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孰被吓坏了,连滚带爬就跑回了家,他媳妇问他怎么跟吓丢了魂了似的,他也不吭声。给他倒了碗水,喝了半碗才缓过来脸色,正要说呢,门外有人敲门。
他老婆站起身出去打开了一半院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穿着朴素,“大姐,今天是我们新婚之夜,没有地方可去,能不能求您收留我们,让我们在您家把婚礼办了?”
这多新鲜?新婚之夜,大好的日子没地方可去?看他们的穿着,不像是农村人,文孰的媳妇以为是城里的小青年,私奔了,想要办喜事儿连个地方都没有,也挺可怜他们的,就去和当家的商量。
一听说是办喜事儿,文孰就想到刚刚遇到的事情,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由分说就把这事儿给驳了,嚷嚷着让媳妇把他们赶走。
老爷们儿都放了这话出来,文孰媳妇也不敢再多吭声,打算出门把情况告诉那两个人,随便编个幌子糊弄他们走,谁知道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门已经被关上了。
也许是两个人站在门外听到文孰说的话,自知无趣就走了吧。
文孰两口子洗洗也就睡了,刚躺下就听到偏房里有人说话,“一拜天地……”
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是拜堂成亲的声音,而且就是从自己家偏房里传出来的,文孰的媳妇当时就不干了,披着衣服站起来,“说了让走,谁知道自己偷偷跑到别人家里了,把你们抓了当奸夫淫 妇!”
她嘴里一边骂着推开了偏房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点上灯了继续看,确实没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文孰媳妇半信半疑地又躺倒了炕上,迷迷糊糊刚睡着,又从到偏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以后你就是我妻子了,我看这个房子挺好的,咱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吧!”
文孰媳妇觉得事有蹊跷,心里有点儿发毛,就推文孰,让他过去看看,文孰自然是不敢了,要是没有之前看到娶亲那事儿也许还敢去,这下是彻底死活都不去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有什么事儿你还不得尿裤子了!”说着,文孰的媳妇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偏房的门,仍是什么都没有,再说这偏房一直没人住,连炕都没砌,他们又没什么家当,有些一时不用的零碎堆在偏房墙边,一目了然的一亩三分地,确确实实是没有人。
“真是活见鬼了。”文孰的媳妇骂了一声,呸呸两下,大半夜说鬼,她也觉得不吉利。
“那夫妻两个要是再有不敬,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这样,偏房里嘀嘀咕咕了一宿,就没停过。
早上起来吃完饭,文孰要去地里,被他媳妇给拉住了,递给他一沓黄纸,“你去偏房把这纸烧了,我总觉得那房子不对劲。”
“不去。”文孰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进偏房一步,夫妻两个争执不下,几乎打起来,最后文孰灰溜溜地拿着黄纸进了偏房。
“有怪莫怪……”文孰轻声念叨着,拿起黄纸烧了起来,他媳妇在外面喊着让他拍打拍打,他就对着地上那堆杂物拿脚踢了两下,一只狐狸顿时从里面窜了出来,文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上的黄纸扔向了狐狸。
那黄纸刚沾到狐狸就把它身上的毛都烧着了,越烧越旺,那狐狸窜到院子里,上蹿下跳,烧得发出阵阵哀鸣,转眼成了一团火球。
文孰和媳妇都愣了,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文孰才结结巴巴地张口,“这下……这下怎么办?”
他媳妇挥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你完了!”一边说着,文孰媳妇眼睛通红地瞪着他,“这下完了,得罪狐仙,完蛋了!”
要说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文孰,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谁知道还这样误打误撞地把狐狸给烧了。
结果当天晚上,文孰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你怎么害死他了?我们刚成亲,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得拉你当垫背的,你等着死去吧……”
整整折腾了这么一宿,所以宋有才赶紧来找白九龙了。
“说不定也不是什么狐仙作怪么,”赵为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科学上说这叫心理作用,他自己害怕遭报应,所以才会发烧说那些胡话。”
“你个小毛孩子你懂啥,赶紧呸呸呸,小心狐仙怪罪你,”宋有才责怪着赵为民,“啥心理作用不心理作用的,要是心理作用,能连脸都变了?”
白九龙被勾起了兴趣,“什么连脸都变了?”
“我家文孰啊,脸变模样了,变得啊……”
“变得怎么了,你倒是快点儿说。”
“像狐狸。”
白九龙赶紧带着赵为民就去了文孰家里,他还在炕上躺着,脸烧得像是红苹果,躺在那儿也不说话,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屋顶,文孰的媳妇坐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我的错啊,我不让他去烧纸就好了……”
“行啊,你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宋有才说着上去把儿媳妇推在一边,差点儿摔在地上,“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当了寡妇对你有啥好处!”
“都闭嘴。”白九龙瞪了他们一眼,吵得脑袋瓜子嗡嗡响,“你们都先出去吧。”
宋有才低下头默默地走出去了,走到门口骂了两声,儿媳妇也赶紧跟着关上了门。
“这小伙子也不是故意的对吧,啥事儿咱们还有得商量么。”白九龙对着文孰轻声说着。
“没商量,我家当家的都让他害死了,还商量什么?他让我成了寡妇,我也让他媳妇成寡妇。”文孰回头看着白九龙,满脸怨气,是文孰从来没有过的表情,他能说话,但是却从来不张嘴。
“要不,我让他们给你们做个牌位供起来?”
“用不着,我什么都不稀罕!”
“可是死不能复生,咱们商量商量,你只管开条件,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们都尽量做,行不行?”
“我就要他的命。”
“再通融通融么,我让他们家给你们杀鸡摆酒席?”
“别跟我废话了,磨破嘴皮子都不行!”“文孰”脖子梗着,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那好吧,”白九龙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好话我都说尽了,你不识好歹也不能怪我了,你别忘了,你上了他的身,你的身子呢?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这个院子里吧?我拿了你的身子烧了,你们夫妻俩都当碳烤鸳鸯吧。”
“你敢吓唬我?烧吧,你烧了我就在他身上赖着不走了!”
“行啊,那随便你,不过我要是用烟熏你呢?要是在家里养狗呢?我要是画个圈把你封在这儿,你以后想出去都出不去。”
“文孰”顿时没有了刚刚的硬气,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行,我让着你,不和你一般见识,就照你说的,给我们立牌位,天天都要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有,他们家的偏房以后归我了,没我的吩咐不许再进去,还得给我杀只鸡放在偏房里!”
白九龙顿时就笑了,“成,都依你,我干完了你就得把他放了。”
“放心吧。”
说着,白九龙推开了门,轻声对赵为民说着,“有鸡吃咯。”
宋有才和文孰的媳妇都在外面等得心急,看到白九龙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白九龙摆摆手,“妥了。准备去吧,给两只狐狸摆牌位,天天供着,偏房给狐狸腾出来做窝,杀只鸡放进去。还有,摆三天宴席请乡亲。”
“啊?”宋有才愣了,“摆宴席请乡亲?为什么?”
“狐狸说了,让你们摆宴席,当做是给他们补结婚酒,”看着宋有才面露难色,白九龙骂了一嗓子,“你儿子还想不想好了?舍不得这点儿钱?”
宋有才没有办法,只能一一照办,那三天的宴席吃得大家伙都是乐呵呵的,赵为民知道白九龙是故意作弄宋有才,看着他在宴席上跑前跑后,点头哈腰的,大家伙都乐得喘不上来气儿。
文孰那天遇到的,是狐狸娶亲,照例说,看到了就当做是没看到也就没事儿了,可惜文孰倒霉,遇上了两只蛮不讲理的狐狸。
那三天的宴席摆过之后,文孰慢慢地好起来了,只是那张狐狸脸,再也没能变回去。
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和白九龙在一起经常会遇到类似这样的插曲。也算是为枯燥无味的生活添色了。
那段时间,赵为民一直没有听说过关于杨青和鬼子六的消息,说起来为什么鬼子六会突然去拜访他们,是因为两个人,傻妹儿和李红芬。
傻妹儿原名叫什么大家都忘了,只是自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大家就都叫她傻妹儿,说是小时候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把头摔坏了,数九的寒天里不穿衣服就往外跑,引得一群半大小子追在他身后面跑。
有的时候傻妹儿就躺在地垄沟里,任由那些小子拨弄着她的胯 间,咯咯咯的傻笑。
去年的时候,傻妹儿的经期来了,血就顺着大腿往下淌,她站在树底下,腿上的血像蚯蚓,傻妹儿指着自己的小腿痴笑着。
傻妹儿不简单,村里的姓知识教育课都有她的功劳。
下乡的知青也好,村里的大小伙子也好,到底有多少个不是正经人,谁也说不上来,看着装的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背地里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要问个大概数目的话,就是傻妹儿最明白。
田间地垄沟、荒院子、水坝,到处都能看到有人拿着一根儿头绳、一个豆包儿把傻妹儿骗走,傻乎乎的丫头吃着手里的豆包,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