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大笑着把孙承宗的使者请走了,孙承宗转告他说:“大家包括皇帝都相信你的忠诚,但是还是有些人怀疑的,你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最后忠告,可是狂妄的学生认为他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任何人,他从心理上已经君临天下。或者他自己都不明白,熟读圣贤书的他对崇祯其实并没有什么敬畏!
京师在他看来也并非神圣不可侵犯,袁崇焕并不怕死,他的偶像是于谦吧?大明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危机,那时候的敌人更强大,就连皇帝都已经被俘了,是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大人力挽狂澜,而后才有了大明延续。
不错,于谦是死了,可是天下谁不明白于大人是大明最忠诚的人?于谦的名字注定名垂青史!相对的则是昏庸的皇帝!
帝昏臣才明,不是板荡如何识得忠臣,不是疾风哪里寻见劲草?
袁崇焕冷笑着带领大军靠近了北京城。在他的想象中天下该为他的举动欢呼,天子受难国家受辱的时候,率领大军前来力挽狂澜的不是英雄吗?不该名留青史么?
他没有听到欢呼声,因为除了敌我,再没有人,而他身边全是屈服于他威严的下级们,数百年的传统下,国家的规定下,毛文龙的人头前,关宁悍将们是督师刀下任宰的羊羔而已。武夫,驱使即可!岂能掌权乱国?
大明防藩王,防宦官,防武夫,唯独不防文人。
藩王乱了,成永乐天下至今,不可说。
宦官乱了是魏阉,武夫蓝玉族灭矣,至于文人?不知大明前有清白于谦么?不知大明现在有督师辽东么?
山崩地裂!
十一月二十日。
皇朝京城外。
皇太极端坐在战马之上遥看着中原的中枢,他第一次真正的有了撬动着天下问鼎江山的野心。这份野心刺激的他眼睛血红一片。
进攻!
得胜广渠!一南一北!
北军五万人皇太极亲自率领随同攻击的包括大贝勒代善,济尔哈朗等,守卫北城的得胜门的,是满桂。蒙族的好汉,大明忠心的大将,比之袁崇焕,满桂在基层士兵心中更有号召力,击败满桂后败袁崇焕,再取京城!
当然皇太极的南路军也不白给,共四万人,莽古尔泰带着多尔衮、多铎,守在这里的,是皇太极其实不放在心上的袁崇焕。
袁崇焕自信心十足的率他所部九千余关宁铁骑在城外列阵迎敌。莽古尔泰觉得受到了侮辱,四万对九千,还是野战,你好大胆?往前冲就是了。
左翼在厮杀。
谐音如同蒙古二胎的家伙遇到一次难产了。关宁铁骑不愧是这个时代精锐的部队,九千人军阵的左翼抗着四万大军的进攻,居然支持了下来。
二胎恼羞成怒去打右边。
忠诚于国家的战士在这片战场上,在天子的注视下,疯狂的冲击着,一次次的抵御敌军的进攻,并还常常有犀利的反击。
沈烈看着喊杀震天的战场,冷眼看着袁崇焕在军旗下一脸的轻松,仿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了,他就不知道国运就在此刻了么?
一个又一个辽东的汉子撞进了女真的怀抱中,而后和对方滚落马下,共化为泥。沈烈的眼眶简直要撕裂了。但是他只能等,她告诉他,只能有一次机会,就在皇太极的疯狂野心到了顶点的时候,而不是现在。
沈烈知道,自己不能再放肆了。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民族的血性逐渐消耗了么?在内耗外耗之中!
可是他只能等待!
二胎的家伙章炉之后,他三胎出来了,这次他发了神经似的用全部主力只取中路,箭如雨下刀枪耀眼,喊杀声让京城高大的城墙都在摇晃,而日月无光!
沈烈看到祖大寿的旗帜,吴三桂他爹的旗帜,这是关宁铁骑最强悍的一群,这个时代这个时刻他们还忠诚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那烟尘中的吴字,那片刀光,那些将士们脸上的坚毅神色让沈烈心中五味俱全。
更让他悲哀的是民族英雄终于拔出了剑,要呼喝着亲自上阵。
受到了他的激励,沈烈看到一个汉子跃马直取四万大军的中路,逆水而上,身后还有着无数的关宁死士更随着,只是大海的浪潮中,这群人越来越少,一路跌落的除了他们的血汗肢体,还有他们不能理解仗为什么打的这样,却无能无力的一种愤慨!
和着他们的头颅跌落尘埃,在异族的马蹄下!
轰的一声,火统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沈烈看到二胎的那个狗杂种战马人立而起,而后身向后倒去,后面的亲卫努力的去扶住,却还是不阻止不了这个反正不得好死的家伙的悲惨命运,二胎灰头土脸的,战马长嘶,一个壮烈的身影从上跃起,合身撞上刀枪,落在二胎的面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劈下了刀。
二胎翻滚着尖叫着,女人撒娇一般的花容失色,而后血流一地。
沈烈不忍再看,他闭起了眼睛,听到她在说抱歉,沈烈自嘲的笑道:“何必和我说抱歉,不是定数么?看尽悲欢也好。这一世他们不会白死就行。”
她的声音消失了。
喊杀声再次充斥了沈烈的耳中。
又一个后金的大将落马,一阵箭雨准确的覆盖了过去,看到他身边的护卫们一个个扑了上去,箭把这些畜生轻易扎透!
是阿济格!重伤!
后金军的阵脚被九千壮士冲动了。
人挤人的战场上,一批又一批的后排士兵只能跟随着前面的步伐,或者进或者退,火线一带的血再多,超不过箭的射程。
关宁军反击,二胎狗急跳墙的也反击。
僵持,反击,反击,日西走。
谁说满万不可敌,可是这皇朝的京城下,中原的勇士还比不上异族的人马多?看到至始至终,把仗打成了烂仗,靠着士兵的血勇和忠诚,和对方一次次拼局部消耗的英雄,还在重重保护下,声嘶力竭的鼓舞着前面的勇士去死。
沈烈脸色铁青。
从头至尾没有遇到一次真正危险的英雄现在累了吧?沈烈看到他在喘息,那重甲下的胸腔在起伏着,他的眼神偶尔也有游疑。每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吼叫,那是鼓舞还是发现了自己的脆弱?有些不是狂想就可以的,眼前壮士流血,背后皇朝蒙羞,这些你承担的了么?
大明的没落不是你的错,但这个年代每个漠视自己人生命的人都是帮凶!
在这个年代里,只有这些战场上倒下的勇士们碧血长流,俯仰无愧天地!
战鼓声响起。
伴随着战鼓,沈烈听得到京城内担心受怕的民众们,官员们对女真,以及对他们认为投靠了后金的袁崇焕的咬牙切齿。
沈烈真的想哭,不为不管怎么样肯定不会叛国的袁崇焕,沈烈认为抛去某些方面,他算的上英雄,他为国家不是没有付出。
可是这一刻,沈烈却是在为那些关宁军流泪。
他们用生命和热血写着忠诚,却不可能得到国家的认可,他们这一世的父老妻儿们也许还在依门期待他们荣归故里。
却不知道乱世烽烟中,生灭由不得谁。
有些人等不章来了。
大明还有多少个年头?沈烈看着惨烈的厮杀声中漂摇的帝都,几次欲撞入其中大杀四方,却被更重要的责任束缚了。
关宁军再次反击了。
那些年轻的脸庞上血污烟熏,唯有双眼明亮,铁甲已经蒙尘手中的刀枪刃口却更加的明亮耀眼,血色的夕阳下,大明的骑兵举起了武器:“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