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情续红楼画眉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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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好容易劝得她吃了药,徐若凡方捂着腰间有些震动的伤口回到屏风后头坐下歇息。

该死,伤口好似有些破裂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黛玉便觉得肺里竟是一阵痰气上涌,不觉一阵剧烈咳嗽,雪雁忙捧了雕漆痰盒来,黛玉喉间一阵轻响,竟是吐了满满一盒的痰,痰里夹杂着一缕紫黑色的紫血。

雪雁惊得脸都白了,黛玉只觉得喉间一阵甜腥,便心中明白了些。

外面云太医却忙吩咐雪雁端了痰盒过来,细细瞧了瞧,又闻了闻,脸上有些喜色,道:“吐出来才好。”

徐若凡毕竟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一些药理也还是知道的,听了这话,便道:“好在何处?”

云太医摸着胡子笑道:“夫人的肺痨原是素日里积痰多了,又每每咳嗽的时候,那些庸医皆用不对症的方子,反将痰气都堵了回去,积累在肺中,才渐渐成了肺痨之症,如今吐出来不过是十之一二,再过些日子吐尽了才好。”

吃了药,吐了一场,黛玉也觉得心里明亮了一些,漱了口,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嘴里依然留着药汁子的苦涩,可是心底,竟是有一丝暖意,散去了秋日的凄冷。

秋日容易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竟是又惊醒了黛玉,甩了甩有些昏沉的头,披衣起身倚窗而立。

推开玻璃窗子,其实长廊下,雨丝是打不进来的,她不觉探身出窗,望着浓重的雨夜夜幕,沉得如水,可是却压迫人心。

不知几时起,她总是伤春悲秋,一颗心,融入了春夏秋冬,可是,却她心中从没有夏日的热烈和快乐。

今日的药,虽然苦,可是却真真正正是药,是对症下药的药,想必,她的身子会好起来罢?

细细一声长叹,却不觉惊醒了徐若凡。

徐若凡披衣起来,他毕竟是个武将,许多豪门规矩他并不晓得,故他披衣出来,倒是让黛玉有些惊吓着了。

瞪着圆亮的杏眼,黛玉糯糯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歇息?”

心里却是忿忿地想着:他也是大将军了,难不成连男女之别都不知道的?大半夜的不睡觉。

徐若凡看着她,并不言语。

黛玉心里有些热热的,低头道:“白日睡了一日,夜里便清醒些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乖乖地实话实说。

徐若凡见状,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赞赏,她纵然再柔弱,眼中的傲气却不会损折半分,即使秋夜之中亦如此。

仰头看着高大健硕的徐若凡,黛玉黑亮的眼里也有些好奇:“你怎么没歇息?”

徐若凡按着下午才由云太医包扎过的伤处,有些苦笑:“睡不着。”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原就是毅力惊人,倒也不用为他担忧,因此就着微弱的烛光望着外面的雨丝,轻声道:“都说万物有灵,是不是雨丝也有灵?在秋夜中呜咽不休,是不是代替不能哭的人流尽心中所有的泪?”

徐若凡淡道:“万物有灵又如何?归根究底,人生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天地虽大,万物不会怜悯你一无所有,也不会给予你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努力了,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人的手虽小,可是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些话,黛玉从不曾听过,不觉抬眸看着徐若凡刚毅又冷硬的脸,陷入了沉思。

他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也许,他说的是对的罢!

“我听他们说,你是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黛玉觉得气闷,便慢吞吞地开口,掩不住的好奇。

像贾府这样的人家,教养极高,可是却都是二世祖,那他既是穷苦人出身,又怎么会立下这许多赫赫战功呢?

徐若凡低头看着黛玉好奇的脸,笼着烛光,似笼薄纱,亦是勾唇一笑,刚硬的脸有些软和,淡淡地道:“吃的苦头多了,就想着有朝一日不吃苦,不想吃苦,就得自己去挣去争。不过,还是十年前在姑苏的寒山,有一位恩人激励了我,又修书一封,让我投在了当年的大将军麾下,习学两年,滚爬八年,我才能有今日。”

黛玉掰着手指头数着,歪着头道:“那就是十年了!”带了些顽皮之色。

真是了不起啊,黛玉眼里闪着敬佩之色,十五岁的少年,孤身从军,又岂止是宝玉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能比的?

看到黛玉这般可爱的表情,徐若凡不由得也是一笑,她顽皮的神色,仿似小孩儿似的,纯真且不染丝毫纤尘。

“咦?”黛玉蓦地反应过来,望着徐若凡:“你也是姑苏人氏?”是同乡啊!

徐若凡道:“怎么?我不像姑苏的人么?”言语也不若以往那样生疏冷淡,倒是添了些同是家乡人的柔和。

黛玉忙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江南的人如玉一般温润,女子如花,纤细娇嫩,男子如柳,飘逸文弱,你一点都不像!”

她一生见过的人寥寥无几,皆是粉面朱唇之流,尤以宝玉为最,皆没有徐若凡这般雄浑豪放,像是擎天的神柱一般。

人人都说南方人柔弱,北方人壮硕,说他是北方大汉还有些意思,若说是南方人,她才不信呢!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人氏,从小跟着我娘拾荒要饭,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记得不记得的,也走过好多地方。也挨过打,也做过短工,我娘给有钱人家浆洗衣服,我就给有钱人家劈柴烧火。没人愿意用我们的时候,就只要到处要饭吃。流落江南,倒也在姑苏活过几年。连祖宗姓氏都不知道,又怎能知道我是何方人氏呢?不过,我却是喜欢姑苏的山水淡雅,比画里的山水还要美丽清新。”不知不觉,徐若凡竟是愿意将自己的身世告诉黛玉,这些话这些事从来都不曾对别人吐露过半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