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画像上水墨颜色未变,但画纸却有些微微泛黄,这画卷应当是有些年月了。若说是流传了数百年也并不为过,也许沅水一六百年前的确对潇明城有恩,但是不是因此便挂着沅水一的画像在城主书房之内,以让后人记得沅水一的大恩,便有待细究了。
“沅城主也是一代俊杰,却在时局动荡之时陨落,实为可惜。”苏乐沉痛地叹息了两声,他看着君天城深邃的眼眸之内也荡漾异样的情愫,便理了理思绪,问道:“属下再斗胆问一句,潇明城主之位这几百年来是否都是由城主祖先担任?”
君天城茫茫然地点头道:“不错,君某无大才,城主之位便是由父亲传于我。这数百年来,君某祖祖辈辈都是潇明城主,这也曾引起过许多人的不满情绪。但好歹祖祖辈辈都是励精图治,把潇明城管理得繁荣昌盛。君某一直未对潇明城做过大的贡献,但也问心无愧,沿袭着祖辈的使命,让潇明城一直处在风平浪静之中。”
“使命?”苏乐摇了摇头,道:“被使命压着人就活得特别累,就像被欲望驱使着一样。城主这些年一直都活得很累吧,为了使命一直守在这极西之地。而有的人本来可以不累,但却被欲望驱使的疲倦不堪,心里还乐此不疲。”
“哦?君某一想起这些年来未有愧于心,心里便轻松得很,哪里会累?”
苏乐大有深意地道:“城主是个聪明人,属下虽然不聪明,但也并不愚蠢。这次前来,城主大概已经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吧!既然心里都明明白白的,属下说话也不说城主绕着圈子了,这样怪累的。沅水一城主对潇明城有大恩,那么城主一定知道六百年前沅城主和慕容阁主的故事吧。城主知道,属下便也不再说一次了。”
苏乐顿了顿,他望着目光有些黯淡的君天城,叹道:“属下曾经听一个朋友说,沅城主和慕容阁主的后人在剑霄门长大,但后来却离开了剑霄门,他在剑霄门带走了一样慕容阁主生前的东西,那便是火凤凰。若是属下所料不错,沅城主后人带走的那只火凤凰便是君大小姐现在剑中封印的那只。”
君天城伸手准备去抓案台上的宗卷,但听见苏乐口中吐出“火凤凰”三个字时,手却没来由得抖了一下,堆积在最上方的宗卷在一推之下滑落下去,“啪嚓”几声脆响,掉落在地。
君天城惶惶然地收回手,他没有去捡掉落在地的宗卷,也没有回答苏乐的话,但他眼中湿润光芒的闪烁和他的沉默似乎在证明,苏乐所说是对的。
苏乐视线之内也起了一层淡雾,他微微侧过脸不去看有些失魂落魄的君天城,叹道:“沅城主在修炼一途上小有成就之后,一直在维护着极西之地的平安,他在散修当中也算是风云人物,所以那时候,极西之地虽然地理位置恶劣,但也没有妖兽和魔教前来闹事,不过这样的平衡却被天剑仙衣完全打破了。”
“当我的朋友告诉我沅城主的后人离开剑霄门后,我一直在想他到底回去哪里?剑霄掌门告诉他所有有关沅城主和慕容阁主的事,他选择毅然离开剑霄门。如果他是一个正直也固执的人,所以他一定会固执的来这西方。他会对因天剑仙衣陨落的十数万性命耿耿于怀,他会它当成自己犯的过错;他会守护着父亲曾经守护过的地方以此赎回并不存在的罪名,他会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介人天剑仙衣的镇守之中,不再希望它再引起大的祸害。”
苏乐凄楚地笑了笑:“于是这份沉甸甸的使命压了数百年,一直到现在,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城主曾经对君大小姐说过一句话,火凤凰再也不是以前的火凤凰,但它终究会变回以前的火凤凰。我在猜想城主是不是不想再让后人压着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所以决定把它在这一代便解决。城主知道要介入此事十分凶险,所以城主想让君大小姐带着火凤凰拜在剑霄门下后,才着手解决此事吧。”
“你全都猜想到了。”君天城苦涩地道。
苏乐坚毅地道:“所以,这件事用我来结束吧。沉积得越久,以后爆发时产生的灾难就越大。”
“由你。”君天城惊讶地抬起头来,与苏乐自信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的惊讶不是表示他不相信苏乐,只是不相信一个人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还向前跳,而且为了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而跳。
“为什么?”
“为我自己吧。曾经有一得道高人和我说道,三界****,最先遭殃的便是这极西之地,这确实是个极差的警示,所以古战遗址的事早点结束也好,拖到后面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苏乐口中所指的得道高人,自然是方鸣翼了,他在练剑的一个月内,方鸣翼就同他讲了许多这仙侠世界的要事。
苏乐看着案台边神色恍然的君天城,心里一阵惆怅,静待片刻,不准备打搅思绪混乱的君天城便欲离开,在他就要打开房门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属下先前说过,有的人被欲望驱使得疲惫不堪,但仍然乐此不疲。城主心里应该清楚,还是注意一下御城使。”
“胡说八道。”恍惚中的君天城猛地站起,一掌拍在案台之上,那些堆在案台边缘的宗卷顿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苏乐淡然一笑,道:“如果属下真的是胡说八道,城主反应又何必如此激烈。”
君天城一下子瘫坐在木椅之上,是呀,如果真的是胡说八道,自己又何必做出如此反应。这些年来自己和御城使保持的那层关系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随时都可以捅破,对于御城使的心思自己哪能料想不到,但却一直欺瞒自己,希望它只是一种错觉,好让这种比纸还薄的关系继续下去,毕竟,看似风平浪静的潇明城经不起任何的变故。
可自己这样做,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御城使也能看出自己无意城主之位,难免不对城主之位产生窥探之意,但自己不得不为使命坐稳这把交椅,既然自己放弃不了城主之位,御城使由野心产生的怨恨也不是什么难以相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