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春天来得比较早,三月时节,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时候。
漫天的杨絮纷纷洒洒从空中飘落而下,像一个个虚幻的气泡眨眼飘过眼睑。
于晴并没有许多失望,回头看了眼身后百纳精致到极致的幕墙,叹口气大步往前走。
没有谁的成长不经历风雨,也没有谁的成熟不需要教训,有些时候,经验和教训,比得意和欢喜来得更加深刻,更加动人。
“啊!”脚步迈出的一刹那,于晴听到了百纳大楼里惊天动地地喊叫声。职业觉悟颇高的她瞬间掏出带着微摄影功能的录音笔,快步又跑回了楼里。
百纳门口的保安已经不见了踪影,于晴窃喜,这样难得的机会如果再不抓住,她就不能叫于晴了。心里一万个念头在打转,想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即便不是哪个明星打架,说不定也能见到慕容华生不是?
小跑两步,循着人声往楼上跑,很快她就到了她刚刚离开的地方。
在许多人包围着的白鸽屋子里,慕容华生一脸惊恐地看着众人,双腿不停颤抖。
原本拥有着一张千娇百媚脸庞的白鸽此刻像极了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皱纹横生,布满双脸。苍老容颜里一双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惊慌和恐惧。
白鸽的手臂死死抱着慕容华生的身体,一只苍老的手掌里,一柄带血的水果刀就那样抵在慕容华生的脖子上。
丝丝血迹从刀口流过,伴随着白鸽时有时无的哭泣,显得无比凄惨。
“你不爱我了么?华生?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啊。”白鸽颤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旋。一张涂满口红,原本无比丰满,此刻格外萧索的嘴唇几乎贴住了慕容华生的耳朵。
慕容华生双腿战栗,看着门外人山人海的同僚,想到自己的名声,竟一时忘记了危险。
“我,我,我不爱你。”
“哈哈哈哈。”白鸽突然间发狂咬上了慕容华生的耳朵,只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块肉,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慕容华生痛到极点再顾不得名声大声喊到:“我爱你,爱你,永远爱你。放开我,白鸽,求你了,放开我。”说着说着声音呜咽起来,双肩颤抖,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白鸽苍老的脸庞轻轻靠住慕容华生的后背,一只手温柔抚摸着慕容华生的后背,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华生,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慕容华生缓了缓道:“我不会离开你的,白鸽,你别做傻事。”
白鸽的声音贴着慕容华生白色的衬衣缓缓传来:“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瞬间老了,老了几十岁,你,你还要我么?”
慕容华生很快答道:“要,我永远都只要你一个。”
白鸽声音有些欣喜道:“那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所有围观的人都变得沉默了,包括拿着微摄像偷拍的于晴。
人群静默到了极点,慕容华生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脖子顶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一张俊秀的面孔此刻写满了惊慌。
慕容华生是英俊的,因为这样的容颜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原本就有些不可思议。
闭了眼睛,慕容华生的嘴巴缓缓贴近白鸽的嘴角。
白鸽眉头微皱,轻声道:“看着我。”手中的水果刀却无比坚决地往前顶了一下。
慕容华生缓慢睁开双眼,盯着眼前布满皱纹的白鸽的脸庞,刹那间神情变得无比纠结。
“白鸽,你放过我,你放过我……”说着身体竟不由自主往下滑去,跪倒在白鸽的脚边。
“哈哈,”白鸽竟笑了出来,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慕容华生英俊的脸颊道:“我放过你,华生,你说谁能放过我?”
她手中握着的水果刀缓缓往前,血流越来越大,顺着慕容华生的脖颈流进他的白衬衣里,刹那间,那衬衣变得斑驳不已。
慕容华生突然间爆发了,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困兽之斗,在刹那间将那柄带血的水果刀躲开。然后狠狠撞向面前的女人。
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濒死爆发出的力量下碎裂了,两个人从窗户口飞落而下。
如同两朵飘扬的柳絮,刹那间飞过人们的视野,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一动再不动。
人群寂静了好久,终于在惊天动地的呼喊声里跑到了窗口。
窗口碎落的玻璃掉了满地,在窗户外面的水泥地上,白鸽抱着慕容华生就那样静静躺在地上。
水果刀还在滴着血,水泥地一片凄凉,白鸽的脸上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两个片刻前还名声显著的人,刹那间就这样离开了。如同两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瞬间凋零了。
人群唏嘘不已。不远处,刚才接到报警的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百纳的老总第一时间通知安保封锁了现场,务必不让消息传出去。
于晴还是静静站在窗口,看着躺在地上的白鸽一动不动。
就在刚才,在白鸽和慕容华生从窗口掉落的刹那,她看到了白鸽脸上满足的笑容和慕容华生脸上的狰狞与无奈。
于晴颤抖着将录音笔放进怀里,然后看一眼楼下血泊里的两人,刹那间刚才对白鸽和慕容华生的怨愤都烟消云散了。
她,本就是个极易宽恕的女人。
然后于晴诧异地看到,在血滩里绽放的那片笑容中,白鸽苍老的容颜竟然缓缓褪去。褶皱抚平了岁月的痕迹,白皙浸润了枯黄的面庞,取而代之的,是她曾经无比自傲的娇媚和美丽。
是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在血滩里的白鸽又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甚至此时的她,远比年轻时候的她要更加娇媚,更加迷人。
两道淡淡的黄色在于晴的指尖徘徊,轮回夺去了白鸽的美貌和岁月,涅槃又让她回复了往日的娇艳和美丽。
只是时光不再,于过去和现在划下句点的时候,如同一朵美丽的烟花,绽放过后,一切都停止了。
嘈杂声再起,在几个保安赶过来的时候,于晴默念一句“走好”,伸手取出另一只录音笔,然后头也不回朝门口走去。
这一次采访给她的震动太大了,彷如她入行数年的时光都重新上映一遍,在她年轻而略显脆弱的岁月里,留下了重重一笔。