玛的话不服,在读书学习上他明明比几位哥哥强多了,可为什么要跟他们后面好好学呢?哥哥应该向他这位弟弟学习才对呢?这是顾师傅常说的。尽管有天命。但也应当努力争取,人怎能坐享天命呢?倘若汉高祖不一次又一次力争,何以成为大汉开国之主?当然,这些话胤禛只能放在心中,他不敢与皇阿玛辩论,皇上之言是金科玉律,任何人不得更改。
胤禛正在思考皇阿玛话里的含义,忽然又听说道:
“今年你已经十四岁了,皇阿玛像你这么大时早已大婚,你也该婚配了。朕曾说过,待你皇额娘大殡之后立即给你完婚,也算了却你皇后额娘的一桩心愿吧。朕已经给你选定了妻子,是咱满洲正白旗人,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姓那拉氏,你满意吗?”
胤禛一听是费扬古之女,立即跪下谢道:
“儿臣谢过皇阿玛,皇阿玛为儿臣选定的妻子,这是对儿臣的厚爱,儿臣岂有不满意之理?”
胤禛怎会不满意呢?费扬古是步军统领,是专管满蒙汉三旗步兵的统帅,此人曾从征吴三桂,随康熙远征噶尔丹,战功赫赫,是当朝能征惯战名将。皇后一死,身后的靠山倒了,倘若能与费扬古之女结婚也算在朝中有了一位可以信赖的靠山。
康熙三十年(一六九一年)八月十六日。
胤禛奉父命与那拉氏结婚,按照大清朝祖制,康熙封那拉氏为福晋。
福晋,这一称呼是清朝人关后满汉语言融合的结果,汉语的含意即“夫人”,因为皇室后裔身份贵重便在夫人后追加一个“金”字,本来读音是“夫金”,后来读转了音,就干脆叫做福晋,福晋和侧福晋都必须由皇上册封。
八月十六日,人们刚刚度过一个万家团圆的节日,胤禛又迎来了自己的新婚大喜之日。按照祖制,皇子新婚之后就应搬出宫居住,另立府邸。康熙考虑再三,决定把城东太深街的一片住宅赐与胤禛做新房,并正式授其封号为“多罗贝勒”,这片宅第也就理所当然叫做禛贝勒府或四爷府。
当天夜里,禛贝勒府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人来人往,一派喜庆气氛。
小新郎官四阿哥待客人陆续走散后,由贴身太监刘进才搀扶着进入洞房,他看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新娘,心扑扑乱跳。对于结婚之类的男女之事他仅仅听人谈论过,朦朦胧胧懂一些,这几天又被强化训练一番,多少明白些,但真让他做起来仍觉得别扭。
“四阿哥,你可能还没见过新娘是什么样的吧?快掀开红盖头看看。”刘进才嘻皮笑脸地说道。
胤禛确实没见过新娘的长相,只从客人们的谈话中听说新娘长得不太漂亮,而他却认为美丑并不算什么,只要有德有才有个好家庭,能够给自己的大事有所帮助就可以了,女人美在德行而不在相貌。自古红颜多薄命,漂亮是祸不是福,许多英雄豪杰,帝王将相不都是因为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而坏了大事,毁了前程吗?甚至江山社稷都毁在女人手里!
胤禛特别讨厌漂亮女人,当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娘长得丑陋。女人,能够有德有才又有貌,那该多好哇!
胤禛在刘进才的再次催促下走上前揭开了新婚的红头盖。
“哟,好漂亮的新娘,四阿哥真是好福气!”刘进才大惊小怪地逗趣道。
胤禛认真端详一下低眉垂首羞答答的新娘,人长得也还过得去,不是多美,但也决不丑。胤禛轻轻松了口气。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从相貌看,也许贤惠有才。
刘进才上前躬身说道:“四阿哥,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理应早点就寝,还有什么要奴才去做的吗?若没有奴才就告辞了?”
不待胤禛开口,新娘那拉氏轻启玉齿说道:
“你下去吧,今后内室的事由我料理就行了,我会让四爷满意的。”
“这事是我们做奴才干的,那能有劳福晋大驾,需要做什么还是让奴才做吧,请福晋吩咐。”
“不用啦,我来时还带来一位贴身侍女呢,叫她照料内室吧。喜子,快来见过四爷。”
“哎——”
随着一句脆脆的应答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飘然而至。
“小姐,不,奶奶,有何吩咐?”
那拉氏脸一红,“今后不要这么称呼我,仍叫姐姐吧。”
“小姐,这是贝勒府,不同于小姐在家时的步军统领府,原先的规矩可要改啦,不然,四爷会骂咱不懂规矩的。”
喜子说着,向那拉氏扮一个鬼脸。
“喜子,还说我不懂规矩,你才真正不懂规矩呢?刚来头一天就耍嘴,还不快快拜见四爷!”
“是!”
喜子急忙转身向胤禛施礼说道:“奴婢喜子叩见四爷,奴婢刚才的无礼之处请四爷恕罪!”
胤禛也还是个孩子,虽然自幼受皇宫繁琐的礼节约束处处小心,但也极不习惯,毕竟童心未泯,也不讲究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他一见喜子如此活泼可爱,马上喜欢上了他,急忙拉起喜子说:
“今后都是一家人啦,何必客气呢?在这贝勒府中规矩可以随便些,倘若进入皇宫大内可一定要严守宫规,皇家的礼仪一点也不能丢。”
“喜子把四爷的话记住了,请问四爷,奴婢怎样称呼我家小姐最合适呢?”
胤禛被她的机灵劲逗乐了,淡淡一笑:
“小姐这个称号就不太合适了,叫奶奶又太死板,如此年轻就叫奶奶,不老也叫老了,干脆就叫福晋吧。”
喜子头一歪,嘻嘻笑道:
“四爷,福晋,今天得叫你们新郎新娘才对呢?”
“好吧,随便你叫什么都行。”
“这可是四爷说的,我要叫胤禛呢!”
“喜子,不许无理!”那拉氏脸一板喝斥道。
“奴婢觉得今天是四爷与小姐的大喜之日,故意与四爷逗乐的,四爷你不会怪罪吧!”喜子伸伸舌头嘻笑着说。
“你也太小瞧四爷了,我还没有那么小气,整日呆在宫中死气沉沉的,很少有人敢说句笑话,这一个多月的守丧又累得筋皮力尽,难得你今日说句笑话让四爷我开开心,不但不责怪,还重重有赏呢?”
“赏什么?”
胤禛挠挠头:“四爷赏你可以称福晋为姐姐,外加一对玉镯。”
“小姐,四爷可比你大方多了,奴婢跟着这么多年,除小姐生日之外,从来没见小姐赏过奴婢。”喜子又同那拉氏开玩笑说。
那拉氏也装出恼怒的样子说:“你这小蹄子太没有心肝了,我对你如同亲姐妹,每次做衣服买首饰全都是双份,有我的就有你的,今天刚认了新主子就想把我给甩啦,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
”“小姐,你又说假话啦,本来我是不愿意来的,你怕四爷太凶,给你气受,才劝我一起来的,说四爷若打你罚你,让奴婢与你联手对付他。”
喜子边说边笑。
“这个小蹄子,你真够损的,把我全给出卖了,说句笑话你却当真了,我要和四爷联手打你呐!你奴才倒骑到主子的头上了。”
那拉氏说着,做出一个打的姿势。
“小姐饶命,喜子再也不敢了。”喜子笑着说。
“嘿,你已经做了,还说不敢,你这小鬼精,嘴里这么说,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小姐,你不饶恕奴婢,我可要向四爷求情了,让四爷给你点厉害的尝尝。”
“这是你们主仆的事,四爷我可管不了。”胤禛开玩笑地说,“不过,我一向同情弱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莫非福晋要让我演一出英雄救美人不成?”
胤禛说着。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